第5章 進擊的正室(五)
進擊的正室(五)
第五章
一雙晶瑩剔透的水晶指甲輕輕攀上于暢逸的肩膀,窦安韻輕柔的聲音聽得人好像要睡着了一樣,“你怎麽了?眉頭緊鎖的樣子,有什麽煩心事能難倒你呀?”後面那句話帶着幾分俏皮,縱然已經年過三十,卻依然不讓人覺得肉麻,反而帶着幾分少女才有的天真。
于暢逸擡頭看了她一眼,勉強笑了笑,想了一下,像是難以啓齒般地說道,“我生意上……遇到了一些麻煩……”
窦安韻聽了他的話,臉上的笑容甚至都不曾減淡一分,“放心啦,不是什麽大問題,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解決好的。”她側身端過放在旁邊的水果,拿叉子叉了遞到于暢逸唇邊,“來,吃塊兒甜的,吃下去心情就好了。”那些困難,仿佛在她眼中不存在一樣,什麽東西都比不上現在的風花雪月。
于暢逸看着眼前的那塊火龍果,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了馮碗,剛剛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因為要創業,兩人吃飯都沒錢,更別提買水果了。馮碗從小長在農村,才到南方的時候連火龍果是什麽都不知道,這個城市一般的火龍果并不貴,然而那個時候,她是連兩三塊一個的水果都舍不得買……換在創業時期,兩三塊錢就是他們一天的小菜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了曾經,于暢逸看着眼前的水果再也沒有了滋味兒。他偏開頭,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都不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麽?”
窦安韻笑容淺淺,還是那副溫柔模樣,“我不想要知道你發生了什麽啊,因為我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能順利過來的。”
如果是往常,是于暢逸沒有碰到什麽大事情的時候,窦安韻這樣鼓勵的話,無疑是最好聽的。美人如花,笑意淺淺,又是在這樣容易讓人放松的環境中,這樣的話,像是給疲憊了一天的心洗上了一次熱水澡一樣,讓人說不出的暢快和受用。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特別容易讓人迷惑,覺得好像這些話就代表了全部。
但是,真正等到事情發生了,需要處理了,這些鼓勵的話聽上去就像不要錢的熱水一樣,廉價且低端,不合時宜甚至還顯得毫無誠意。
于暢逸的臉色不由自主地冷了冷,窦安韻這種鼓勵的話,在沒事的時候的确很能擊中人心,因為那個時候需要的就是這些。但是現在,他需要的是有人能跟他一起,站出來迎接風雨,讓他一手創立的公司能平安度過這個難關。而不是雙唇一碰,說一些好不費力又讨巧的話來。那些話誰都會說,說太多,就顯得廉價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他笑了笑,臉上的笑容淺了幾分,“我這次的事情,恐怕沒那麽容易度過。”說完又有些洩氣地說道,“如果實在不行,我就打算把給我父母買的房子給賣了,想辦法撐過去。但是……”他擡眼看了一眼窦安韻,她正垂着眼睫,擺弄手邊的那瓶花,于暢逸心中好像被雨水泡過一樣,涼涼的,“能夠不賣還是不賣吧,老人家,總覺得賣房子不好。”
他等了一會兒,都沒有等來窦安韻的回應,心中又冷了幾分。窦安韻不是不知道“家人”對他來講意味着什麽,一個農村家庭,要培養一個大學生不容易。于暢逸這些年上學創業,雖然已經在盡量少用家裏的錢了,但原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依然緊巴巴的。越是窮過的人越知道家人對自己這種毫無保留的付出意味着什麽。他父母,一輩子不曾踏足過大城市,就算他如今已經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站穩了腳跟,但是父母依然還像是個外鄉人一樣。
和世界上所有的子女一樣,于暢逸想要給父母最好的東西,那套房子是在他跟馮碗結婚後不久就買好的,就是打算等到将來父母老了,接到身邊來養老。他是老大,總要承擔得多一些。更何況,這些年為了上學讀書,對底下的弟弟妹妹确實虧錢良多,他也想從這些方面發來補償一下他們。
于暢逸說完就停下了,房間裏安靜極了,窦安韻還看着手上那盆花,只是幾朵白玫瑰,她像是看不厭一樣,翻來覆去地看着。終于,大概她也發現了兩個人這樣不說話怪怪的,于暢逸也在等着她表個态,擡起頭來嫣然一笑,沖他說道,“你決定了就好啊,不用跟我商量什麽。”
如果之前于暢逸還對她抱有幾分希望的話,現在是什麽都不剩了。他不信,他說了這麽多,窦安韻會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雖然早就知道窦安韻不是能跟他一起吃苦的人,但是他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初戀情人喜歡上的是他的錢而不是他的人。更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了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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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窦安韻離開他,是因為看到他家窮,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雖然自尊心受挫,但他也能理解。女生跟男生原本就不一樣,女生的安全感更少,況且窦安韻當初說的都是事實。那個時候的他的确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光明良好的未來,他的自尊心也沒有辦法讓一個嬌小姐跟着他一起吃苦,變成一個滿是風霜的婦人。
畢竟是自己的初戀,窦安韻能夠放下他,他卻放不下窦安韻。從老家回來之後,一向驕傲的他還專程去找過窦安韻,想跟她道個歉,告訴她,自己依然愛她,他雖然現在沒有錢,但是總有一天會功成名就,等到那個時候,一定會讓她風光出嫁。只要她願意等。
那個時候,窦安韻是怎麽回答他的呢?她先是一連幾次都不見人,後來好不容易答應接他電話了,在那頭她說,“我沒有辦法等你那麽久。你一個農村出來的男孩子,根本不知道這社會,沒有背景的人想要出頭有多難,女人青春本來就短暫,我不可能無休無止地耗在你身上。我要去尋找我自己的未來,你也別怪我現實,要怪就只能怪我們家庭差太遠。”
不怪,他不怪。他怎麽會怪窦安韻呢?她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雖然字字句句都在戳他心窩子,但都是事實,他能反駁個什麽?這次重新跟她見面,他已經成了成功人士,他以為這次窦安韻在經歷過離婚之痛後會改變,但事實告訴于暢逸,他還是高估了她。
他想到前幾天還因為要和窦安韻說分開而覺得愧對于她,就感到好笑。現在他這個樣子,窦安韻是巴不得離開他吧?就像當初一樣,甩他像甩一塊褲腿上的泥巴一樣,連眼皮子都不用眨一下。反正,她自認為她自己長得好看,将來有的是機會讓人傾倒,離開他之後,會有更多的男人願意匍匐在她腳下。
于暢逸連帶着聲音都冷了幾分,“我說了,我父母的那套房子,我能夠不賣就不賣。”他看了一眼依然低着頭的窦安韻,“我想起來,之前給過你三百萬,你正好也沒做什麽事情,不如先把那三百萬還給我?”
窦安韻猛地側頭,像是不認識他一樣,重新将于暢逸打量了一番,“你沒開玩笑吧?”雖然還在笑,但她的笑容中,有幾分不可置信,也有幾分不屑。
“我沒開玩笑。我現在錢正緊着,就算賣了那套房子也未必夠用。你那三百萬,我想先拿回來,等過了這段緊日子,再還你。”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是曾經那個高傲的于暢逸。或許,從認識到窦安韻的本質那一刻開始,他就不想再在這個女人面前端什麽架子了。
什麽樣的面孔對什麽樣的人。有些人就不值得一張好臉對她看。
“你舍不得賣你父母的房子,那你去賣你現在住的房子啊?”窦安韻聲音都變尖了,“找我要什麽錢?”
“那錢也是我曾經給你的,是你說你想做點兒什麽事情我才給了你。可是我看你現在也沒有做什麽啊,你就不能把它先還給我嗎?”
“不能。”窦安韻想也沒想地就說道,“于暢逸,那錢是你送給我的,就已經是我的了,怎麽好再換給你?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她的話,像針一樣,刺痛了于暢逸的神經。要錢這事情,原本他也是不願意提的,哪個男人會想在女人面前示弱呢?更何況,送出去的錢就像潑出去的水一樣,想要要回來是有些不好。但是這種不好在于暢逸現在面臨的困境面前也就不算什麽了。他的公司岌岌可危,又不想動給父母留的養老房,只能去問窦安韻要那三百萬了。
在來這裏之前,他甚至還在安慰自己,不怕,只是将曾經送出去的錢要回來,他又不是不還窦安韻,那錢原本就是他的,窦安韻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他也跟以前不一樣了,她會願意幫自己度過這個難關的。
然而,如今聽到她這麽說,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于暢逸的心還是忍不住冷了許多。“那就當,是我借你的吧?等将來經濟條件好了,我還給你,甚至連本帶利地一起還給你。”
“不借。”依然是想也沒想地就否定了,窦安韻擡起頭來看向于暢逸,滿臉的譏諷,“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男人會把送出去的東西再要回來的。錢是你心甘情願要給我的,現在你又想要回去,送不起就別學人裝大款啊,送個兩三百萬也好意思往回要,沒見過比你更LOW的。”
“說什麽‘借’?還不是有去無回?你以為我會上你這個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