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一晚。
楚孑除了和阿戒聊了些閑篇之外,沒再和其他兩人再交流什麽。
這種尴尬的靜谧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開學典禮結束,很快便開始正式上課了。
楚孑買的書隔天就送到了,想着宿舍的哥幾個大概對一起發CSSCI也沒什麽興趣,于是也沒再提,只等着正式上課之後,再找到一些隊友。
實在不行……萬事靠自己吧,就像上輩子那樣,反正也不是沒做過。
作為殡葬專業的學生,無論是本科還是專科,他們在大一其實學習的大部分課程是差不多的,比如會一起上課的:人體解剖學基礎、遺體整容技術、遺體防腐技術這三門實操課程,以及殡葬學概論、生命文化兩門理論課程。*
而大專班主要會在實操方面多下功夫,對于本科班來說,理論課程的成績占比則更大。
大學的第一節 課,就從大班授課的“生命文化”開始。
楚孑幾乎卡着點到的教室,但班裏還是只坐了四五個學生。
他很快認出了另一個同樣本科的夥伴,是個女孩,但那位卻說自己還不了解殡葬,有很大可能會在大二轉專業,所以楚孑也只好作罷。
看來,要想選擇隊友,只能從大專班的朋友裏下手了。
其實楚孑對大專的同學到底是什麽程度是沒有什麽概念的。
他只知道,大專會比較強調學習技術,之後混得一般的會成為某個專業的實操員,再厲害點的會變成專家。
與大多數聽到專科生就皺眉頭的本科生不同,楚孑覺得自己大概天生對這種比較體現動手能力的專業帶着些好感。
但此刻,看到班裏的大專同學,楚孑會有點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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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都稱兄道弟的,顯然經過一晚已經混的很熟了,正在一起打着游戲,關鍵是不帶耳麥,有點影響到他看書了。
“能不能麻煩你們不要公放啊?”楚孑盡可能地保證自己語氣平和。
為首的一個留着刺猬頭男生擡眼白了楚孑一眼,“哥們兒,這不是還沒上課麽,裝你媽呢啊?”
楚孑:“哦,好吧。”
刺猬頭呲牙一笑,一臉痞氣。
這文質彬彬的小子看着就不太靈,還來管他?
楚孑找了本教材,在後面掃了一下二維碼,調出音頻。
然後,他坐到了刺猬頭的旁邊,把音量開到最大。
“遺體是生物死亡後留下的軀體。由于細菌真菌分泌……遺體腐爛……污染環境……”*
巨大的聲音從楚孑的手機裏傳來。
正好在打王者的刺猬頭吓得渾身一愣,自己的英雄也被對面的妲己一套三連帶走了,發出凄凄慘慘的叫聲。
配合着楚孑外放的教材錄音,真比恐怖片還吓人。
刺猬頭的頭發立起來的更多了。
但周圍人都在看着他,他也不不想折了面子,于是一個箭步上前:“不是我說,哥們兒你什麽意思啊?”
楚孑冷冷看了他一眼:“哥們兒,這不是沒上課呢嗎,裝你媽呢啊?”
原句原封不動的送了回去。
旁邊圍觀的同學都笑了起來。
刺猬頭這下覺得有些尴尬了,拎起楚孑的脖領子:“找事是不是?你叫什麽?”
旁邊他的朋友見刺猬頭有點急了,趕緊拉住他:“別動手啊,勳哥,這是楚孑。”
“楚孑?”刺猬頭手勁更重了幾分,“就他媽是那個明星?高考不是考得不錯嗎,也來學殡葬啊?”
朋友這下也有點尴尬了,戳了戳名為勳哥的刺猬頭:“他是本科的。”
“哦?”刺猬頭這下更得意了,“本科的還不是和我們這種專科的一樣嗎?”
他見楚孑沒什麽反應,故意湊近,然後“阿巴阿巴”了幾聲。
這是之前楚孑火的時候,很多黑子做的關于他在問答節目中不知所措的cut,專門用來嘲諷楚孑的。
楚孑皺了皺眉。
他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如果只是兩個人單純的鬥嘴,或者争執也就罷了,但沒必要動手,而且,這樣的嘲諷,真的很低級又很不尊重真正的失語症患者。
“啊?本科生?”刺猬頭還以為楚孑是害怕了,“好不容易考了那點分,還來學這個,真……握草!”
他的話還沒說完,整個手腕就被楚孑幹脆利落地扭到了身後,自己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半張臉就已經摔在桌子前面了。
“嘶——”
刺猬頭吃痛,一時間喘不上氣來。
而楚孑的手又重了幾分。
有系統對于身體功能的加持,他都沒意識到自己打架竟然這麽厲害了......
楚孑面不改色,“咱們這學期就有基礎解剖學,你但凡提前預習一下也知道關節受力的位置。”
“架都不會打,有空也讀點書吧。”
這句話可謂殺人誅心。
周圍圍觀的同學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喔~”。
刺猬頭整個臉都皺成一團了,還紅了。
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臊的。
他還以為這幫子小偶像都細胳膊細腿的,沒他壯實呢……
可他好不容易緩過勁,想起身再來過,上課鈴已經響了。
一個看上去六十來歲,笑眯眯的阿叔走了進來。
刺猬頭見狀也不敢再發作,只能乖乖坐下,當自己先吃了個小啞巴虧。
小教室一共五十個座位,此刻坐了不到一半,稀稀拉拉的,顯得有點可憐。
但老師也完全沒在意,只在黑板上寫下了“魏益豐”三個大字。
楚孑腦海中有根弦嗡的一聲就繃起來了。
這位可是院裏哲學系的系寶,在中國哲學方面很有建樹,而且還是國家易經協會的名譽會長!
他們的生命文化課程,竟然是這位老師來教的!
但刺猬頭忽然笑了一下。
衆人齊刷刷地帶着疑惑看向他。
刺猬頭非但沒覺得不好意思,還有點興奮,指着魏教授轉過身之後趿拉着皮鞋的腳後跟:“他襪子都破洞了。”
周圍幾個男生傳來低啞的笑聲。
“太小學生了,”坐在一旁的阿戒掰了掰手腕,“真傻逼。”
楚孑點頭,表示贊同。
之後的一整節課,無論是魏教授在做自我介紹還是講起整個課程大概的架構,刺猬頭都時不時接個下茬。
最後連阿戒都快忍不住了,頻繁回頭瞪他,但他卻像受到了鼓勵一樣,反而更起勁了。
“真尼瑪煩人,”阿戒郁悶,“還以為自己多聰明呢,被人當小醜罷了。”
而魏教授卻像什麽都沒聽到一樣,靜靜地講着。
楚孑也沒再有什麽反應。
因為他覺得魏老師實在講的太好了,于是從系統的犄角旮旯裏摳出來了個新功能,把刺猬頭的聲音全屏蔽了。
楚孑本來覺得生命文化這門課會比較虛,也就是所謂的太偏理論,而顯得有些假大空。
但魏老師在介紹課程安排的時候,每說起一個大知識點,卻總會提到現實中發生的新聞或者書籍作為輔佐。
生命文化課程的本質,是在講述對生命的看法和對待生命的态度,并通過此來反射大家對待死亡這件事的看法。
可以說是殡葬人所最需要的一節認識生命和死亡的課程了。
比如關于第一個大單元:何為生命。
魏老師不僅推薦了亞裏士多德所著的《生物志》、《動物之構造》和《動物之生殖》一些列書籍進行講解,還用了如《藍色星球》、《動物王國》等紀錄片進行輔助講解。
到了後面關于生命哲學、生命倫理學和生命科學的部分*,又分別從各類神話傳說和民間故事來進行串聯。
甚至還囊括了如老子的《道德經》、李昌齡所注的《太上感應篇》和講神仙生死的《郁離子》等等書籍,堪稱旁征博引,借生命文化對華國的整體文化進行了疏離。
而且,雖然所講的內容牽扯很雜,但魏老師并沒有刻意地去弄得很深奧。
他特別強調,并不需要大家真的去讀完這些書才能理解全部知識。顯然是考慮到了本科一年級學生的閱讀量,進行了适量的調整。
所以,哪怕是只聽着魏教授講整個課程大概的結構,楚孑就已經開始期待正式的課程了。
果然自己讀書再多,都抵不上聽真正的學者大能講一堂課來的收獲多。
而伴随着楚孑的瘋狂記筆記和專心聽講的行為,坐在他身邊的阿戒也冷靜了下來,不再和刺猬頭較勁,而是專心聽着魏教授講述。
甚至,到了課程的後段,他也找楚孑借了紙筆,開始記了下來。
下課結束後,楚孑也沒着急回宿舍,而是追上了魏教授,又問了一些關于生命倫理學的問題,魏教授也笑着回答,三言兩語間,就讓楚孑覺得一切都更加通透了。
直到魏教授說自己餓了,要趕緊去食堂吃午飯,楚孑才“放過了”他。
阿戒走上前,摟過楚孑的肩膀:“真羨慕你啊。”
楚孑還在想着生命文化的課,沒太聽明白:“羨慕什麽?”
“剛剛你和魏老師問問題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诶。”阿戒感嘆。
楚孑只覺得阿戒是在誇張,“哪有。”
阿戒的神色無比真誠:“真的!”他拿過楚孑的筆記,立馬被一手漂亮的字吸引了,語氣更加崇拜:“楚哥,我可算知道我和你的差距在哪了,你教我學習吧!”
這個請求實在太寬泛了,楚孑笑道:“學習怎麽教啊?”
“那楚哥是怎麽做到這麽專注的?”
楚孑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喜歡吧。不止喜歡這門課,還喜歡學習這件事本身。”
他絲毫沒有扮豬吃老虎的意圖,有一說一。
喜歡學習又不丢人,如果可以,他可以再學兩輩子、三輩子。
“真好,我也想有個這麽喜歡的事,”阿戒低下頭,又想了半天,“那楚哥能不能麻煩你從高考知識開始教我,其實我選這個專業都是被我爸逼的,他就是開墓地的……”
“而且,我也不想當專科生了,你看看我的同班同學,都是刺猬頭那種傻逼。”
“好啊,”楚孑一笑,“不過我不認為專科生低人一等。”
在拒絕了幾次阿戒要給錢的意圖之後,阿戒強拉着楚孑去外面下了館子,吃了頓大餐。
二人吃的肚子都歪了,這才慢悠悠溜達回宿舍。
小佛人和擦地狂都在午睡,楚孑本想再看看關于下午殡葬學概論的書,但找來找去都沒找到,弄得他自己都有點疑惑了,是不是記憶力衰退,其實自己根本沒買書啊?
豈料外面突然傳出一陣歡呼,不僅把楚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去了,還把小佛人也吵醒了。
刺猬頭這時候拿着個水桶,走到了他們宿舍門口。
楚孑定睛一看,自己的殡葬學概論就泡在裏面呢。
刺猬頭拿着手機,顯然是想拍下好戲:“哎呀楚哥,剛剛不小心把你的書弄進髒水桶了,楚哥是大明星,還是前途無量的本科生,那麽有錢,該不會怪我吧?”
又來了。
楚孑把手裏的書都放好,把阿戒拎回宿舍安撫好,然後撸起了袖子。
不得不承認,人類都進化到這個階段了,暴力仍然是解決傻逼最好的辦法。
然而。
楚孑還沒走上前去,忽然一陣旋風就從他旁邊竄出去了。
握草?
阿戒和楚孑兩眼懵逼。
什麽東西?
只見那道旋風直接一個飛踢,将刺猬頭踹出去了兩三米。
然後,他拿起了水桶,直接砸到了刺猬頭的刺猬頭上,一下、兩下……
嘭嘭作響。
周圍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而出借也适才聽到小佛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你他媽有毛病把整天裝、你、媽黑澀會?”
“中午不讓你爺爺睡覺,給你臉了是、不、是?”
“媽的,給你丫直接送進殡儀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