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星熠總部旁邊的咖啡廳。
狗仔小樂喝着楚孑請的拿鐵,心裏忍不住犯嘀咕。
在大衆的想象當中,狗仔作為專扒娛樂圈隐私的職業,和藝人往往是對立狀态,但其實在圈子裏,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關系其實都還不錯。
但即使不錯,按照鄙視鏈,藝人也是通常不會主動和狗仔聯系的。
至于楚孑,小樂也不是沒聽過傳聞,妥妥的大花瓶一個,要是有什麽大料,誰信啊?
楚孑将意式濃縮一飲而盡,問道:“你對少年時期出道藝人的藝考情況有大概了解嗎?”
小樂一愣。
按行業的潛規則,未成年的藝人其實狗仔是不會太多關照的。
“不是很了解。”
“哦,這樣,”楚孑随手拿了張餐巾紙,在上面寫了起來,“很多負責藝考的老師都會注冊一些屬于自己的表演指導機構,這些機構通常會向劇組或者綜藝提供表演指導的服務,比如xx的誕生這樣的節目。”
“而類似星熠公司這樣的公司,對于讓自己未成年的藝人能順利考上适宜的院校制造話題有非常大的需求,所以,會刻意塞一些子公司的炮灰藝人去這樣的劇組和綜藝。”
“這些所謂的炮灰藝人,任務只有一個,和這些表演指導老師産生合約關系,因為表演指導提供的服務質量非常難界定,所以這些炮灰藝人就會利用此來和表演指導打官司。”
“炮灰藝人的背後當然是星熠這樣的大公司撐腰,而那些表演指導卻是個人名義,只要有這樣的官司上身,後面就是想繼續開展業務也難。”
“而你也知道,這些演藝學院的老師工資本就微薄,主要就靠表演指導的業務獲得收入。”
“星熠當然就會利用此作為要挾,以保證自己的未成年藝人能成功進入表演指導所在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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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孑說完,看向小樂。
小樂明顯陷入了呆滞的狀态。
楚孑也不急,只把關系圖畫的清清楚楚,等小樂自己想明白。
然後,他又給了小樂幾個名字。
都是大衆視野裏不怎麽出現的名字,但小樂作為業內人士倒都或多或少的聽說過。
一位是燕京電影學院的老師,正好也是表演學院的副院長,每年都會參與藝考生招生工作,而另幾位則是綜藝常客,名不見經傳的小藝人們。
“麻煩你去查一下這幾位之間的關系吧。”楚孑言簡意赅。
小樂震驚不已。
這個料牽扯的完全都是平時甚至連狗仔都不會太注意的領域——未成年藝人和學校老師。
而楚孑竟然知道的這麽清楚?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小樂追問。
但楚孑就沒有再回答了。
自從穿越的第一天,黎瑭告訴他已經和電影學院的老師打好招呼開始,他就在查了。
需要查的事無非兩個,一是那位老師是誰,二是怎麽打招呼的。
前一項非常好查,憑楚孑上輩子的商業敏感很快鎖定了目标,但查清第二個,倒是費了一些周章。
直接塞錢這種事早就不符合這個時代了,但這些大娛樂公司被各路資本裹挾着,總會有新的方法。
直到告別的時候,小樂見楚孑走在陽光中的背影,依然感慨萬分。
最近韓諾營銷的很厲害,營銷號自然都在拉踩,說楚孑是個學渣。
但他相信,有這份心力的人不可能考不好。
只有十八歲的少年,爬上過娛樂圈的頂峰,耐得住急流勇退的寂寞,如今返璞歸真,回到了正規同齡人的生活,日後還指不定還能給大家帶來多少驚喜。
這樣的人,高考後會選擇什麽專業呢?
如果說,衡量一個人是否幸福的指标是對方的選擇夠不夠多的話,那麽小樂相信,楚孑他現在無比的幸福。
因為他能做的選擇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
燕京電影學院還處于暴風雨之前的寂靜,而璞蘭大學的社科學院內部已經掀起了不小的波濤。
會議室裏,院長即使站在前面,也架不住後排老師們的咆哮。
為首的正是白牧歌,他今天沒喝酒,但依舊面紅耳赤。
“我就說,不能開這個殡葬專業,真的不能!我們璞蘭大學,作為全國人文社科類的最高殿堂,培養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尤其是社會學和哲學,難道不值得我們用更大的精力去抓嗎?哪有空搞這些旁門左道的專業!”
臺下有老師響應,“就是啊,你們看看教育部給的意見,也沒明确說殡葬學适合作為本科階段開放,這本來就是個大專專業,全國也不過五六所大專開,我們旗下的大專學院也在搞,生源是什麽樣的大家都有數,我們要第一個吃螃蟹,我覺得不妥。”
但也有老師反駁,“殡葬學作為社會學和死亡文化學的交差專業,國外早就開始了,我們國內也是時候開始了吧?”
他們今天聚在這,所讨論的也正是關于殡葬學這門專業的最後情況。
眼看高考在即,學校如果再不把這個專業申報上去,來不及招生,恐怕要等明年再說了。
而這也是白牧歌抵抗這個專業的最後機會,因此說的的格外賣力。
院長也左右為難。
這專業是他提議要開的。
因為在上一年,他要做一個關于死亡文化的研究課題,走訪了全國不少火葬場,發現其中大部分都是專科學歷的員工,但因為火葬場也算是國營機構,想晉升仍然需要一紙本科學歷,這就造成了很多火葬場的管理者本身并不是殡葬行業出身,而是只把火葬場當成自己從業生涯的一個跳板,待不了幾年就走了。
當然,火葬場是歸屬于民政部管轄的機構,自然有民政部兜底。
但很多火葬場經營情況不善又是明擺着的事實,這也算是這個小小的領域中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再者了,就算不考慮實際情況,殡葬學作為社會科學的一部分,也早就應該有人來牽頭研究了。
90年代末和00年初是華國死亡文化研究領域最蓬勃的時期,而随着那一批學者退出歷史舞臺,現如今的死亡文化研究領域已經停滞不前很多年了。
當然,作為全國第一個開殡葬專業的學校自然也會有不少壓力,教育部這次給的審批意見也是,作為殡葬學,不只要學習本科階段應有的社會學、死亡文化等等理論學科,還要兼顧專科方面的治喪、屍體化妝等等專業課程。
這就難倒了一衆學校的老師。
璞蘭大學合作的大專學院雖然有現代殡儀管理專業,但今年正好也是更新換代的時候,沒有老師能扛大旗。
如果說只教教書本,那麽殡葬也就殡葬了,但還要兼顧實操……
誰能動手啊?別說誰幹過了,就是這份膽子,都沒有啊!
“反正我第一個反對開設殡葬專業,我認為這個專業不實際也不合适。”白牧歌說出了自己最後的意見,靠在了板凳上,一副得勝的樣子,“學生肯定也覺得忌諱,沒法上手。”
他非不讓這個專業開起來不可。
院長擦汗,幸虧自己早有準備,“我請來了咱們市業內很有名的一位師傅來交流意見……”
“哼。”白牧歌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來的專家是誰,他都要堅定到底。
然而。
一位白須白眉的長者走了進來……
白牧歌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怎麽也沒想到走進來的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各位好,”白伯伯一臉和善,“應不應該開這個殡葬專業我并不知道,也沒資格提出相關意見,但如果說這些實操的課程,我最近做了個小實驗。”
“白牧歌同志剛才提及的,沒法教,學生不願意學的事,的确是一個很值得考慮的擔憂,但大家請放心,哪怕是從生活中的事務練起,經過不到半年的訓練,也可以達到很高的水平。”
白伯伯說着,就拿出手機,給大家展示一張圖片。
圖片中能見到四五片零散的皮革被線縫的完美如初,連印記都看不出來。
哪怕是不懂行的,也能看出來制作者功力深厚。
“我們行裏,最難一件事便是縫合一些患者的屍體,尤其是老人的皮膚,但碎裂的皮革質感卻很相似。”
“所以,我覺得,只要孩子願意學,是一定有辦法幫助他們突破這層忌諱的。”
“而且,至于沒有老師的問題,我們西區火葬場所有的退休員工都願意承擔這份責任,”白伯伯的話擲地有聲,“我們不需要編制,學校大可以以工作坊的課程模式進行,我們保證學生們在畢業時都能達到業內的最佳水準。”
這下,剛剛反對的人也不出聲了。
老師有了、讓學生能循序漸進學的方法論有了,還怕什麽呢?
但白牧歌依舊負隅頑抗。
“就算這些都可以,但你們真的确定有學生願意學嗎?”
此話一出,白伯伯都安靜了。
院長也安靜了。
國內缺人才、知識層面缺學者,這都是實打實的事。
但......這行工資低,又招人不待見也是實實在在的問題,就算他們開了這個專業,能收上來人嗎?
況且,璞蘭大學本來分數線就很高。
孩子們拿着這麽高的分數考進來,學殡葬?
想想就不會有人報名。
散會後,院長和白伯伯也都是止不住的嘆氣。
雖然還是卡着最後的時間節點把殡葬學報上去了,但最終能不能開成,還得看學生的。
六月很快就到了。
在院長和白伯伯的擔憂之中,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