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六
周四在圖書館繼續做着兢兢業業的實習生。
對于工作已經駕輕就熟，劉曉雲前輩也很放松地把不少活兒放手給季飛顏做。由于不是專業對口，對于圖書的分類标示，季飛顏一直利用閑暇時間惡補。
這天下午正嘗試着把幾本書按照标簽放回到書架上，聽見身後的流通櫃上傳來一陣說話聲：
“請問，季飛顏同學今天沒有上班嗎？”
季飛顏一驚，趕緊從書架後露出半個腦袋，一見是周陛老師，不自覺地就開心起來。露出個大大的笑臉，興奮地招招手，手裏的書都狼狽地掉一地：
“周老師，我在這裏！”
随即趕緊收拾書本，三步兩步地跑回流通櫃，親自為周陛老師還書。
一旁的劉曉雲見狀，頓時對着方毅成擠眉弄眼。季飛顏不是沒感覺到，只是害羞地裝作不知道。認認真真地幫周陛還了書，但偏偏他還不肯走，往書架望去，開口問道：
“季飛顏同學，昨天不是說了，請你為我推薦幾本書的嗎？”
“哦，好的。我現在就幫你寫幾本書的編號，周老師你去書架那兒找找吧！”季飛顏這麽說着，取了紙筆正要寫，邊上的劉曉雲就忽然道：
“小季，你和這位讀者是認識的吧！讀者既然不知道該借什麽書，身為實習圖書管理員，你應該親力親為地幫幫人家啦。反正現在讀者不多，我和方毅成忙得過來，不如你就陪着這位讀者去找書啊，放心啦，去吧去吧快去吧！”
季飛顏聽了，錯愕地眨眨眼，卻見劉曉雲和方毅成閃着八卦暧昧的笑容，一個勁兒地揮手讓她随周陛去了。
季飛顏頓時明白，兩位前輩誤會了！但就在她百口莫辯之際，連周陛也笑得一派紳士道：
“季飛顏同學，那麽就麻煩你了。”
哎，好吧好吧！民心所向有什麽辦法，季飛顏只得硬着頭皮查了幾本言情小說的編號，随即走出流通櫃，憋着嘴對周陛勾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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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跟我走吧。”
哎，沒辦法，周陛老師，你就跟我走吧！
話說放言情小說的那排書架，季飛顏是最熟悉不過的了。偶爾偷懶時，她也會找一兩本新出的，躲起來看個幾頁。于是三下兩下就找到了兩本不錯的，一邊從書架上抽出來，一邊對周陛科普道：
“這個作家還挺紅的，文筆比較古典，我想應該适合周老師。”
“這本知道的人不多，不過我覺得很好看，看完之後哭了很久很久呢。”
周陛若有所思地點頭，看着書架上擺了好幾本囍見的《諾麗和她的大房子》，就驚訝道：
“這本書很紅嗎？圖書館進了這麽多本。”
“很紅啊！當初在《潮流愛情》雜志連載的時候就很紅了，這位作者囍見最好看的就是這一本……哦對了，她的處女作《若夢浮生》也很好看，推薦給你……在哪裏呢？”
季飛顏臨時興起想找這一本，明明腦袋裏記得書的隐約位置，但是在書架上摸索了半天就是找不到。
“在哪裏……在哪裏……不是又被讀者亂放了吧！”季飛顏喃喃自語。
周陛的眼睛也在書架上掃視着，忽然眼尖地指着最上面那排，道：
“是不是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
“咦？對喲！讨厭，怎麽塞得那麽高！一定是有讀者想藏起來，等着自己下次來能夠借到。”季飛顏氣呼呼地說着，随即踮腳想拿，拿不到，又伸長了手臂，一蹦一蹦地去夠。但忽然腳下一虛，人一歪，狠狠地滑了一跤！
“啊呀呀……”她輕呼一聲，已經預備着身子與地板來個親密接觸。不料自己卻驀地被軟軟地接住了。她擡頭，正是周陛一臉無奈地接住了她，雙手穩穩地……摟住了她的腰肢。
“季飛顏同學，地上有一攤水，你也太不小心了。還是我來吧。”說罷，他若無其事地放開季飛顏，伸伸手就夠到了那本書，拿在手中翻看了下，随口問道：
“這本書說什麽的？”
季飛顏的腰肢……好似很燙很燙。
季飛顏的心……跳得很快。
她愣愣地站直身子，愣愣道：
“這本書，說的是……日久生情的故事。”
…………
周陛借完書就走了，臨走之前笑着對季飛顏說他已經買好了周曉福的１８ｋ金墜子，感謝她出的主意。
季飛顏呆呆地點點頭，目送着周陛老師走出中文借閱室後，才垂頭喪氣地回到流通櫃後，一屁股坐下來。劉曉雲前輩已經迫不及待地靠近了過來，嘻嘻笑着詢問那位讀者和她是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還能是什麽關系！
她都叫他‘周老師’！
于是就撇撇嘴道：
“他是我大學的講師，而已。”
“大學的講師？那他為什麽不去大學的圖書館借書，特地跑到區圖書館來借書？”劉曉雲依舊笑得臉蛋紅撲撲的，‘還不是為了你’這句話雖沒說出來，卻準确地表達在她八卦的神色中。
可，兩位前輩越是笑得暧昧，季飛顏就越是挫敗。她難堪地搖了搖手，道：
“真的只是很照顧我的老師罷了……他有喜歡的女孩，他為了喜歡的女孩去看了很多他不喜歡的書……”
還是方毅成察覺季飛顏神色不對，拉了拉劉曉雲的袖子，兩人便默契地不再多問了。季飛顏終于得以安靜下來，借着幫讀者掃描還書，稍稍掩蓋自己的失落。
真是的，季飛顏，你到底在失落個什麽呀！
周老師俨然把自己當成了好朋友，你還有什麽可失落的？
季飛顏這麽想着，心情稍稍好轉起來。想起剛剛在書架後意外的一個……擁抱……季飛顏雖然告訴自己那只是老師關愛學生的一次意外接觸，卻還是忍不住地拿出黑色素材本，趁着劉曉雲和方毅成躲在一旁說情話了，她攤開鼻子，默默地記錄下來。
一邊寫一邊想，以後，這本本子可千萬不能再落到周陛手裏了。
……
周五下了整整一天的雨，門可羅雀的圖書館裏，實習管理員季飛顏也得以開了微信和室友黎歡歡交流交流。
黎歡歡去了gg公司之後一直忙得好似女超人，天天在雲端上飛着。上次聽說季飛顏得了本囍見的簽名書，更是強烈要求季飛顏請客慶祝！季飛顏就笑道：
“大忙人歡歡小姐，我周日要去羅森便利店打工，只有周六有空。可是你每個周六都加班！我怎麽請客你吃飯？”
黎歡歡就熱情回複道：
“本周六我只加班半天喲！我們出來玩玩，順便吧簽名書帶給我瞅瞅。”
“這周六只加班半天？gg公司該不是不想要你了吧！”季飛顏玩笑道。
“胡說八道！是我的女上司大發慈悲而已！”聽得出來，黎歡歡笑得不知有多樂呵呵。
偶爾和朋友見見面，興許是個很好的調節心境的機會！
于是周六的中午，季飛顏打扮得漂漂亮亮，頂着九月尚還熱烘烘的正午太陽，去gg公司的樓下等待黎歡歡下班。公司在某棟高級辦公樓的高層，季飛顏沒有員工卡，只得在大堂的沙發椅上坐着打發時間。黎歡歡明明說好了十二點就能走，臨時卻發消息抱歉地說要推遲一小時。季飛顏又好氣又好笑，只得把包裏的簽名書取出來，翻翻故事，打發下時間。
“抱歉抱歉，我很快就搞定下來找你。”黎歡歡的微信又傳來。
季飛顏正要發發脾氣，卻見辦公樓的入口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進來了。
季飛顏頓時一愣。她不由地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那位在前臺詢問處的男人，瘦瘦高高，頭發短短地豎在腦袋上，背脊挺得筆直，不是她的老師周陛，又是誰？
季飛顏心中驚呼着巧合，趕緊上前，笑眯眯道：
“周陛老師！你怎麽在這裏？”
周陛應聲回頭，看見季飛顏笑得勾起兩個梨渦的模樣，也驚訝地笑道：
“季飛顏同學，實在太巧合了！”
“我的室友在樓上的gg公司實習，我等她收工了一起吃飯呢！周老師呢？”才問出口，季飛顏就恍然大悟，“你的女朋友也是gg公司的，該不是樓上的那一家吧！”
“正是。”周陛笑道。
“今天是周六，你是來給女朋友送禮物的？是意外驚喜？”
“正是。快遞的話，好像不夠誠意。所以親自送來，也問問她加班到幾點，有沒有時間夜宵。”
季飛顏的睫毛顫了顫，周陛對這女孩兒居然這麽好。
“不過這裏門禁很森嚴，沒有員工卡的話，好似不能随便上樓。”周陛這麽說着，往兩旁氣勢洶洶的保安望了望，“所以我在考慮，是不是打電話讓她下來取。”
“等等，這樣太不浪漫了！說不定那位小姐正在忙呢！這樣吧，周老師，讓季飛顏同學幫幫你的忙。”季飛顏說着，拍拍胸口，随即掏出手機微信給黎歡歡，
“歡歡，給你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你們公司是不是有一位小姐叫……”
周陛在一旁補充：“韓相宜。”
季飛顏點點頭，繼續微信：“叫韓相宜？樓下有一份給韓相宜小姐的生日禮物，不過是意外驚喜，你可以下樓來一次，幫忙帶上去給韓小姐嗎？順便問問她，有一位先生想邀她宵夜，可否？”
周陛聽了，感謝地點點頭。季飛顏正得意地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卻見前臺咨詢處的小姐竊竊笑了起來，季飛顏不明所以，黎歡歡的微信就傳過來了，
“韓姐就是我的上司啊。她經常有禮物收的啦，放在前臺處就好。而且她今天早就請假走了，你轉告那位先生，不必等了。”
語音是用揚聲器播出來的，季飛顏都來不及關掉微信！但見身邊的周陛臉色陡然一變，沉聲道：
“她走了？你幫我問問你的室友，她是外出加班開會了嗎？”
季飛顏只得照做，黎歡歡的微信不多久回複過來：
“哎呦飛顏，你不用做好人，理睬那些蹲點的韓姐追求者啦。一直有人送禮物給韓姐，約她吃飯什麽的。韓姐今天收了一大束玫瑰，下午請假去約會了，不然我哪裏有半天假期和你出去吃飯？你就轉告那位追求者，韓姐出去開會就好！我收拾好了，這就下樓了啊！”
季飛顏聽了，頓時覺得冷汗淋漓，她怯怯地擡頭看着周陛。見他面色鐵青，雙拳握得緊緊，但終究還是笑了笑：
“果然，我第一眼看見她，就覺得她一定是個很受歡迎的女孩子。你的室友就快下來了，那我先走了。”
“那禮物呢？”季飛顏下意識道，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問得好傻。
周陛臨走之際，好似猶豫了片刻，還是轉頭對着季飛顏自嘲地一笑：
“季飛顏同學，謝謝你。還有，今天的事情記得保密，你的室友也不準說。”
“好的，我什麽都不說。”
“季飛顏同學……”周陛嘆息一聲，“我總覺得，每一次我出醜，身邊都總有你。飛檐走壁，我們也算是很有緣了。周一課上見，記得預習。”
“周老師……”季飛顏下意識地叫住他，卻只能說一句，“再見。”
……
黎歡歡下樓，穿着一身黑白色調的職業裝，顯得稍稍成熟。但不施粉黛的臉龐依舊稚氣，忙得熱火朝天的臉蛋挂着紅暈，上氣不接下氣地從電梯裏飛奔向季飛顏，抱歉道：
“對不起，事情太多。總算搞定了。真是的，韓姐都請假走了，還有那麽多事情交給我這個助理。飛顏，剛才那個韓姐的追求者呢？”
“啊……我轉告她，韓小姐出去開會了，他就走了。”
黎歡歡點點頭，一把挽住季飛顏的胳膊道：
“說起來，我的上司韓姐真的又漂亮又能幹！雖說她追求者太多，有時候讓同事诟病，不過我覺得那也是一種本事！韓姐就是個傳奇喲，我等下在飯店和你細細說……飛顏，你好像不太高興？你沒事兒吧……”
……
原本以為會開開心心的姐妹聚會，季飛顏卻頻頻走神，失魂落魄。
幸好黎歡歡也挺累，聊着聊着就開始哈欠。于是吃完之後就早早散場，各自回家休息。季媽媽難得燒了季飛顏最喜歡的腌篤鮮，季飛顏捧着香氣四溢的湯水，一口口緩緩地喝着，心裏想着周陛受了刺激，不知道會不會想不開？
“周老師是大人了，應該很快就能走出陰影吧。誰叫他要喜歡什麽成熟的職業女性，這下可好，被職業女性玩弄了吧！”她在心底裏默默地叫嚣，于是又添了一碗湯水。
季媽媽看她喝得香，也高興得很，邊給她加湯邊說：
“飛顏啊，你在圖書館實習之後也挺忙的，不如那份每周日在便利店打工的活兒，別做了。”
“我想想。”季飛顏點點頭，原本那也只是打工貼補零用，現在即将工作，的确是可以辭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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