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
相遇
“孤舟蓑笠翁,獨角寒江雪”,說的就是此時的“昙花教主”。
“昙花教主”不是什麽雅稱,而是他就叫“昙花”,因為化魔時,不知道該給自己叫什麽名字好,恰好看到了懸崖邊盛開的一朵昙花,就給自己定名為了昙花。
自此就有了“昙花一開百鬼齊來”的傳說。
不過,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
昙花教主最近有些口饞,想吃魚,但大冬天的飛雪千裏,買不到一條魚,于是他就自做了一條魚竿,系了根他的長發,勾了一點兒老鼠肉,借了一艘茅草船,在這個還沒有凍住的湖裏開始垂釣了。
湖面是青灰色的,跟天空同色。
風是刺骨,冰冷的,挾裹着白毛大雪。
昙花教主凝神靜氣,一心都在他手中的魚竿上,從早上,到了午間,好不容易才察覺到魚鈎有貨,取了出來。
是一條鯉魚,還挺大的。昙花教主喜不自勝,終于是一片苦心沒白費。
他将鯉魚從鐵絲做的鈎子上取了下來,正待仔細去研究研究它,看一會兒該是清蒸還是油煎時,它竟一個打挺,生生從他的手裏給蹦到了湖裏。
昙花教主那個氣的呀,二話不說就一頭紮了進去。
昙花教主還就說了,到了他手裏的東西,別說是一條魚了,就是一個人,只要他不願意放手,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碧落黃泉,他都要将他抓住。
昙花教主縱身跳入湖面時,一心都在随水而動的魚兒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一個禦劍而來的一身雪色的年輕男子落在了他身後不遠處。
見他掉進了湖裏,霎時就飛身而來,踏着湖面,将他給拽了出來。
“呀,你幹什麽呀?”昙花教主很氣憤,真的很氣憤,就差一點點了,真的就差一點點他就可以将那條肥美的鯉魚抓住,結果。。。。。。
“你是程咬金嗎?”昙花教主被白衣少年抓着後衣領拉到了湖邊,才松開了手。
昙花教主很是嫌棄,一落地就開始整理起自己的儀容,拍打起被白衣少年揪住過的衣裳來,好似上面落了一層灰塵一樣。
更甚至是說,若不是他現在頂着一張別人的臉,又在人間游蕩,他真的是會毫不猶豫一掌劈向他。
礙事鬼!
“為何尋短見?”不帶情緒的聲音,但聲線卻是難得的好聽,昙花教主就勉為其難看了過去,就見一副天人之姿呈現在他眼前。
要說賽神仙的容顏,他活了這千歲,還真是見過不少,單就他們魔族的就數不勝數。
但要說能讓他一見之下,心顫眼懵,他還真是頭一個。
他是誰呢?來這裏做什麽?
昙花教主假裝很不解:“誰要尋短見了?在哪裏呢?我怎麽沒看見呢?”說着向湖面望了去,左望右望,一個人影沒有,又看向了白衣少年,“我是眼瞎了嗎?怎麽什麽都沒有看到?”十足的無辜,擔憂。
“我說的是你。”
“是我?我沒有要尋短見啊?”單純,懵懂的眼神。
“那你為何要跳水?”
“我沒有要跳水啊?”
“你的衣服已經濕了。”
昙花教主望向了自己的衣衫,确實寒水直滴答,下擺處都結了碎冰。
“我好幾天沒吃飯了,好不容易釣了一條魚,結果它逃跑了,我去追它。”
“哦。”白衣少年的“哦”都是這麽的冷淡無味。
昙花教主見白衣少年淡漠着眼神望着湖面,不覺心中一笑,問:“這位大哥哥,您如何稱呼啊?”
白衣少年看向了昙花教主,沉默半晌:“罷了,告訴你也無妨,白羽霄。”
“白羽霄?好好聽的名字,跟大哥哥您的樣貌很配。”
白羽霄不為所動。
昙花教主不禁在心裏嘀咕:不會是個白癡吧?我都這麽表揚他了,他不知道回幾句客套話嗎?看他的衣着鐵定是修仙世家的弟子,難道不知道如何跟人相處?還是說,他是個勢利眼,好攀高枝?
“白哥哥,你要去那裏啊?能幫我抓條魚嗎?我肚子好餓啊!”昙花教主故意用術法讓肚子适時地叫了幾聲。
昙花教主斷定,以白羽霄的修為是不可能探出他的真身,感知到他的術法的,就用得很是肆無忌憚。
果真,白羽霄将視線整個傾注在了他身上,半晌過後,才幽幽而道:“前邊百裏之外有個鎮子,我帶你去那裏吃飯。”
昙花教主聽罷,喜不自勝,心想着正合我意,嘴上道:“好啊好啊,謝謝白哥哥。”
“叫我白修士即可。”
“那怎麽能行呢?您比我年長一些,我爺爺告訴我,見了年長的一定要稱呼,說比自己稍微年長的叫哥哥,年長很多的叫叔叔,再就叫爺爺。您不是叔叔,也不是爺爺,那我就只能叫您‘哥哥’。”昙花教主裝的很像,當真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少年。
白羽霄便不再跟他争執,由着他一個“白哥哥”“白哥哥”的叫了起來。
“白哥哥,您穿得衣服跟我們的不一樣,您家在哪裏呀?”昙花教主走在白羽霄身後,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但聲線卻只有好奇,沒有半分笑意。
“晉陽,大澤山。”
原來是晉陽白氏,怪不得呢,也是,也是。
“白哥哥,你要參加科舉嗎?你讀的什麽書啊?好讀嗎?我聽他們說參加科舉很難的,比大冬天坐在湖面釣魚還難。”
“不。”
當然不了,他又不是笨蛋。
“那您為什麽穿着白衣服啊?我記得上京趕考的學子才穿白衣服呢。”
“。。。。。。”
“白哥哥,您要去哪裏啊?為什麽要走這條小路呢?這裏荒涼的很,我們找不到路,遇到野獸會有危險的。”
“。。。。。。”
“白哥哥,你家就你一個人嗎?你爹娘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邊跑嗎?不害怕你遇到危險嗎?哎,我是想被父母關心來着,他們都不在了,我連一個親人都沒有。白哥哥,你有爺爺嗎?奶奶還在世嗎?”
“白哥哥,你肚子餓不餓?你喜歡吃什麽?喜歡吃土豆嗎?我最喜歡吃土豆絲了,我覺得酸辣土豆絲特別好吃,配米飯簡直是一絕。”
。。。。。。
昙花教主本來不是個話多的人,确切說,他一向都不說話的,都是手起刀落,眼睛一睜一合之間要人命。
但是自從他來到了人間,飄蕩了許久之後,他漸漸就有了說話的習慣,而且是漸漸有了說廢話的習慣。
往常他說不上三句,就會被人罵,不是罵他神經病,就是罵他智障,要麽就罵他沒腦子,總沒有在這一千年裏遇到一個人是可以聽上他說四句話以上的,所以白羽霄能一直默默不吭聲,或者說偶爾回應他一兩聲,這對他來說都是很新奇,很激動的。
白羽霄後來基本上沒有再說過話,都是由昙花教主一人說的。
昙花教主說的很興奮,真是從古至今,從天上到地下,從他小的時候說到他長這麽大,從隔壁偷狗的小夥伴說到去世的隔壁村的王大媽,總之嘴是沒有一刻停的,倘若真的有停過,那也是為了好好地咽一下口水。
“白哥哥,你說。。。。。。”昙花教主低垂着腦袋緊跟着白羽霄,所以白羽霄一聲不吭停下的結果是,昙花教主毫無防備爬上了他的背,磕痛了他自己的高鼻梁。
“哇,好痛,好痛啊!”昙花教主捂着鼻子跳起了腳。
白羽霄眼底閃過了一絲不悅,但很快就波瀾不驚:“沒事,沒有流血。”
“痛跟流血有什麽必然的關系嗎?誰說不流血就不會痛了?你看,你快看,肯定紅了一大片。”昙花教主特別委屈,用着含淚的眼珠子可憐又委屈地盯着白羽霄,像是在說,你把我碰疼了,還要傻站着不動嗎?
白羽霄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昙花教主想他肯定是讀懂了他的眼神,肯定是在為自己的魯莽而感到自責,卻不想,他是因為看到了不想見的人。
當然,這個人目前為止還不會是他。
“原來是白羽霄白仙師,久仰大名。”一個跟白羽霄年歲不相上下,着青藍色衣袍的男子拱手道。
白羽霄微微颔首,就向客棧踏去。
昙花教主這才赫然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然已到了鎮子,還走過了大半市集,就震驚了起來。
白羽霄走在前邊,昙花教主在他身後拉尖聲音喊道:“白哥哥白哥哥~等等我。”
白羽霄未駐足,走進了客棧。
站在客棧外的行人見狀,對昙花教主指指點點了起來,但是昙花教主才不在意,只是緊跑了進步,進了客棧。
白羽霄在靠窗的一張純黑色實木桌前坐了下來。桌子一邊靠在牆上,桌子的兩邊擺放着兩條同色的長凳。
白羽霄等昙花教主跑過去,一屁股坐下,才慢悠悠坐了下去。
“你喜歡吃什麽?”
昙花教主刻意表現地他像是個鄉巴佬一樣,興奮,激動地掃視着客棧內的一景一物,頗感驚愕:“哇塞,這麽大的地方,這是幹什麽用的?”
白羽霄沒有看他,只是慢條斯理給他們倒着放在桌上的茶:“吃飯,住宿。”
“我們要在這裏住宿嗎?”昙花教主看向了白羽霄。
“。。。。。。”
這時,剛才在客棧外碰到的那兩隊人依次昂首挺胸走了進來,昙花教主見白羽霄的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就明白他不喜歡他們。
但不喜歡能怎樣?這家客棧又不是他們大澤山開的,人家行人想來就來,想坐那裏就坐那裏,他能管得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