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陸诩成第二天很準時出現在他家樓下,甚至不需要許沢給地址。
他或許早就得到了許沢的全部信息。
許沢穿了一件較厚的外套,神情恹恹的坐上了他的副駕駛。
陸诩成看了眼左手腕骨上的手表,轉過頭問他:“吃早飯了嗎?”
許沢悶悶點頭,細細的嗅着車裏的陳木香調,味道和陸诩成這個人一樣,沉靜又穩重。
他到目前還沒理解,陸诩成所謂“待在我身邊”是什麽意思。
難道就這樣每天接送他上下醫院?
陸诩成掃過他思考的神色,淡淡說:“找個時間,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許沢眸色一顫,還是猶豫詢問:“為什麽?”
“不是說好了待在我身邊,住一起更方便。”頓了頓,陸诩成又接着說:“而且我的公寓離醫院很近,你來回也節約時間。”
陸诩成偷偷從後視鏡觀察許沢的表情,他一開始的眉頭微蹙,而後緩緩舒展開來,最後釋然的點了點頭:“好。”
陸诩成忍不住笑着說:“明天還是後天?”
許沢的神色一瞬間又變得複雜,遲遲道:“後天吧……”
到了醫院,陸诩成繼續開車去公司,許沢則是直接進了病房。
他接了一盆溫水,輕輕擦拭着林秀蘭的臉,最後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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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手幹枯毛躁,小時候卻總是溫柔的摸着他的臉,叫他“小沢”。
許沢難受的緊緊握住她的手,他已經舍棄了這麽多東西,懇求不要在将他的親人帶走了。
中午許沢在醫院食堂随便解決了一頓,中途陸诩成給他打了個電話。
聽筒傳來陸诩成略帶疲憊的聲音:“吃飯了嗎?”
許沢輕聲回答:“吃了,在食堂吃的。”
“阿姨醒了嗎?”
許沢艱澀開口:“還沒。”
對方短暫的沒有回應,許沢聽到陸诩成似乎是把手機拿遠了,聲音很輕的說:“放桌上就行。”
陸诩成現在忙碌不停,他擁有自己的辦公室,許多權利與金錢。
而自己卻一無所有,還欠了一屁股債。
陸诩成的聲音再度響起:“休息一下,我今晚會來接你。”
許沢悶悶應聲,挂斷電話後,他去超市買了瓶冰水,趕回了病房。
回到病房,才發現林秀蘭已經醒過來了。
她雙眸渙散,意識不清醒的撇過頭,唇色蒼白,卻神色溫和的看着許沢走進來。
許沢眼眶一熱,快步上前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有些沙啞:“媽,我去叫醫生。”
林秀蘭虛弱的沒有回應,只是眼皮緩緩眨動了兩下。
許沢四肢脫力,強忍心裏的情緒,慌亂的沖出了病房。
陳醫生正在會診室,許沢整理好情緒,輕輕的敲響了門。
“進來。”
許沢:“陳醫生,我媽醒了,你能抽時間看看她的狀态嗎?”
陳醫生急忙起身,招呼着許沢:“現在就去。”
陳醫生仔細檢查了林秀蘭的身體,笑着說:“身體恢複的很不錯,有時間多曬曬太陽。”
林秀蘭彎起雙眼,淡淡的笑了。
許沢雙眼酸澀,唇齒間有幾句話怎麽也吐不出來。
陳醫生和林秀蘭說了說她的身體狀況,然後朝許沢指了指門外。
許沢心口沉悶,他看向林秀蘭,秀氣清麗的眉眼彎着,佯裝愉悅:“媽,我去看看有什麽藥還沒拿。”
林秀蘭柔和的目送着他出去,聲音很低:“去吧。”
關上厚重的病門,許沢心髒仿佛走在懸崖上,不上不下。
陳醫生神色凝重:“身體已經在慢慢變好,可是結果還是不能改變。”
“許沢,多陪你媽媽待會兒。”
再次确認這個結果,許沢還是心口一疼。
“謝謝你,陳醫生。”
陳醫生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有困難可以找我。”
他拍了拍許沢的肩膀,然後告別許沢,朝會診室走去。
許沢頭腦紛繁雜亂,他沉沉深呼吸,然後笑着推開門。
許沢坐在病床邊,給林秀蘭端來一杯溫水,輕聲問:“餓了嗎?想吃點什麽嗎?”
林秀蘭搖了搖頭,看着他:“不餓,今天沒上班嗎?”
許沢因為打工,時間一分鐘恨不得被拆成三分用,自身應顧不暇,常常一個星期才來醫院一次。
許沢騙她說工作很忙,經常需要加班,但不是很累,只是沒時間來看她。
林秀蘭不敢和許沢提想他,怕耽誤他休息,她知道許沢因為她背負了很多重擔。
她時常靜靜的坐在病床,看着窗外的陽光街道,沒事就和病友唠唠家常,她最喜歡和別人說他兒子,溫柔又聰明。
許沢掖被角的手一頓,笑着說:“我換了一份工作,沒那麽忙了。”
林秀蘭:“換了工作好,不要太焦慮,平時要多留些時間休息。”
她冰冷的手輕輕的搭在他的手背,生氣的罵道:“看着又瘦了,是不是又忙到沒按時吃飯……”
許沢身體一抖,“沒事,只是我吃了不長肉。”
“媽媽,我最近還沒入職,我平時沒事,多來看你。”
許沢十分珍惜和她相處的時間,他像小時候一樣,坐在旁邊,聽着她絮絮叨叨的聲音,最後看着她因為犯困緩緩閉上了眼睛。
許沢的臉為了長時間保持輕松的神色,有些僵硬。
他看林秀蘭睡着了,才退出病房,輕輕掩上了門。
晚上看着林秀蘭喝了一碗熱粥,許沢給她洗漱後,才回到出租房。
他踩着昏黃的路燈光線走出醫院大門,停車位停着熟悉的黑色汽車。
陸诩成雙手揣兜的站在路邊,垂眼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直到聽到輕微的腳步聲,他才擡起眼看向許沢。
“阿姨好些了嗎?”
“下午醒了……”
陸诩成替他拉開副駕駛車門,“先送你回家。”
許沢埋頭坐了進去,幾秒後陸诩成坐上了左手邊的空位。
陸诩成将西裝外套脫掉,随意放在後座,然後理了理襯衫袖口,才點火起步。
許沢有些困倦的靠着車窗,陸诩成放了一首輕柔的音樂,他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再度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周遭只有昏暗遙遠的路燈光。
許沢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虛虛搭在身上的外套無聲滑落在座椅上。
他抱着外套,轉過身看駕駛室,陸诩成正輕閉着雙眼,淺淺呼吸着。
連在車上都能睡着,他白天是有多累?
許沢的手指在黑漆漆的車內絞緊,他貪婪的看着陸诩成這個人。
陸诩成的五官十分立體,側顏挺拔端正。
和他記憶中的模樣變化了不少,他的身形愈發高大,身材不在像年少時青澀白嫩,而是精瘦健碩。
包括他的記憶,也遺忘了許多。
許沢想将外套搭在他胸口,以防着涼。
他的身子微微傾斜,緩緩湊近陸诩成,剛将外套伸出去,一雙有力的大手死死攥緊他的手腕。
許沢動作一僵,眼神慌亂的看向陸诩成。
黑暗中,他的雙眸深邃平靜,有種隐秘的故事感,拖拽着讓人沉淪。
呼吸交纏在一起,陸诩成輕聲問他:“什麽時候醒的。”
許沢試圖抽動手腕,沒抽動。
“剛才。”
陸诩成胸口上下起伏一下,松開了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不好意思,剛才頭腦不太清醒。”
許沢嗫嚅一聲:“沒事,我要回家了。”
陸诩成拿起中控臺上的手機掃了一眼,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好,別忘了收拾行李。”
許沢想起陸诩成說的和他住一起,他應了一聲,推開車門下車。
站在路邊和陸诩成揮了揮手告別,許沢朝家走去,隐匿的視線始終黏在他身上,直到他消失在小區大門口,汽車的轟鳴聲才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
推開家門,許沢打開玄關處的燈開關,刺眼的燈光讓他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許沢快速洗漱完,然後站在幹淨狹窄的客廳發呆。
當初為了節約錢,他選擇這間又遠又老的房子,出行上班不便,坐公交都需要四十分鐘,但許沢特別喜歡下班後躺在自己的床上,溫馨的環境會給人強烈的歸屬感。
現在要暫時搬家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家裏會積累多少灰塵。
他拿出小型行李箱,只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他并不打算在陸诩成家裏留下太多自己的物品,不然到時候會很難割舍。
收拾完已經接近十二點,許沢看了看手機上的消息,主管已經回複他“沒問題。”
寥寥無幾的聊天界面上,最新一條是陸诩成十分鐘發的消息:我已經安全到家了,明天早上接你。
陸诩成仿佛把接送他這件事,當成了一個習慣的任務點。
許沢聽話的回他: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