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懸崖雲端（五）
懸崖雲端（五）
“雖然我們關系不怎麽好，但這種事還是提醒她一下比較好吧……”我思忖道。
“嗯，不管怎麽樣，你千萬不要和林景涵有什麽接觸。”
這樣的話黎華已經說過很多次，我能夠感受到他的擔憂，保證道：“放心，我見到他一定繞道走。”
他點了點頭，看似仍有顧慮，但沒有再多說什麽，轉了話題：“你和室友的關系不好嗎？”
小女生之間的龃龉，我本不願在他面前提起，可也不想隐瞞：“是不太好，上半學期的時候，溫寧珊……就是在和林景涵交往的那個女生，她喜歡的男生跟我關系比較好，所以她和另一個室友朱莉對我産生了一些誤會，那之後她們就沒再和我說話了。我和古芊菁倒是關系還不錯，但她出道之後也不在寝室住了。”
“那你在寝室不是很難過？”
“一開始是的。尤其是那件事真的只是誤會，但她們認定了我不是好人，我百口莫辯，感覺挺無力的，但習慣了也就那樣吧……”
“沒有考慮過搬出來住？”
“我都已經上大學了，老住在關家也不太好。自己在外面租房子的話，又太浪費錢了。”
“我可以幫你租房子。”
我不意外他的慷慨，但還是拒絕道：“關叔叔在經濟上對我很大方，我自己也有打工賺錢，只是不想亂花錢。”
“好，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話，一定要告訴我，不要什麽都自己解決。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可以習慣依靠我。”
黃昏日暮，霞光在他琥珀色的眼睛裏灼灼燃燒。
我們順着暮歸的車河緩慢前行，時光仿佛突然放慢了腳步，不忍心打擾這平淡而又悸動的時刻。
我們去的是一家頂級會所餐廳，電梯光速上行，帶着我們直沖雲霄，早已布置過的包房幽靜典雅，座位上還擺着一束嬌豔的紅玫瑰。
黎華捧起玫瑰花遞到我的手上，并且紳士地接過我的外套，替我拉開椅子。
因為是第一次約會，我特意換上了自己放在寝室裏最好的衣服——一件黑色的小禮服裙搭配瀝青灰風衣，裙子的袖子和肩膀部分都是蕾絲，算是小心機。
我沉浸在玫瑰的芬芳中：“這是我第一次收花。”
“那是我的榮幸，”他說着做作的話，注視着我的目光卻很真摯，“吃完飯帶你去買點衣服？”
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他笑着替我打消疑慮：“裙子很漂亮，很适合你。漂亮的女孩子就應該有很多這樣漂亮的衣服。”
我雖然也有一些價格不菲的衣物，但身為黎華的女朋友，我希望每一次站在他身邊都足夠體面，而以我自己的經濟能力根本負擔不起那些名牌服飾，所以我沒有拒絕，何況還有服務員一直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等着我們點菜：“嗯，好啊。”
我拿起面前的西餐菜單，分門別類菜式繁多，一長串看起來就很昂貴的名字卻沒有标注價格。
我對西餐并無太多研究，此時怕露怯，不敢輕易開口。
一旁的服務員很善察言觀色，向前一步輕聲問我：“請問是否需要推薦？”
我用目光向黎華求助，黎華立刻意會：“我幫你決定？”
“好。”
他從開胃菜到甜品一樣不落地點下來，牛排要了五分熟的。
以前和關古威去吃牛排，他喜歡三分熟的，試圖游說我點一樣的，我不喜歡食物帶血，總是堅持要七分熟。關古威嘲笑我土包子，我回擊他茹毛飲血。
可是和黎華在一起，我相信他的品位，也想嘗試他喜歡的東西。
五分熟的肉眼柔嫩多汁，沒有一點血腥味，恰到好處的油脂帶着鮮美的肉香融進嘴裏，這或許也是一種情人眼裏出西施，但的的确确是我吃到過最美味的牛排。
“好吃嗎？”
“嗯，”我餍足地嚼着牛排點頭，“我以前不怎麽喜歡吃牛排，但現在覺得特別好吃。”
黎華微微揚起嘴角，優雅地叉起一塊牛肉送進嘴裏：“我牛排也煎得不錯，以後煎給你吃。”
“好啊。我本來以為今天會去你家，在外面好像不太安全。”
“确實一些人多的地方我不太方便去，但是第一次約會，還是想有些儀式感。”
鮮花，牛排，燭光晚餐，對普通情侶來說也許并不十分特別，但我能感受到黎華的用心，也因此更願意為他着想：“其實能見到你我就很開心了，去哪裏、做什麽我都可以。”
“別擔心，”他的語氣很平常，但從他的眼睛裏，我知道他也能感受到我的心意，“我有分寸的。”
吃完飯，黎華開車帶我到附近的奢侈品店：“你先進去，我停完車過來。”
正是黎華代言的品牌，我走進門，門口的店員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歡迎光臨，店裏只有一對情侶正在試着手袋，其他店員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我。
一樓都是包和配飾，于是我往二樓走去，一位男店員緊跟了過來：“小姐，二樓是成衣和首飾。”
語氣有些陰陽怪氣，早就聽聞許多奢侈品店的店員勢利得很，我沒有太在意，繼續往樓上走去。
店員緊張地跟在我身後，在我準備拿起一件外套的時候趕在我之前伸手：“小姐，這件是今年的海報款，羊絨和桑蠶絲混紡，非常高級。”
他報了個價格，将外套高高地舉在我眼前，仿佛在提醒我知難而退。
價格的确不菲，可他的輕蔑讓我既難堪又氣憤，我脫下外套，露出黑色連衣裙，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這件高定，應該配得上這件外套吧？”
這是關叔叔從歐洲帶給我的禮物，剛好是這個品牌的高定。我自小家庭條件就不錯，後來在關家生活也不曾被虧待，此時這成了我對抗輕視的最大底氣。
店員讪笑着剛要開口，目光越過我，尴尬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黎華一手輕搭上我的肩膀，語氣輕描淡寫，卻不容置喙：“我和這位小姐需要一點時間在這裏挑選衣服，不希望被其他人打擾。還有，請換一位更有禮貌的店員來接待我們。”
“好……好的，請稍等。”店員将衣服交到黎華手裏，迅速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裏。
整個二樓只剩下我和黎華兩個人，怼人的時候強裝鎮定，此時心卻猛跳：“還好今天我穿了這條裙子。”
黎華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笑着，接過我的外套，把我看中的衣服遞給我：“他很瞎，但是你的眼光很好，試試吧。”
我穿上這件外套，黎華點頭表示肯定，順手又從另一邊拿了一條紅色的連衣裙。
“太鮮豔了吧？”我遲疑着接過，總覺得紅色過于張揚，并不适合我。
“試給我看看？”黎華微眯起眼睛，誠懇又狡猾。
我沒法拒絕，拿着連衣裙進了更衣室。
等從更衣室出來，黎華随意地看着展示櫃裏的首飾，身後跟着位女店員，一臉興奮難以掩飾，欲開口說話卻又手足無措。
黎華擡頭見到我，目光在我身上定住，嘴角揚起細不可查的弧度，只是這樣細微的動靜，我的臉就已經滾燙。
鏡子裏的我被紅裙襯得明眸皓齒，膚如凝脂，連自己都被驚豔到。
黎華站在我身後，微微傾身在我耳邊用氣聲說：“真好看。”
氣息吹動耳膜，電流從頭到腳在我身體裏亂竄。
我轉過頭與他極快地對視一眼，心跳愈加肆意。
我又試了幾件風格迥異的衣服和首飾。我不想在這裏花太多錢，可又享受每一分每一秒與黎華共度的時光，而黎華看起來比我更樂此不疲，不停地替我找到新的漂亮衣服。
到最後，選中的衣服店員都快拿不住，我才堅決阻止黎華再替我買更多，他卻偏還在下樓的時候，從一旁的貨架上順手拿了一個托特包交給店員，一邊對我說：“大一點的包适合你平時裝點書和本子什麽的。”
店裏已經沒有客人，所有的店員都聚在一起，以一種八卦又欲蓋彌彰的眼神看着我們買單。
“黎先生，我是這裏的店長，”替我們結賬的女人說道，“以後您需要什麽款式，打個電話來就行，我們會為您預留。”
“謝謝。請您和這裏的其他員工記住這位小姐，以後她來這裏購物，希望你們能以最友善的态度接待她。”
黎華說得很禮貌，也沒有指責任何人，可話裏的意思誰都能聽明白。
店長用力地笑着應和，剛才接待我們的男店員在我看向他的那一刻別過了目光。
出了門，我問黎華：“你都給我買，自己不買嗎？”
黎華笑道：“品牌方會把每一季的新款送到公司。不只是這家，其他品牌也會。”
說得也是，黎華是一個稱職的代言人，以他的影響力，應該沒有哪家公司不想與他合作。
等坐上車，看了眼手機，才發現竟已近十二點，試衣服試得忘記時間，因為黎華是貴客，店裏也沒有催促。
學校是關門回不去了，我決定——
A. 回關家；
B. 去民歌餐廳找莫筱筠；
C. 主動提出住黎華家；
D. 其他，請具體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