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細細小猴兒
細細小猴兒
過三十裏雲海便是漆吳。太錦一息不到飛身而過,至漆吳界口、長車十二軌彙集處上空,以錄鑄過山陣,又朝西北探去。
“果然!”他暗道。
下方百米處、光影明滅間,竟真有幾個被妖邪之氣侵體的女子正撕扯一男子。
“小公子,咋侬個人跑這荒山中來了?”
“穿的這薄!你瞧,我一扯,這衣裳就爛了!”那女子将一塊衣衫扔向另一名女子,哈哈大笑起來。
“姑娘們,姑娘們!饒了我吧,咱這寬窄差距甚大,怕是不能讓姑娘們得意……”
“哈哈哈!你這斷……”
污穢之語尚未吐出半字,一支光羽破空襲來重重杵進那女子眉間,只見她身形一滞,猛噴一口黑血,倒了!
“何人!”另一女子眉目間妖邪氣大盛,她被這黑血噴一臉,山光明滅間更顯出可怖面容,其他女子也仰頭查看,手卻仍不消停的在那細弱人族身上摸索,眼瞅着要探入會陰之處,又幾支光羽疾速襲來,這光羽施力與第一支不同,帶着極大的怒氣,一記将這幾名女子擊出十餘尺遠!
“甚麽糟爛的下作東西!”太錦大罵:“對童子也下得去手!”
羊玳瑁四肢被扯的極痛,忽覺察自己解脫,連忙拾掇起褲子邊朝天望去,只見東南上空有一巨鳥展翅飛來,忽明忽暗間,那巨鳥越靠近越顯出幾分猙獰,羊玳瑁一陣膽寒,褲子未穿利索便慌亂朝反向跑去。
太錦忙喊:“欸,怎麽跑了?站住!”
未跑出幾步,羊玳瑁忽發覺自己褲腳被鉗住了,回頭見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将他的褲腳紮在地上,他心下極慌張,使勁扽了扽,竟沒扽出來,又仰頭見那巨鳥在他上空盤旋,越來越近,吓得噗通跪下了!
“鳥神仙!”他跪在地上,聲音發抖喊道:“鳥神仙!”
“你個小猴崽子!她們欺辱于你不見你怕,我救了你的命,你咋還吓跪了!”太錦化身落地,不再是那遮天蔽日的模樣,約略小了幾圈,頭朝地上的無毛小猴探去,卻見那小猴兒仿似看到甚麽極可怖的東西,兩眼一翻,暈了!
“怪怪!”太錦呆眨了兩下眼睛,将這小猴兒翻了個個兒,實在沒想出他是哪裏人族,又瞥見遠處飛來一只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彩鳳,只是比他大許多,還呼喊着:“小叔!小叔!”那女音極悅耳。
“今朝!”他也喊道:“快來此處,有個小小人兒!”
“你怎麽自己飛走了?”今朝落地埋怨道:“最近漆吳出了兩樁案子,你胡飛甚麽!該叫我們一起來的!”
“你不是自己找來了麽!”太錦不甚在意,低着頭在羊玳瑁身上瞧來瞧去,說:“這小猴差點遭難,我把他救了,他卻被我吓暈了。”
今朝正欲查看那幾名倒地女子,聽他這樣說,也過來看暈倒的羊玳瑁。
“怪怪!”她也說,“應當是人族,顱頂一簇黑毛,嘴眼生在一面臉上……”今朝使爪尖戳了戳,說:“呀!這麽軟。”
“你輕點兒!”太錦說道:“我瞧着像人族,但生的也太窄,他不怕那發狂的女人族,倒怕上我了!”
“應當沒怎麽見過世面吧,他這模樣兒,像是先天不足。”
“先天不足。”太錦述道,又說:“你說我咋先走了?我在山腳等你們,遇見一女人族乘連鑒疾行,她一下落到我跟前兒,說漆吳界口有幾個發狂女子正争扯一男子,請我救人。”
“她自己怎麽不救?”今朝憤憤。
“她大約也是先天不足,我瞧她立在鑒上,氣質言辭都像已成年,身量隐約與這小猴兒相當,哪裏打的過幾個那樣大的同族呢。”
聽他這樣說,今朝急道:“那女人族去哪了?!”
“走了,她說家中有人重病,急着回去。”
“你這愣子!”今朝大罵一聲道:“他們備不住是一窩出來的!好懸我跟來了,你常年呆在虛極宮,又出入星合,不知最近這裏出了兩樁失蹤案子!皆是有弱質男子裝作被欺辱的樣子叫你救他,一落地便出來女子将你擒住!”
太錦瞳中稍有凝色,暗想難怪此次歸輿見各宮互有調動,他急着把從師父那磨來的假用了,倒未同經笙長姨細打探……又安撫今朝道:“我象術修的精,不怕她們,若是等你們到,今個兒估計就只能給這小猴收屍了。”随之,又有些無奈道:“你定想不到這小猴如何求饒的,他叫女人族姑娘們,還說自己不能讓她們得意……”
今朝心裏有氣,不想理他,轉身朝那幾名女子走去,将她們一一擺齊。又覺得這愣子未必看得出她生氣,便沒甚麽興味的回了句:“大約是看了甚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是吧。”太錦果然沒覺察到她在生氣,又說:“他還叫我鳥神仙,甚麽怪話!”他将這小猴兒浮置背上,說:“帶回去給孩崽兒們瞧瞧,你叫她們先去文城了嗎?”
“嗯。”今朝把那幾個女人族也串做一串拎在爪下,飛起又大聲道:“咱們得先去文城的律安司提案!”
太錦回了聲:“知道!”
疾風陣陣。
羊玳瑁迷迷糊糊醒來,覺得自己手疼、腳疼、屁股也疼,耳邊風聲極大!他想起身,卻乏力的很,微微睜眼,隐約聽見兩個極悅耳的聲音在交談,男音近女音遠,很快,這話音消了,許多嘈雜的聲音入耳,多是些古怪吆喝與一些細微怪聲。
“這是哪?”他心想,費勁兒将眼睛睜大了些,發覺自己似乎在半空,偶有幾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在空中劃過,破空般的細微怪聲便是它們發出的。
羊玳瑁閉了閉眼。
“又死了?”他心中驚疑道:“這又到了啥地方?”身下觸感奇異,他摸了摸,竟摸到一手溫熱毛羽,人一下僵住了!
直到太錦落地,将人托下來放到地上,才發覺這小人兒直愣愣瞪着眼睛,全身崩直,大氣也不敢喘,仿佛怕驚動他似的。“嘿嘿。”太錦低笑了兩聲,心想他這小模樣兒也太好笑了,欲垂首同他交涉,卻見這小人族兩眼一閉,又暈了!
“欸?”太錦嘆道:“怎生的這樣膽小!”
律安司的女長司遠遠便見有鳳皇到來,她幾步行至院門,見二位鳳族落地後撂下一串兒暈人,便問:“這是怎麽了?”
太錦進院,幾語說了些事發情形,又道:“那幾名女子已被我除了妖氣,你們自己處置吧,只是這小人兒似乎受驚過度,你們得好好安置一下。”
今朝問:“他是哪族人子?”
一位吏員抱着那小人兒往屋裏走,女長司掃幾眼,搖頭道:“看不出,似有些先天不足。”又叫男吏員把羊玳瑁抱進隔室,說:“瞧瞧他身上有沒有能證明身份的物件,若沒有,再取指尖血。”
女長司取出一塊錄鑄嵌入晶透案幾上,聽着兩位鳳族交代情形,正言語間,隔室門忽然又打開,那吏員走出來,有幾分猶疑道:“長司,取了他指尖血,但未能驗明身份。”
太錦下意識嘆問:“難道不是此合之人?!”
屋內靜片晌,女長司沉聲說道:“只能待他醒來了。”
太錦心中大感無奈,好不容易得來的休假,竟還碰上個活計了!他思量片晌,化身人樣,說:“長司大姐,若這小人兒真不是此合族類,我恐怕要将他帶回虛極宮去。”
那女長司目力極佳,一眼瞄見太錦腕處顯出一圈豎目赤龍紋印,心想原來這小鳳凰竟是虛極宮來的,難怪比尋常南鳳多了些沖氣,她便點頭說:“既查不着他身份,過後确實要你們處理此事了。”
“他已被我吓暈兩回了,那幾個發狂女子他都不怕,竟被我給吓暈了!”太錦說,“勞你們暫且幫我照料些時日,我也叫宮中探查探查他的身份,過些日子再來接他。”
女長司說:“他本也要留一陣才能走,待他醒來我們還得先審問一番。”
“可千萬別吓着他!”太錦起身走到隔室窗邊,盯着那暈躺在床上的小人兒看了一會兒,說:“如此細細模樣,你們輕點捯饬,別掰折他胳膊腿啥的。”
“那是自然。”女長司又笑了兩聲,說:“你這口音,聽着都不像南鳳了!”
太錦點首:“我在北海長大的。”
與這女長司道謝拜別後,太錦和今朝一起出屋化身離去。司中有幾個女男吏員擠到窗邊探頭仰看,見鳳皇華彩身姿漸遠,其中一族嘆說:“文城能太平一陣兒喽。”
那女長司收了案幾上的錄鑄,怪笑兩聲:“哼哼,毛頭!太不太平還不全在各族心性,若非得為惡,十鳳作鄰也救不了她!”又十分稱許道:“不過鳳族貌美,只見着也心曠神怡,若在此處游玩的順心,必為城中各族播撒福祉。”說着,便拿錄鑄與各司通氣,叫她們近日好生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