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真敢想
第57章 你真敢想
【Chapter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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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麽說了出口, 章茹的手被牽着,本來就熱的一個人更加發汗,講話結結巴巴:“……你們好。”
對面一個知情, 一個錯愕。
孫子女朋友就這麽冒了出來,還是自己也認識的, 奶奶朱嫒同樣有點語無倫次:“你好, 你好。”她以為章茹已經來很久:“麻煩你了。”
章茹說不麻煩:“我也是剛來。”
她太誠實, 一下讓人不知道怎麽寒暄,好在另外兩個比較淡定,幾句把話聊開了。
但醫院一個治病的環境,急診又是很多張床在一起,不太适合多說什麽。等轉到普通病房後,葉印陽讓長輩先回去:“我這裏沒什麽事,自己可以的。”
多年醫護還是見慣傷病的,在确認孫子傷勢之後二老提起的心也慢慢放下來,葉老笑眯眯看着章茹:“姑娘, 那這邊就麻煩你幫忙看着了。”
章茹腳心撓地:“嗯嗯,好的。”
叮囑後幾句,老夫婦往外邊走邊說話:“他們不是同事嗎?”朱嫒問。
“同事怎麽了, 醫院戀愛結婚的還少嗎?”葉老在旁邊刺她:“有意見啊?杜峻結婚那天,人家還給你帶了個花兒。”
“我有什麽不喜歡的?”朱嫒氣得眉心狂跳, 孫子找女朋友她只有高興的份:“你少在這兒挑撥離間!”
兩個人吵吵鬧鬧還不敢大聲,章茹從後面只看到他們頭和身子靠很近, 都走得慢, 手也撐在一起, 跟葉印陽說:“你爺爺奶奶感情真好。”
葉印陽一看就知道在吵架,跟章茹說:“你過去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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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什麽?”
“聽他們是不是感情真的這麽好。”
章茹神經一吊:“啊?還可以這樣嗎?”說完就見葉印陽在病床上笑。
章茹這才明白給他耍了:“笑什麽?”她跟長輩說話拘謹, 兇起葉印陽流暢得很:“不許笑!”
葉印陽視線往下:“腿我看看,傷怎麽樣了?”
“有點嚴重,怕吓到你。”章茹把腿襪推開把他看。
葉印陽确實有點吓到,因為已經快好了。
他把眼鏡拿下來擦了擦,又再看她:“你不熱?”
“熱啊。”
“那還穿着?”
章茹穿件皮衣在廣州,加點毛就像誤闖熱帶的一只北極熊,她一直想脫,但拉開領子摸摸裏面,神神秘秘湊近葉印陽:“你看,這怎麽脫?”
剛擦過的鏡片沒什麽灰塵,葉印陽看了一眼,隐約見到一條纖細吊帶,是手稍微用力就能扯斷的程度。
在夜店無所謂,但在醫院章茹很猶豫:“我脫了會不會不好?”
葉印陽看了看隔壁床還有外面偶爾走過的醫護,在咳嗽聲裏說了兩個字:“謹慎。”
說得不清不楚,章茹表示不懂:“那是能脫還是不能脫?”
葉印陽沒說話,章茹在他四只眼裏抓住一邊領子慢慢往下滑,到露半個肩頭時,下巴高高擡起:“是你能看的嗎?想得美。”
……
雖然傷不重,但交通事故畢竟是受過猛烈撞擊的,所以葉印陽留院觀察了兩天。
他住的科室就在三叔公樓下,出院也是同一天,章茹本來都想好了,先幫三叔公辦出院再去看葉印陽,但那天三叔公有個檢查排很晚,章茹幹脆先去看葉印陽。
葉印陽手續相對簡單,等個醫囑領點藥就好了,但兩個人下到一樓,卻碰見章茹爸爸。
“乖女。”章爸帶了一瓶花膠,在手裏像個托塔天王。
章茹驚訝:“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三叔公,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章爸在跟章茹說話,看的卻一直是葉印陽。
章茹只好捅捅葉印陽:“我爸知道了。”
牌一攤,該交待的都得交待,兩個男的站着說了些話,得知葉印陽遇車禍,章爸問:“沒事吧身體?”
“沒什麽事。”
“那中午一起吃個飯?”
順理成章,葉印陽去了章記老店。
這裏他常來,但這次卻不止是客人的身份,章茹一路跟他示警,說堂兄章雪揚很愛找茬:“他很煩的,一張嘴毒得很。”都不知道為什麽能讨到老婆。
“我們見過。”葉印陽說:“我和你堂哥之前見過,也算認識。”
“什麽時候?”
“前段時間在你們新店,杜峻介紹的,一起吃了頓飯,吃過幾杯。”
章茹警覺地問:“他是不是很煩一個人?”
一提到堂兄,她身上那股皮嗖嗖的勁就開始冒頭,葉印陽笑:“我看不出來。”
“你等下就看出來了。”章茹信誓旦旦。
兩個人跟着走進包廂,老店最大的那一間,章茹給男友和堂兄介紹過,扔下一句“你們聊”,自己跑到外面觀察,賊頭鬼腦的。
“看什麽呢?”蘇婷過來問。
“看你老公。”章茹說。
男朋友這事上她爸是從來不管,她找誰都行,但章雪揚事情比較多:“以前我跟黃嘉陶在一起他就口水很多,不知道現在會不會又要挑刺。”
章雪揚有時候确實很愛管人,蘇婷也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她看了看葉印陽,清清正正一個人:“聽說剛出事故啊?”
章茹點點頭:“不過已經沒事了,一點傷回家養養就行。”
蘇婷想起中秋那天她奇怪的表現,小聲問:“你們吵架了嗎?”
“之前吵過。”
“吵什麽呢?”
吵什麽呢,章茹抓抓頭發說:“他前任。”
“姑~姐~”瑤瑤從她兩腿中間穿過來,一雙桂圓眼滴溜溜,章茹同她勾勾小指尾,牽着進去吃飯。
三叔公和他老兒子也在,這一餐吃得很熱鬧,基本沒有掉地上的話。
裏面廣粵混廣普,小瑤瑤現在很有表演欲,邊吃飯邊給自己鼓掌,章茹問葉印陽:“你跟我哥聊什麽了?”
“房價。”
“哦。”章茹還以為要講講國際局勢,結果聊這麽實際的東西。
她吃飯吃得快,下去幫行政拿月餅的發票,在一樓吹水有點久,回去時差不多散席,畢竟三叔公年紀大了,要早點回家休息。
章茹抱着瑤瑤走到門口,這麽短的路她手臂發抖,放下後手指點住小瑤瑤肚皮:“是不是洗澡水喝多啦?”這麽鼓。
瑤瑤被指笑,舌頭就那麽咧出來,這就是家裏養狗的影響,章茹拿手指打她嘴巴:“再吐!”
瑤瑤張開兩個大板牙用力咬住她,咬得章茹痛:“這麽yaiyai[淘氣]的你?松口快點!”
姑侄較勁,章茹擔心她把自己指甲上鑲的鑽吃進去,一着急去掰她嘴巴,把小孩兒掰哭了,站在地上就開始嚎。
一旁的交談被迫打斷,章雪揚過來看情況,章茹先告狀:“她學狗吐舌頭啊!還咬我!”
大概男朋友面前還知道給點面子,章雪揚這次沒有拿下眼皮看她,抱着女兒拍背去了。
章茹摸摸鼻子,跟葉印陽吐嘈小侄女:“都打橫來的,不講道理。”說着給他看被咬出的印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
“小孩子的蠻勁吧。”葉印陽摸了摸她手指肚,咬得确實有點深,再看她微微發抖的手臂:“有空可以多練練球。”上肢力量有點弱。
章爸過來:“小葉啊。”
“明叔。”
“這個茶葉幫我送給你爺爺,多謝他上回幫忙。”
“您客氣了。”葉印陽說:“章茹之前送過很多,我爺爺那邊已經喝上了。”
章爸說不一樣:“這個是岩茶,我剛收的,順便讓你爺爺幫我嘗嘗這個味道行不行。”
“好的。”葉印陽也沒再推拒,道了謝接過來,跟章茹一起離開。
兩個人肩并着肩,背影無比自然,章爸在後面看着也沒說什麽,旁邊有問的他都很想得開:“女大女世界,有毛有翼,給她飛啦。”
章茹聽到一點聲音,轉頭看自己爸爸大喇喇站在店門口,風騷的三角墨鏡重新架到臉上,沖她做了個手勢,轉身走得比她還快。
章茹扭回腦袋,這才看到葉印陽衣擺有瑤瑤一個發卡:“你抱她啦?”
葉印陽點點頭:“認錯人,牽了一會。”
“瑤瑤嗎?”章茹好奇:“她把你認成誰?”
“她爸爸。”
“嗯?”章茹嘀咕:“都不像的,她爸爸一個黑面神,這也能認錯。”
“你很怕你堂哥?”
章茹條件反射:“誰怕他啊?”
葉印陽一臉了然,聽着章茹在旁邊欲蓋彌彰,說只是堂哥老板着臉什麽的。
章家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灑脫肆意的那一面來說,章茹應該跟她爸更像一些。
車從荔灣開往天河,路上章茹買了個鮮椰冰咖,死貴的一杯但味道還不錯,到家後她抱着吃椰子肉,葉印陽去找驅蟲的,然後在地毯抓到魚仔。
魚仔渾身抗拒,在被葉印陽按着分毛滴液後狠狠踹了他一腳,章茹差點用椰子殼砸過去:“打你啊這麽竄!”她站過去看:“踢到了?”
“沒有。”
章茹不信:“怎麽沒有,我看看?”葉印陽傷在腿,外傷還有一團沒散的淤青,她上手扒他褲子,被他一蓋再一抽,兩個人啪啪啪打了會手板,葉印陽來一通電話,是家裏人做手術的事。
章茹聽他說了幾句,挂電話問:“你那個親戚怎麽樣了?”
“呼吸機已經摘了,暫時還好。”
還要上呼吸機:“這麽嚴重嗎?”章茹有點不明白:“不是說國外醫療條件更好嗎,怎麽還要回國動手術?”
“也分地域。”而且異國他鄉,上了年紀的人動大手術更想看到熟悉的親朋,何況他們對北京的醫療資源比較熟悉,所以專程飛了回來。
直白點講,就是怕手術失敗死在國外沒人收屍。
“啊這樣……”章茹嘴裏一塊椰子肉嚼了又嚼,問他:“那你不等人家做完手術,這麽快回廣州幹嘛?”
葉印陽找來伊麗莎白圈給魚仔套上,防止它舔背上的驅蟲藥,等忙完後才望向章茹:“應該跟你去北京的目的差不多?”
吵過架當然要講清講楚,但一提這事,章茹又變得澀巴巴的:“我只是去找你玩。”
葉印陽看了她一會:“你跟黃嘉陶為什麽分手?”
章茹抿抿嘴:“因為不喜歡了。”
“突然不喜歡,還是有什麽具體原因,比如說,跟他父母有關?”
突然說這個,章茹更不自在,那天停車場吵架她不确定他聽到多少,含含糊糊說:“你到底想問什麽啊?”
葉印陽沒想問什麽,引個話頭而已:“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我跟陸時雅分手,和我父母是有關系的。”
章茹知道,而且聽杜峻的意思,他前女友覺得一直被他媽媽針對和看不起,但這些話章茹不好意思問,只能裝傻:“啊?”
葉印陽挺平靜的:“杜峻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母親出軌的事?”
他好直接,直接到章茹一下呼吸發緊:“真出軌了?”
“有沒有實質性我不清楚,但精神出軌是有過的。”
章茹眼睛瞠大:“你媽,你媽喜歡別人啊?”
葉印陽沉默了下,點點頭,而且還是高中就有過的事。很意外的那麽一天,他捕捉到母親傅潔那一段婚外情,有信息,也有擁抱。
那一年他高考,學習壓力和母親出軌的事在一起,他躁得很長時間連書都看不進去,和他媽關系也不好,直到看見那個男的挂號去找他媽,他直接動手了。
章茹意外,但意外的點在于:“你也會主動跟人打架?”
葉印陽笑了下:“高中生,沖動一點很正常。”而且那時候怎麽都想不明白,覺得對婚姻對家庭忠誠應該是最基本要做到的事,他生理和心理都有強烈的不适,為這份背叛感到惡心,但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時候他媽已經跟那個人分開,是那個人不甘心才再去找。
而分開的原因,是母親察覺到他的反常。
葉印陽這個人講話本來就有條理,他表情不誇張,手部動作也少,自己親身經歷像故事一樣有點娓娓道來的感覺,而章茹本來就八卦,盯着問:“你怎麽反常?”
“不理她,不看她,她做的飯直接倒掉,買給我的東西也直接扔。”
“這麽拽?”
拽嗎?十幾歲的學生道德觀念本來就強,何況是自己家裏的事,但沒想到更沖擊他的,是他爸一直知情。
信息量太大,章茹一個清醒的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她一口椰子水差點嗆成鼻水:“你爸知道你媽媽出軌啊?”
“知道,他還開導我。”葉印陽想起都失笑。
“那他開導成功了?”
“沒有,後來我自己想通的。”
這還能想得通,章茹一下不知該拿什麽眼神看他:“總不會是你爸也出軌了吧?”所以各玩各的。
葉印陽感覺自己額頭的筋都跳了下:“你真敢想。”
章茹當然敢想,還安慰他:“不是就好。那你媽媽為什麽出軌,還能讓你爸原諒?”
葉印陽嘴角一頓:“大概他覺得,自己這段婚姻本來就是搶來的?”
章茹脫口就問:“為什麽?”又覺得這麽使勁問有點揭人傷疤的意思,摳摳地毯:“你要是不想講也可以,我無所謂的。”
地毯不舒服,葉印陽拉她起來去坐沙發,說了句很有深意的話:“不是所有的婚姻都因為愛情。”
所以在他嘴裏,章茹聽清了他爸媽的情況。
起因是一些歷史政策,比如他們這代見不到的一些拼背景的,比較殘酷的名額分配和資源,所以總結就是葉印陽媽媽不得不嫁給葉印陽爸爸,而葉印陽爸爸娶到喜歡的人做老婆,就算老婆的真愛重新出現而且兩個人還有接觸,他也能當不知道。
“犀利啊……”章茹理解不了這種行為,同時更疑惑:“那你前女友,那個小雅怎麽知道你媽媽出軌?”不是都分了嗎?
“因為之前那個人又回來了,他和我媽重新有過一些接觸。”提起這些,葉印陽已經是過分平靜的狀态。
出軌是事實,如果為母親的行為冠上合理的帽子,回想起來信息是隐晦的,擁抱也是克制的,輕輕一下很快把人推開,所以上學的時候有那麽一段時間他自我消耗又自相矛盾,而母親面對他經常是愧疚和拘束,甚至他只要動一下,她渾身都是緊繃的,以及幹巴巴想跟他找話題,但連看都不怎麽敢看他。
沒有兒女能在父母一次次讨好的目光裏無動于衷,所以他開始想吐,後來想通,總結一句,就是他不應該做父母感情裏的判官。
“唔……”章茹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她表情有點古怪,葉印陽沒忍住掐她下巴:“又想說什麽?”
“沒什麽,覺得你跟你爸爸好像,都是覺悟好高的人。”
這樣類比怎麽聽怎麽怪,葉印陽目光砸在她身上:“我們應該不算同一種覺悟?”
喵一聲,戴着伊麗莎白圈的魚仔從地上爬過。
神經貓就是神經貓,它每次戴這個都會忘記怎麽走路,這時候自己慢慢向前挪,頭在那個黃色的圈裏像只喇叭貓,章茹拿手機給它拍了一張發朋友圈,發完又再看葉印陽:“我問你個事。”
“你問。”
“你媽媽對那個小雅到底什麽态度啊?”
葉印陽的回答是:“正常态度。”他回憶了下:“當時我跟陸時雅在一起,後來提起結婚的事……”
“別說這個!”章茹忽然打斷他:“我不想聽。”關于他跟陸時雅怎麽認識怎麽談的戀愛,聽了會忍不住想象曾經有多般配,章茹這才發現自己其實也很小氣,她急切地問:“你就說你媽媽有沒有看不起人?”
葉印陽不确定她态度是真是假,低頭看她:“不說?”
章茹眼裏他還挺有表達欲的,有點生氣:“你要說那就一起說,其實黃嘉陶對我也挺好的,衣服他都幫我洗……”
葉印陽捂她嘴:“可以了,我知道了。”
章茹有時候也挺聰明的,這時候看看他,一身反骨突然立起來:“他也給我買包,帶我出去玩,我們在澳門那個酒店唔……”葉印陽忽然捏住她的臉,招呼都不打就這麽親過來。
到被放開時章茹勾住他脖子,因為缺氧,太陽穴突突地跳:“我們在唔……”葉印陽又一次突襲,沙發不怎麽寬,他抱章茹抱得很緊,直到章茹把他背拍得咚咚響才放過她。
章茹意識到不該跟個打羽毛球的拼體力,連忙擋住嘴巴往後面一倒:“我們在澳門那個酒店輸了錢!”她感覺自己肺憋緊了,差點氣都回不來:“你以為什麽?”
葉印陽這才把她拉回來,一下下摸着後背給她順氣,慢慢的,手掌又貼上後頸,章茹雞皮疙瘩起來了,連忙提醒他:“你還沒說你媽媽有沒有看不起人?有沒有看不起那個小雅?”
葉印陽思索幾秒:“我不覺得有。”他母親本身不是熱情和愛表達的性格,加上平時對學生一視同仁都很嚴厲,大概這就算原因之一,畢竟存在師生之間的距離感,當然也不排除其它他看不到也沒能問出的誤會。
章茹耳尖一動:“真的嗎?”
葉印陽點點頭:“但我說的只是我的看法,至于我媽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以後見到她,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這麽說來葉印陽媽媽沒什麽不對,那陸時雅的舉報,應該就是像杜峻說的情緒上頭鑽了牛角尖。
為什麽這麽偏激呢?章茹想了想,但又覺得自己也經常做一些別人看不懂的事,她盯住葉印陽:“那你跟陸時雅分手,就因為她舉報你爸媽?”
葉印陽沉默了下,回想說:“我跟她,确實有到談婚論嫁的那一步。”戀愛談着談着就談到結婚,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但陸時雅心裏聚着一股氣,堅持要等她被醫院聘為主治才繼續。
時間很長,機會是需要等的,而且醫院聘任名額有限,主治不是考上就能被聘上,所以最後結果出來她落選了,還堅持認為是他母親偏心另外的學生不肯把機會給她,于是拒絕任何人任何交流,自己一個人關在宿舍,最後情緒失控,舉報了他父母。
章茹眉頭筋都顫了下:“你當時……什麽心情啊?”
葉印陽說:“不理解。”職場裏競争是避免不了的,越往上走競争越激烈,工作中被修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抗壓和挫折都是必修課,沒有人能一帆風順。
女朋友一口氣舉報自己爸媽,他說得輕描淡寫的,章茹坐在他懷裏向上翻望,目光在他臉上游來游去,忽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兩人對視一會,章茹動動嘴皮子:“我暫時……沒有要問的了。”她表情微晃,準備從他腿上下來,但葉印陽不放:“還沒說完吧?”
“還說什麽?”
“說說捉奸的事?”
章茹扭了扭:“我要上洗手間。”
葉印陽按住她:“說完再去。”
章茹掰他的手:“我尿急……”
“我就問你一句。”葉印陽目光鎖住她:“你是不是真的那麽想?覺得我會跟前任過夜偷情,私生活混亂,感情裏基本道德都沒有?”
他扒開捉奸兩個字來說,章茹仿佛回到喝醉那晚,酒精上頭又上臉:“我沒……”
“沒什麽?”
章茹想象中不是這樣的節奏,被人按在腿上講道理,比如葉印陽一板正經:“章茹,前任對我來說就是過去式,你說的那些我不會做,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哪怕我還是一個人。”
“什麽叫你一個人?”章茹眼睛裏差點出火。
“我只是做個比喻。”葉印陽手指在她腰後劃動:“我們之間基本信任應該要有,起碼不随意往極端方向去想?”
章茹哪談過這樣的戀愛,她跟黃嘉陶以前哪有講這麽清楚的,而且都是黃嘉陶懷疑她,然後每一次都會被她打到媽不認得,最多冷戰幾天,自己又灰溜溜回去找她,一個态度挺好但屢罵不改的傻嗨。
想到這些,章茹那股勁又起來了:“你說走就走沒有錯?”
葉印陽手掌力度微松:“所以我們都有不對的地方,是不是?”
章茹哼一聲:“所以你承認自己故意不打招呼就走?”
貓過來搗亂,葉印陽避開它傻不愣登的頭套:“我趕早班機,你肯定沒起來。”說完被章茹重重捶肩,捶得笑了下:“是,我有錯。”
承認得這麽爽快,章茹握着拳頭一愣:“你,你知道錯就好了!”
“但現在我們應該都有足夠的冷靜,都可以溝通?”葉印陽承認自己是在氣頭上飛回的北京,所以有事是真的,帶着情緒也是真的。他摸着章茹的臉,大拇指停留在她嘴角,忽然問:“死老鼠在哪?”
他颠了颠腿,章茹被颠得面容扭曲:“松手……我要上洗手間。”
這回葉印陽沒再抓着她,章茹從他腿上跳下來,紅着臉跑進洗手間,縮着脖子用腳尖走路,像個小老太婆。
葉印陽站起來敲了敲貓腦袋,在房子裏繞幾圈,最後蹲在陽臺的空調外機旁邊看了看,起來去拿工具的時候章茹從洗手間出來:“找什麽?”
“手套。”葉印陽翻出新買的一個工具箱,還拿了支手電,章茹問他幹嘛,他說抓死老鼠,說完起身以促狹視線看她:“你不是聞見老鼠味道,知不知道在哪裏?”
“在你身上!”哪來的死老鼠,章茹給他問煩了,過去就抓他褲把,但很快她就知道家裏是真的有死老鼠,就在陽臺的空調架子那裏。
老鼠還挺大只的,章茹一時尴尬:“哦,真有啊……”回頭再看看魚仔,果然沒用,貓不抓老鼠,養在家當祖宗的。
葉印陽用東西包好,白色垃圾袋外面寫了死老鼠三個字,章茹跟他一起下去扔。
已經是十月份,廣州也有一點不明顯的秋意,從小長到大的地方,章茹能聞出來。
傍晚雲霞混合在一起,她站那說真好看:“下次我們去獵德,江邊肯定更漂亮。”剛剛蹲廁所就蹲到文禾拍的照片,文禾還說她也領了一只流浪貓回去養,問章茹驅蟲藥買的什麽牌子。
章茹不太記得,問過葉印陽之後發過去,葉印陽順便提醒了句:“流浪貓最好先帶去醫院做全身檢查,把疫苗打了。”
“嗯。”章茹發語音給文禾,發完手甩了兩下,給葉印陽精準握住。
他還戴着那副半框眼鏡,細細的半圈黑,章茹拿下來摸了摸,鏡框很輕鏡片也很薄,她戴到自己眼睛上像戴了老花鏡,很誇張地開始走S型,直到給葉印陽托住:“再走就踩溝了。”
章茹靠着他,兩只手穿過他的腰,魚尾巴不安分地又擺又翹:“親我。”
葉印陽頂着她下巴親了親:“不覺得我再跟別人有什麽了?”
“你敢!”章茹聲音高八個度:我去舉報你!
陸時雅舉報他爸媽,章茹只會舉報他:“你要是敢跟別的女的搞一起,我就舉報你搞女下屬!”
她有時候用詞很大膽,葉印陽眼皮微跳:“什麽叫搞女下屬?”
那就換個嚴謹的詞,章茹大大聲:“我舉報你談辦公室戀愛,帶頭違反公司制度!”
“這麽決絕?”葉印陽好笑地看她:“馬上就帶團隊升級,你自己工作不要了?”
“我的工作算什麽,你可是VP是副總裁啊,你前途無量的,我一個小BP小龍套幹不幹随意,工作丢了也不心疼!”章茹覺得不虧:“先拉你下水!毀你前程!”
挺狠,這是奔着同歸于盡去,葉印陽把她臉上那點肉推到蘋果肌:“黃嘉陶父母說過你?”
他忽然提這個,章茹眨眨眼,這次也沒避諱:“他們家有病!”當然分手原因主要在黃嘉陶,那個傻嗨總怕她劈腿,不止一次懷疑她跟蘇星凱,還有酒吧裏其他男的。後來章茹煩了,幹脆打他一頓狠的直接分手。
“嫌我不上進喔,天天就知道玩……老師教出來的兒子可能質量不穩定吧,比如腦子有病,低能一點。”章茹故意看葉印陽:“不知道醫生教出來又什麽樣啰?”
葉印陽也看着她的眼睛,家庭拿出來被別人審視,對誰來說都不會是一個好的情緒經歷,他可以理解她應激,想了想說:“醫生教出來的兒子應該還可以,比如腦子起碼沒病,也不會是個低能兒?”還很嚴謹地加了句:“我二爺爺就是小兒神經專科,專門看智力低下的。”
章茹從鼻音發出兩聲笑:“大話精!”笑完,被他拉了拉手指。
夕陽落下,路燈熒熒灌射在地上,兩個人拖着手在樓下曬月光,回去後章茹發現大姨媽來了,她趴在葉印陽身上到最後一步時才跟他講,還激他:“反正你有一條腿沒好,跟我來姨媽也差不多。”說完被葉印陽捂住一邊耳朵,聽到自己被放大的回氣聲,而且他親得很用力,快把她滿腔氣息給抽幹。
長假最後兩天過得飛快,等重新返崗上班,章茹感覺同事都胖了一圈,尤其林聰。
“你死了你,肥頭大耳沒得醫啊,還不少吃點,等下三高找到你。”
林聰覺得肥屯屯好過瘦茫茫,還說:“廣州水質不行啦,我只能喝飲料。”
怪天怪地,章茹想一根香請他出去:“是啊你們佛山最牛啊,佛山機場高大上,去一次一身灰。”
林聰擦擦嘴,不過确實感覺最近噸位有漲,拍拍肚子約章茹:“今晚打飛盤啊。”
章茹姨媽都沒走,哪有空跟他飛盤:“飛自己啦你。”
她起來準備去人資那邊,看到史琴叫的飲料沒給吸管,正跟店家發牢騷。
章茹從抽屜裏拿根吸管扔給她:“就這點脾氣,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能氣死你。”說完踩着小高跟迤迤然走了。
長假後誰不是半死不活,就她一個腳底踩雲軟飄飄,馮婵琢磨:“阿茹以前來姨媽不都有氣沒力的嗎,這次不大對勁啊?”
“有什麽不對勁的,她平時不都颠颠的?”史琴噗一聲把吸管插進飲料,看着章茹和葉印陽擦肩而過,表面看着,跟正常同事壓根沒區別。
葉印陽去的方向是總辦,一個常規例會,沒有耽誤太長時間。
會議結束時王東尼問:“聽說葉總放假的時候出事故了?沒查出什麽事吧?”
“驚大于險,沒事。”
王東尼皮笑肉不笑的:“還是葉總命大啊,逢兇化吉的本事讓人羨慕。”
葉印陽伸手整理袖扣:“還好,平時坐車比較守規則,比如安全帶一定系好,坐位高低無所謂,适合自己才重要。畢竟盲目升高也不一定看得遠,左張右望小動作太多,還更容易出事?”
孟珍珍聽見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跟章茹學:“王總當時快憋成王八了,那嘴笨得都說不出什麽花來。”
章茹說:“他是這樣的啦。”王東尼一張賤嘴又不巧,天天撩來撩去自己出醜,白癡來的。
孟珍珍也覺得:“不過葉總罵人有一手啊,我以為他都直接不理的。”
章茹想說葉印陽那張嘴其實也很厲害,含糊一句:“可能王東尼今天長得不怎麽順眼吧。”
但其實,王東尼從來都長得不怎麽樣。
他眼頭和眼尾都是往下斜的,耳朵很薄,有時候看像起來就老鼠成精,章茹聽說他桃花還不少,不知道這種鼠仔相有什麽好溝的。
吃完下去買刮刮樂,進便利店時,金靈正好在櫃臺買男士煙。她看了眼章茹,若無其事把煙塞進口袋,這次沒打招呼,直接越過章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