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虞芳與虞家內部的驚動不為外人所知, 只是隐約可以從虞念初不太好的精神狀态看出來,恐怕事情是真的不好了。
安虞柚等大概一猜,就能想到理由:
神明降下的罰, 還是牽扯的她本人的因果, 哪裏是那麽好處理的。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到了什麽階段什麽實力,都是這樣一個道理。
安虞柚向安姥姥确認過, 并不是安姥姥做了額外的事情, 實際上上午的祭祀儀式已經花去了她所有的精神。
安姥姥并不是安虞柚或虞菲這種天才,她是遵守“常規”培養出來,再正常不過的苗族祭司。
一定要形容的話,她屬于一群祖祖輩輩侍奉後土娘娘的祭司中的“優等生”,早在她年輕接任時候, 她就知道自己後面估計沒有繼承人了, 因為那會兒已經不興鬼怪玄學之事, 連他們族內都只能偷偷弄, 是不能對外宣道, 也就老人還記得一些忌諱的。
只是如今時代變了,鬼怪真的複蘇了,眼見着情況要變得不好,說不準還會有一些新的“改變”,比如像一些本來已經斷絕或将要斷絕的傳承會重現了,但安姥姥對自己的身體也有數,像安虞柚這樣的天才萬不出一, 至少二三十年內應該很難再出一個, 也就導致安姥姥就算想傳給外人,怕也是人接不下去。
可惜, 安姥姥同樣也很清楚,安虞柚和她媽媽虞菲一樣,是“另有傳承”,各有門戶的,所尋之道非侍奉後土娘娘的這條路,這母女倆都不是。
再便是她的兒子安逸笙。
安逸笙是有天資的,能算個天才,但這個天才短板過于明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不好了,一開始安姥姥都沒覺得這個兒子能活過十歲,沒想到竟然還讓他活到了二十來歲下山,不過到底沒有走過三十光陰。
如此短壽,加上天生的虛弱,他縱是能讀書能習得一些玄術,卻也不可能一個人挑起某一道的大梁,正如他後來做的那般。
安姥姥可以傳給他,但安逸笙活得還沒有她久,一個人也沒有那個體力跳完祭舞別說是主持儀式,如此一來,傳給他其實也沒有多大用處,照樣是“斷代”。
不過讓安姥姥唯一意外的是,安逸笙竟然和虞菲在一起了——雖然當初兩人還在苗寨時就表現出了一些深厚的青梅竹馬情誼。
在一起後,兩人很快就有了一個孩子,簡直就像是上天“迫不及待”将兩個年輕的但都有巨大瑕疵的天才湊在了一起,然後生出了一個真正得天獨厚的天才。
虞菲性格有瑕疵,愛走極端,她最後落得個幾乎瘋狂、失去理智的結局,一面是受了迫害,一面是她性格就有過于敏感、情緒易怒、性格會走極端的因素,尤其是敏銳、易怒和強大,天生的一些天賦給她帶來了旁人想象不到的優勢,也有普通人一輩子構想不出的痛苦。
在苗寨的時候,她有親友們的關愛,面對的是簡單的生活和自給自足的幸福小日子,在自然和神靈的庇佑下,她的情緒大部分時候都很平和,是一個再優秀不過的好孩子。
結果下了山,那些花花世界紛繁的東西好比是滴入清水的墨汁,很快就将她純潔的靈魂和美好的性格污染了。
虞菲和安逸笙都不完美,他們有為人稱道的優點,天才的聰穎、智者的直覺、戰士的本能、大能的敏銳……但也有無法避免的瑕疵。
安姥姥有時候會慶幸,還好安虞柚是跟着她長大的,不然落在這對爸媽的手裏,還不知道會長成什麽樣。
不過轉念一想,小孫女安虞柚是好孩子,天生就是這樣純淨純潔的靈魂,有老天和諸天神明看顧着,便是爹媽教不好,她也不會歪到哪裏去,沒有人能真的叫她受了委屈的。
幾番确定,安虞柚終于肯定:“是娘娘心善啊。”
她捧着項鏈,像是在和什麽人對話一般說着。
“後土娘娘好細膩的心思,好溫柔的性子,看着那般高大巍峨,卻又有山岳特有的溫柔和保護,果真是庇護着我們的。”
“信着娘娘是沒錯的,您也不要生氣啊,祂對您可好了,這是為您申明大義呢。”
安虞柚臉上是溫柔的笑,像是在傾聽風聲,又像是在那兒發呆。
直到有人過來喊,她才回神,放下脖頸的項鏈仔細地藏好,應了聲,又念了數遍佛經做完了課業,這才順着意思過去。
聽完,即使是她,也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沒有這回事,我們并沒有在這件事情中多做什麽多餘的事情,若是虞家想查,請走官方的手段,我和姥姥也不怕任何調查,所有有道理的查案我們都會配合的。”
虞家尋不到理由,虞芳的情況似乎又有所惡化,所以他們迫不及待地過來找安虞柚麻煩——
在他們眼中,她如她媽媽虞菲一般可恨,一定是迫不及待找虞芳和她女兒虞念初麻煩了。
為了佐證這點,虞家迫不及待地和官方告狀,還說了許多早就知道的流傳很廣的當年虞菲怎麽欺負虞芳後被發現再自讨苦吃的事情。
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在這次請後土娘娘的祭祀中,安姥姥和安虞柚借公事徇私,出于私人恩怨,忌恨和嫉妒虞芳,所以虞芳如今飽受苦楚。
“你們應該也有派人去查看過吧,其實大家都看得挺明白的,不過是站在虞家立場的玄門之人不敢明說罷了。”
安虞柚和特案局的人解釋,這個人是後勤聯絡相關的,并不是玄門中人,不過經過了相當的培訓。
“虞芳自己身上就藏了許多的孽事,孽果一直沒有引爆,反而不知道被她什麽法子捂蓋子遮住了,可再怎麽遮又怎麽能騙過老天爺,後土娘娘慧眼明鑒,又是地府神明,最是見不得欺上罔下之事,一眼看出她不對。”
“但娘娘很仁慈,也不屑于對個‘小螞蟻’出手,娘娘的那道力量在所有人的身上都走了一圈,對善人有裨益,對惡人自然有所懲處,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類似于削弱,也不是直接的嚴懲,更多的人處于不好不壞的複雜狀态,差不多就是什麽改變都沒有。”
“虞芳則是自身太過于糟糕,被揭開了頭上的‘葉子’,原本的醜陋就會暴露出來,她所受的苦痛不過是反噬,娘娘的力量也就是個引子,順便在她身上亮個标記,類似于向一些神靈表明,‘這個人的問題是我揭開來的’。”
“也就是說,如果她沒做壞事,就不會受到……”那人聽懂了。
“是這樣的。”安虞柚臉上是一個愉快的笑容,“其實我還挺高興的,因為我感覺幾樁好事都湊到了一塊兒。”
“什麽?”那人好奇問,“是說這次行動大順利嗎?哦對了,還沒恭喜你,你應該第一名穩了,這次虞念初的表現很差,可能第二名都保不住了。”
“我并不擔心其他人的排名。”好就是好,安虞柚還不需要別的選手的失誤來讓她脫穎而出。
“主要是我感覺我家貓好像要‘蛻變’了,以及我下山的心事,唯一的心願也要達成了。”
“什麽?”
“為我媽媽沉冤昭雪。”
“你可以為我和虞家的人轉達一句嗎?”
八卦天性人人有之,那人簡直眼睛都亮了,連連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嗯,就是拜托你和虞家人尤其是虞芳說,如果她把當初怎麽冤枉我媽媽的經過仔細說一說,老老實實地道歉,接下來認真地贖罪,說不定會好一點點呢。”
“哦對了,還有虞家那些人,他們都是幫兇,他們若不想跟着倒黴,最好也老老實實開始做善事開始忏悔,小動作不要再搞了。不過我估計我媽媽不會原諒他們的,至于我個人,我不是很在意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做戲的話就不必做到我的頭上了,沒有必要,也沒有什麽用。”
和官方的人聊完,安虞柚帶着一個好心情高高興興回到了房間。
“誰?!”
她呆滞在那裏,目瞪口呆地看着立在她房間窗前的陌生那人。
那人佩戴一柄沒有劍的劍鞘,紅色的繩子系在上面,一身玄色的長袍,靴子似是某種她不太熟悉的獸皮制作,一頭黑色的長發像是鴉羽一般,高高地束起,用一根漂亮的白玉簪子固定。
但最分明的是他周身寂寥清冷的氣質,孤高又寂寞,就像是一柄失去了方向的斷劍,那種古樸卻又強大的氣勢是現代之人身上很難看見的。
聞聲,他轉頭過來,在安虞柚震驚的表情中突然單膝跪地,認真請罪。
“最後一位昆侖劍奴向玄女請罪,請玄女恕奴失職。”
安虞柚腦子空白了一瞬,短短一句話翻來覆去過了三遍,還是沒能理解。
有一會兒,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說的什麽外語,以至于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合起來卻完全沒有理解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