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昨天她說完那段話就回去了,今天到現在也沒有過來。
我疑心她不會再來了。
自從她跟我講故事開始,她沒有一天會這樣遲到。
現在是下午16:53,很快時間就到了17:40,就是她女兒放學的時間,也是我們要分開的時間了。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這樣一種錯覺,我們每天聊天,依舊變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
我是有的。
每天來這裏聽她講故事已經變成了我一整天最期待的事情。
她今天沒有過來,讓我好像突然失去了什麽,說不清楚的感覺。
我原本想要不要提前離開,可是剛起身就想起來,我今天也沒有什麽事情。
于是我一直等到了六點。
六點剛過五分鐘,她走進了咖啡廳。
見到我還在,她輕吐了一口氣。
她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說話間還帶着幾分喘息。
“抱歉,今天家裏出了點事,來的有點遲了。”
她低眉笑笑,又說:“今天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不如我請你吃個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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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一直給你講這些事情,也讓我心情好了不少。”
她今天穿了一條楓葉色的裙子,看起來氣質溫婉,驅散了之前的憂郁氣質。
我說:“好。”
我們到了一家面店停下,她說:“這家面店雖然不出名,但是味道不錯,我經常畫完畫,過來吃面,吃完就感覺很滿足。”
這家面店也很熱鬧,即便現在已經過了飯點,但是客人依舊很多,裏面很熱鬧。
我很少會來這麽有人氣的地方吃飯,略有些拘謹。
她似乎一眼就看出來了我的拘謹,笑着說:“不用緊張,你先去找位置,我去點單吧。”
她說完,去了前臺。
我才知道這裏是需要自己去點菜臺點菜的,沒有服務生過來問顧客要什麽。
坦白說,我很驚訝她居然會選擇在這樣的地方吃飯,因為她看起來并不像是會選擇請客選在這裏的人——我并沒有說這裏不好的意思,我只是以為,她會客氣一點,選在一個西餐廳或者是其他什麽地方。
我找了一個角落的地方坐下,四處環顧了一下,這裏吃飯的人熙熙攘攘,都是這個城市裏最平凡,也是最居有生活氣息的人。
過了一會兒,她拿着小票坐在我對面,說:“很意外嗎?”
我誠實點頭。
“确實,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裏吃飯。”
她的表情也有一瞬訝異,但很快平靜,說:“我只是想出來吃飯,如果你已經走了的話,我會一個人在這裏吃面。”
我恍然,“原來我只是順帶的。”
她笑了一下,“我沒有這麽說。”
她又說:“這裏的面真的很好吃,我之前喜歡來這裏吃飯,可以在這裏從開門坐到關門。”
我聞言,開玩笑說:“你也不怕被店員趕走。”
她失笑,“這裏的店員都很忙,怎麽會有時間關注我。”
我心裏默默反駁。
你這麽漂亮,被人特殊注意到是理所應當。
好比如我。
她卻沒有說話。
她今天果然與以往差別大了很多,看起來更活潑了一些。
我也不知道用活潑這個詞來形容她是不是準确的,我只知道,她此刻的模樣,比起之前,更在我的心底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
我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只知道,假如是我,我一定不忍心讓她變成之前的模樣。
等了一會兒,有店員端着兩碗面上來,說:“兩碗酸菜面。”
她擡手,說:“這裏。”
我聽着她說話,還沒有反應過來。
店員已經把面端在了我們的面前,放在了桌子上。
她給我們兩個人擦了筷子,放在碗沿上。
見我不動作,她恍然有些尴尬地說:“不好意思,我沒考慮到這一點,要是你不想吃,可以不吃的。”
“沒有沒有。”我趕緊搖頭,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她臉上還有未曾褪去的尴尬,只是沉默着笑了一下,大約真的有些尴尬,說:“不想吃真的可以不吃。”
我吃了一口,說:“真的很好吃。”
面确實是很好吃的,我很認同。
我第一次在這樣的飯店吃飯,手藝不說絕頂,卻已經很不錯。
——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這家面店有太多的農民工,他們忙忙碌碌地過來吃一碗面,很快又要去打工。
我面前的人一口一口吃着面,看起來那麽閑适,仿佛不是在吃面,而是在吃什麽絕頂美味的大餐。
我也低下頭吃面。
吃完了這碗面,她說:“我們的訂婚宴在五月。”
……
。
五月,正好是遲見歡遇到江森和的時間。
那個她沒有在意到的初遇,卻在相同的時間讓他們再次站在了一起。
而這一次,是為了訂婚。
遲見歡沒有告訴江森和自己還喜歡他,江森和也并不在意。
江森和只是在訂婚結束後,在他們兩個人的酒店房間裏,給蘇心打了一個電話。
“我訂婚了。”
他打過去電話,說了這樣一句話。
那邊有沒有說話,遲見歡并不知道,她只是在聽到江森和說完這句話之後,表情就染上了煩躁和怒意。
之後,他從洗漱間走出來,見到她還穿着訂婚的裙子,問她:“怎麽還沒換衣服?”
遲見歡手指在背後的拉鏈停頓了一下,說:“我夠不到拉鏈的地方。”
“哦,我來。”江森和走到她背後,幫她把拉鏈拉下去。
遲見歡換上了之前準備的便衣,走進洗漱間開始卸妝,極力控制着自己情緒。
只是擡頭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表情,才終于明白,她根本沒有掩藏住自己一絲一毫的痕跡,草草地卸妝完,遲見歡走出洗漱間,對江森和說:“我去畫室一趟,你先休息吧。”
江森和對她訂婚夜不留下來也并不在意,随意地點了點頭,說:“好。”
遲見歡沒有看江森和的表情,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再次聽到了江森和打電話的聲音。
他說——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了嗎?
遲見歡突然覺得很可笑。
為自己,也為江森和。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蘇心已經結婚了吧?
——她沒有記錯。
蘇心确實已經結婚了,對江森和,雖然兩個人還在聊天,但頻率很少。
江森和發很多條消息她才會回一條。
江森和發消息也沒有太頻繁,只是總也忍不住去找她。
——他沒有辦法舍去在這裏的所有,所以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消解自己的思念。
遲見歡想,大約她也是同情江森和的。
他們好像都是在一條河裏的人,而她還有畫畫可以依靠,而江森和除了工作什麽都沒有。
他家裏的公司還沒有交到他手上,他現在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并沒有很多,所以才會有時間思考這些。
遲見歡一路走到自己的公寓,上樓,坐在畫室開始畫畫。
她習慣性把手機關機,最後看到手機顯示了一條消息,但是她沒理,關了機坐在畫架前開始畫畫。
腦子裏很亂,落在畫布上,卻變成了強烈的情緒,撲面而來的是強烈的不甘和激烈的動力。
讓她手指忍不住攥緊了一些。
遲見歡不停地畫着,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停下來。
——她之前也有過這種情況,畫完,只覺得生命開始變得輕盈起來,遲見歡有一種突然覺得除了畫畫,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的感覺。
這感覺讓她盯着她面前這幅畫看了很久,終于到外面的天色又暗了下來才終于停了下來。
停了手上的事情,她走出畫室,到進門口的扶手上拿起手機,開機。
手機上的消息很多,讓她驚訝的是,給她發消息最多的居然是江森和。
她點開,翻到最上面開始看。
【J:你去哪兒了?】
【J:你今晚不回來了嗎?】
【J:手機也關機了,你到底在做什麽?】
【J:立刻給我回消息。】
【J:遲見歡,如果以後你再這樣,我們之後結婚矛盾一定不會少。】
【J:回消息。】
【J:?】
之後大概有十幾條消息都是一個問號。
遲見歡才想起自己沒有告訴江森和自己有畫畫就關手機的習慣,她剛想回消息,那頭立刻打過來了電話。
她點了接通。
“你在哪兒?”
他問。
江森和的聲音很冰冷,仿佛浸透了冰水。
遲見歡原本輕盈的情緒瞬間變得厚重了起來,聽着江森和繼續說話。
“如果不回來為什麽不提前說一聲,你不知道今天還要一起吃飯嗎?”
他的聲音依舊嚴厲,遲見歡能想象到她這個時候的表情,一定是緊緊皺着眉頭,很兇的樣子。
——江森和兇起來真的很兇。
遲見歡有點害怕他兇的樣子。
“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現在就過去。”
遲見歡客氣地說着抱歉的話。
江森和煩躁道:“我已經讓咱們爸媽都回去了。”
遲見歡吶吶,“抱歉。”
“下次如果有事情,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是不是我們結婚,你就以為只是當一個名義上的妻子就行,其餘什麽事情都不用做?”
江森和的質問還在繼續,遲見歡抿着唇,不知道說什麽。
遲見歡只能繼續重複,“抱歉。”
“遲見歡,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跟我結婚,我覺得我們現在及時止損還來得及。”他冷冰冰的嗓音仿佛就在她的心尖,讓她站在公寓裏,感受着夏日的風,仿佛走到了冬天,“你覺得呢?”
遲見歡停頓了好久,再次說:“抱歉。”
江森和嘆了口氣,好像冷靜了下來,說:“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