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誅溯門人
誅溯門人
直到白如晦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姜溯這才從電子垃圾堆下冒出了頭。
雖然騙了這個傻樂的小白,但她心裏一點愧疚感也沒有——當前任務明明白白兩個大字,逃離。
雖然不知道到底要到距離圓艙多遠的地方才算脫離,但完成度卻告訴她,還早着呢。
殺了一個張危危口中道子級的朱素,也才只增加了15%的完成度。
姜溯垂眼看着那只有八個字的任務描述“蘇醒之地,群魔窺伺”忍不住又按了按眉心金色的守心痣。
早就習慣了,如果是什麽好事,怎麽可能掉到她頭上。
姜溯嘆了口氣,杵着鋼筋往人最少的方向慢慢走去。荒漠的風幹燥熾熱,吹過沙塵,将她的足跡掩去。
她現在的目标很簡單,找一個人跡罕至點的地方,閉個關把自己的修為提上來。但看看眼前一望無際的荒漠,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妄想。
“叮鈴——”
沙子熱的燙腳,空氣扭曲着遠處的景物。入眼全是一片單調的枯褐色,一棵樹木也無,時不時還有幾股風卷着黃沙高高揚起又飄落地面,撒了她滿頭滿臉。
“叮鈴——”
姜溯垂着頭,杵着鋼筋慢吞吞地往前挪着。她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但直覺卻一直催促着她往前走去。
紅日漸漸沉入沙漠邊緣,一股涼風不知從何處吹拂過來。
帶着清脆的搖鈴聲。
“叮鈴——”鈴铛聲傳的極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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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溯的腳步緩緩停下,終于看見自己所在的位置竟然是一個廢棄的小鎮邊緣,黃沙被兩側的圍牆束成一條窄小的道路,她就在這條小巷中麻木地往前行着。
等等,她為什麽要往前走來着?
姜溯霍然擡頭,看到了圍牆上坐着的紅衣少年。
“修士?”那少年手上拿着一對紅繩穿起的銀質鈴铛,一身精致的紅色錦衣,右眼下還有一枚細小的淚痣,臉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怎麽是個修士?”
又來一個?這個鬼地方到底是什麽情況!?
姜溯緩緩吐氣,露出了微笑:“您好,請問您是?”
紅衣少年嫌棄地打量了下衣衫褴褛的姜溯:“朱素。”
嗯?
姜溯眨了眨眼:“朱素?”
紅衣少年掂了掂手上的銀質鈴铛,一撩衣擺,露出了一腰帶綴着的細小銅鈴,從圍牆上跳了下來:“你不知道朱素?”
她剛宰了兩個朱素。姜溯學着白如晦的樣子傻樂了一下。
“就是朱素門,我是朱素門的人。”少年捏着鼻子繞着姜溯轉了一圈:“真奇怪,我總覺得你身上有師姐的味道。”
姜溯傻樂:“什麽師姐。”
紅衣少年撓了撓頭,比劃了一下:“她比我高一點,穿着白衣服,眉心是桃花花钿。”
“……”姜溯沉默了一下,表情誠懇:“沒見過呢。”
紅衣少年秀氣的鼻子皺了一下:“可你身上有師姐的味道。”
那當然有了,畢竟她不僅捅了美人三劍,還被美人刺了一劍。姜溯表情誠摯:“可能是我路過了她的位置?”
紅衣少年格外的好糊弄,手指輕輕點着鈴铛,若有所思:“倒也是,師姐去的方向正是你過來的方向,保不齊你們路上遇到過。”
姜溯做恍然大悟狀:“啊,說來我路上遇到過一個面容和善的女子。”
“那就是師姐沒錯了。”紅衣少年笑了起來,反倒提點起了姜溯:“你也是,怎麽聽着攝魂鈴就走過來了。倘若路上遇到個妖獸豈不是死路一條?你家的長輩沒告訴你外出時要…”他的眼睛一眯:“你是無門無派的修士?”
原來那個鈴铛是叫攝魂鈴。
聽這朱素的意思是,他搖鈴铛本意是為了騙妖獸過來,也就是騙白如晦裴玉那群人?
而他又對無門無派這件事有着奇怪的重視度…姜溯心思如電轉,掂量起自己能不能一招解決這個紅衣朱素。
算了,還是看看能不能糊弄過去吧。
少年手上拈着銀質鈴铛,腰間銅鈴輕晃,飄飄搖搖,像只紅蝴蝶一樣落在了姜溯的面前:“你是誰?”
姜溯擡頭:“修仙之人致力于斬妖除魔。”
紅衣少年一愣,點了點頭。
姜溯繼續:“所以是不是散修又如何呢,大家都是為了同樣的目标。”
紅衣少年眨了眨眼,迷迷糊糊也點了點頭:“……好像是這樣沒錯。”
姜溯:“你師姐那麽和善的人,一定教過你要與人為善對不對。”
看着紅衣少年又點了點頭,她壓下心中欺騙傻子的愧疚,理直氣壯:“我是不是人?”
紅衣少年思索:“你是人,我應該與你和善?”
他一錘手心,随即又沮喪下來:“可我師尊說了……”他的高馬尾無風自動,在他腦後長牙舞爪:“不能相信沒有門派的修士……他們都是在騙人。”
隐秘的壓迫感絲毫不亞于剛才被捶成黑泥的白衣朱素,姜溯心中一緊:“我有門派,我師尊叫蘭從。”
少年的高馬尾落了下去,他撇了撇嘴:“哎喲,好厲害——我都不知道仙尊還有個你這樣的徒弟。”
“哈哈……”實不相瞞,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有個仙尊師父。姜溯杵着鋼筋,笑的坦蕩:“我也不知道仙尊怎麽看上我的。”
高馬尾又開始張牙舞爪。
姜溯話風一轉:“不過我突然想起來,當時我和你師姐遇到了登仙階。你師姐把我拉上登仙階以後,又說她機緣在妖魔裏,就又跳下去了。”她攤手:“我上了登仙階後就被仙尊收了徒。”
紅衣朱素思考了一下:“師姐确實是為了找機緣過去的,那看來你是仙尊的徒弟了?”
感謝這位腦子不太好使的朱素。姜溯笑了一下,點點頭承認:“哎,對。要不然你上來聞聞,我身上肯定還有點仙尊味道。”
少年睿智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的一搖手中的鈴铛:“仙尊是你的師尊嗎?”
攝魂鈴…姜溯心神一晃,很快穩住,意識到那是少年控制心神的武器。
她連忙放空大腦,一副被控制的模樣,聲音缥缈而含糊:“是……”
“叮鈴——”
“你見過我師姐嗎?”
“見過……”姜溯努力模仿着被控制的模樣。
“你叫什麽名字?”
“姜……溯……”姜溯的聲音缥缈。
少年滿意地收起了鈴铛,嘀咕道:“陌生人也不全是騙子嘛,師姐盡吓唬我。”
姜溯做恍然回神狀:“哎,剛剛?”
“沒什麽,你走吧。”紅衣少年擺了擺手,往姜溯背後的方向走去。
他移動間,姜溯瞥見了他腳上的銅鈴也在叮當作響。算了,既然是那個方向,想來能把他師姐捶成黑泥的執巡大隊,也能把他捶成紅泥吧……她轉過頭,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着,只打算趕緊遠離這個紅衣朱素。
才走了兩步,姜溯就覺得背後一陣勁風。一點鋼筋,她淩空而起,一個飛躍到了圍牆之上,蹙眉望着突然發難的紅衣朱素。
紅衣朱素高馬尾全部散開,像是一只毛刺刺的海膽。原本還算清秀的面容此刻也帶着猙獰:“你叫什麽?”
姜溯握緊鋼筋,聲音也冷了下來:“姜溯。”
紅衣少年嗬嗬笑了起來:“那就沒錯了。”
什麽沒錯?姜溯一個閃身避開了他紅袖中銀蛇一般的刀光。圍牆被紅衣朱素這一刀砍豆腐一般砍到了底。
紅衣少年以奇怪的姿勢單腳落在地上,脖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吊着一樣呈現一個詭異的角度。他并不意外這一刀的落空,反倒借勢一揮袖子,露出了身上縫着的密密麻麻的銅鈴。
姜溯一驚。
那些銅鈴竟是用紅繩硬生生縫在他的皮膚上。
叮叮當當的鈴聲響起,紅衣朱素像是跳舞一樣舞動着身上的銅鈴,手上也搖起了那兩枚攝魂鈴。
只是搖了半天,見姜溯依舊一臉防備警覺的模樣,他這才停了下來:“你不受攝魂鈴影響?”
“……挺吵的。”姜溯活動了下右手。
紅衣朱素歪着頭,黑色的長發蓋住了他半邊臉:“所以你剛剛也是在騙我?”
“沒有。”就是沒說她宰了你師姐而已。姜溯眉心緊蹙,思考自己到底什麽地方露了破綻:“你為什麽要殺我?”
紅衣朱素收起鈴铛,抽出了袖中的銀蛇小刀:“你叫什麽?”
“姜溯。”
他将銀蛇刀一分,分出了兩柄薄薄的小刀:“我們門派叫什麽?”
朱素……
不對!
是誅溯!
姜溯毛骨悚然。
“你們是誅溯門?”姜溯眼皮一跳,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一個門派立志追殺自己,連名字都要叫誅溯門。
她才剛來這個世界不到24小時吧?
不,按照那個蘭從仙尊的說法,自己是和禍世妖魔大戰,同歸于盡剛剛死而複生。
那也不對啊……她難道不應該被尊為救世主,上哪哪兒列道歡迎嗎?
姜溯的視線一晃,不遠處的紅衣少年的形象漸漸扭曲,一只渾身通紅的海星狀多足生物赫然出現在她面前。
有點辣眼睛。姜溯搖了搖頭,眼前紅色海星和紅衣誅溯的形象幾乎重疊在一起。紅色海星露出獠牙,紅衣誅溯手持銀蛇雙刀,向她飛卷而來。
盯着海星的心髒,姜溯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真是絕了,這才一天,她就已經體會過三四次強行運轉劍式越級殺敵的感覺了。
該不會她連一天都活不過吧?果然不愧任務描述裏那句群魔窺伺啊……真就是群?
以生命為本源的清氣貫穿鋼筋,姜溯輕輕一振鋼筋,旋身避開銀蛇刀光和獠牙,狠狠刺入紅色海星的口器之中。
紅色海星的堅韌超出了她的想象,以至于她不得不調起所剩無幾的清氣為引針,再次一刺。
“噗呲”
鋼筋透體而出。
紅色海星的獠牙卻也紮在了她背後。
被一根鋼筋穿過心髒的紅衣誅溯不為所動,反倒挑起了被銀蛇刀穿骨的姜溯:“好痛啊,你難道不知道……”
“我沒有心髒嗎?”他歪着頭,黑色扭曲的長發蜿蜒着纏住了姜溯的脖子,右眼下的淚痣閃爍着暗光。
姜溯瞳孔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