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白樓附近有衆多洋行與西餐廳。
這一家法式餐廳, 是唯一一家帶旋轉門的,只是這旋轉門造成了一定的麻煩。
“你們這兩邊的門都這麽窄?都不考慮別人會過去麽?”薛碌癱坐在輪椅上,好像嗓子眼裏含了一口濃痰似的吼道。
旋轉門兩側雖然也有門,但旁邊的門都只打開了半扇,輪椅顯然比門寬了一點。
那個服務生裝作說不好中文的樣子,故意用着蹩腳的口音道:“只是有半扇門固定會鎖着。”
過了一會兒, 飯店經理拿着一大串鑰匙過來了開了鎖, 她既不道歉也不幫忙, 只是笑了笑打開了門。然後站在門裏, 看着幾個人幫忙把輪椅推上來,後頭還跟了好幾個帶着帽子穿着馬褂的中年男人。
那個略顯傲慢的經理瞥了一眼這家飯店裏極少出現的馬褂布鞋,微微一笑:“請。“
李颠跟在薛碌和他那幫推輪椅的徒弟後頭, 問道:“姓栾的客人訂了座位?”
經理微笑:”栾爺在一樓的隔間等諸位。”
栾老正喝着酒,屏風被撤開了。十幾個灰色黑色的長袍馬褂湧到一樓角落的長桌邊, 他一身白色西裝拿着手杖站起了身, 走上來給諸位握手, 瞧了一眼李颠, 最後才看向輪椅上的薛碌。栾老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哀痛與憤怒:“老薛,這件事我也有聽說,到底是誰把你變成這樣子的!”
給栾老推輪椅的幾個徒弟擡回屏風, 站在屏風外頭,長桌邊上就剩七八個人了。栾老坐在了桌子一頭:“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你們怎麽沒找夏恒來啊!”
程石方在挨了江水眠一頓打之後難得出來露面,看見薛碌的樣子, 心裏倒是有幾分慶幸了。當年他沒參與到最後,也是因為程永安死後武館的事物折騰的他騰不開手,薛碌他們也總嫌棄程石方沒本事沒魄力。
長桌子兩邊,所有人坐定。薛碌也想坐凳子,可他手臂都已經沒什麽力氣,撐不起身子來,如果旁邊的人幫他,就相當于要抱起他來放在椅子上。顯然誰也不願意動這個手,薛碌也死要臉,秉出一臉強硬來:“之前跟您通過電話了,您也知道了吧。她如今又回來了,顯然是沖着我們來的!幾年了,她還記得那件事。重要的是,栾爺,您知道她是女的?”
衆人目光都凝過來。李颠低頭,捏了捏手指。
如果栾爺知道,那也就是他當年默許一個女人傳形意門的功夫。
栾老猛吸一口煙,嘆了口氣,道:“怎麽着,我現在已經這樣了,你們還要因為我知道她是女人責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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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碌梗着脖子:“要是您早就知道,那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們,那當年的事兒或許都不會落到那種地步!”
栾老撚着煙笑了:“你确定?當年你們知道這件事,不是張貼大字逼死宋良閣?現在說幾年前的事兒也沒意思,你們要是來跟我算舊賬的,那抱歉。我晚上還要去參加舞會——”
一位武師站起來,連忙攔道:“自然不是。只是我們想來問栾爺怎麽辦。”
栾老又慢吞吞坐下了,扶着腰在一落座的瞬間,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道:“我還是那句話,怎麽不找夏恒。”
薛碌:“夏小爺似乎忙得很,我給他回電幾次,根本沒人接。他讓我們辦事,卻完全不把天津的武行放在眼裏。”
栾老嘆氣:“那也有什麽辦法,他老子死了之後,變成他随着閻百川打仗了。他就是閻百川手底下頭一號人。夏恒要是天天閑的遛鳥喝茶,哪裏拿得出錢來給我們武士會。”
薛碌和他們彼此又對望了一眼,半晌道:“有件事,栾爺可能不知道吧。之前夏恒不是說把萬國賽武會的事兒花了大價錢給搶到天津來。這事兒雖然對各武館有天大的好處,可是跟夏恒沒有什麽好處。我們心裏正納悶呢,這不,他來讨債了。”
栾老瞪眼:“讨債?難道他逼着你們納這份錢?這臭小子瘋了不成?!”
李颠若不是心裏知道栾老的底細,也知道栾老見過好多次江水眠,幾乎也要被他的裝傻蒙騙過去了。
薛碌看栾老沒理解他們的意思,吞吞吐吐道:“不是說這個。啊,對了,您知道李沛又回天津了麽?”這話說的東一句西一句,栾老裝的更不明白了。
李颠聲音一頓:“哥回來了?”
栾老和他交換了一個彼此誇贊演技的眼神,這才道:“我不知道。這小子當年給夏恒辦了事兒之後,夏恒不是安排他去東北了麽?聽說他還參加了什麽教派,又去朝鮮還當了一段時間的兵,怎麽會又跑回來了!”
薛碌道:“回來就是來給夏恒辦事兒的。您知道盧五爺麽?”
栾老:“我必須知道啊。或許說天津有幾個人不知道。”
薛碌輕聲道:“夏恒要殺的就是這位盧五爺。但我估計不是他的意思,而是閻百川的意思。夏恒就先把在外頭的李沛找回來了。結果李沛被打傷了腿住院了,他就來找我們了。”
栾老喝了一口酒,耷拉着眼睛道:“你們是李沛受傷後才知道要對付盧五爺的事兒?”
薛碌頓了頓:“那倒不是。其實夏恒早就來找我們商量過了。當時夏恒也說過想讓當時剛來天津的李二爺做這件事。畢竟李二爺四處游學,習得一身功夫也相當不錯了。後來二爺說能把他長兄叫回來,夏恒想着也是好幾年過去了,叫李沛回來估計也沒什麽。這不前幾日李沛剛到,也沒來跟我們打招呼,就去辦事了。”
栾老低頭,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怪不得。因為夏恒和李沛關系還算不錯,他也不知道李颠南下是去跟宋良閣學的功夫,李颠來了天津之後,就還算是重用他。李颠落腳就聽聞了這件事,他或許也早知道江水眠和盧嵇的關系,就立刻想辦法通知了江水眠。
江水眠跟天津武林早就有一大筆帳要算,聽說這件事之後自然會想來天津,把過去的帳和未來的帳都算了。
李颠為了想辦法拖延時間,拖到江水眠來,就故意提出把李沛找回來。李沛雖然不好找,但一是他功夫邪門對暗殺之類的事情也擅長,二是夏恒最信任的人果然還是他,于是事情就耽誤了一陣。等李沛回來了,江水眠也到盧煥初身邊來了。
栾老:“所以,李沛沒辦成,他就來找你們了。”
薛碌:“不管李沛能不能成事,我都不想摻和到這些大爺們之間的事兒去。閻百川要殺盧煥初,真不是我們能摻和的。我就說是去找我一個師弟,回了一趟河北,卻中途又被夏恒叫了回來。我就知道李沛沒有辦成。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阿眠一直監視着我們這些人,我一回來,她就殺了過來——然後,然後使了陰招,打在我脖子上。”
栾老自然不會說,這是他通知江水眠的。只是他內心嗤笑:輸了就輸了,說什麽使了陰招。
薛碌努力想撐起身子來,李颠扶了他胳膊一下,他才坐直一點,道:“重要的問題是,她跟我說,不單是因為以前的事情,更是因為未來的事情。那豈不就是說……她是為了盧嵇這件事來的?而且她的打扮,她那身打扮穿的——非富即貴!讓人根本摸不清楚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颠松開了撐着薛碌的手,道:“你說她是為了盧五爺殺人的?”
薛碌道:“很有可能,是不是盧五爺花錢雇了她來?她什麽時候來的天津?宋良閣會不會現在也在天津?重要的是,現在要怎麽跟夏恒交代——”
栾老:“怎麽交代?我估計當年你們都沒幾個人能打過她,她現在肯定比以前更厲害了。李沛還有那麽點可能贏她,你們如果真的受了委托,她那一身功夫都是殺人的本事,你們就等死吧。到時候死在盧五爺眼前,說不定就給你們埋在哪個教堂外頭了。我建議你們直接去跟夏恒說,這事兒做不來。”
薛碌咬牙,激動地甚至有點語無倫次:“栾爺,您這個徒弟現在是個什麽樣的性子,你還不了解麽?以前他爹在,還肯壓着他一點,可那也壓不掉他骨子裏的狂。自從……自從他讓李沛殺了他爹之後,整個人簡直就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有一回來天津,我請他吃飯,就因為我一個徒弟不知道他,說話态度不好,他就直接踩着飯桌過去,踢開飯菜,當場摁着我那個徒弟在地上打。我看太陽穴都快打爛了,肯定要出人命,我要攔着,他差點崩了我。生生把我那個徒弟的腦袋打的血肉模糊,他自己的手都打傷了!”
栾老看着酒杯不說話。
薛碌掙紮道:“我就是硬着頭皮去殺盧五爺,也招惹不起夏恒!盧五爺不知道我家住哪裏,我孩子在哪裏上學,可是夏恒知道!所以說這個阿眠必須要找出來!她就是個雙重的威脅,有她在,我們殺不了姓盧的,有她在,她遲早也會因為以前的事情,殺了我們所有人!”
栾老:“所以說你想讓我怎麽辦呢。或許說薛碌,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是、我是中華武士會的會長,可現在這個中華武士會跟我還有什麽關系。你們是拿夏恒的錢,給他打工的人,我就不是了麽?我這已經提前步入養老了,你們當年瞞着我做事兒,瞞着我拿夏恒的錢,這會兒出了大事兒了,不敢找他,自己又解決不了了,就來找我了?”
屋裏七八個人都不開口了。
李颠半晌才道:“那栾爺就願意看着這個阿眠一個個上門,然後把所有的人都打成殘廢麽?把中華武士會擊潰的不像樣?”
有這個配合接話的,栾老才好把話說下去。
他兩條胳膊放在桌案上:“我們攔不住她。不如你把她來天津的事情告訴夏恒,不說她來幹什麽,只說她打傷了人。等夏恒來了,讓他們直接解決去。”
薛碌半晌道:“栾爺覺得這樣行?夏小爺上次來天津都是半年多以前了,他會為了這個出面?”
栾老聳肩:“我也不知道。但總要跟夏恒說明白。夏恒當年對這個阿眠就很有意見,三年後回來壞他大事,你說他會不會出面。不過在此之前,為了防止她再去上門踢館打傷人,如果誰以後遇見她,就說中華武士會決定直接給她萬國賽武會的武行名額,讓她來館內登記——”
程石方臉上大喜:“然後我們便可以一舉擒獲她!”
李颠身子一僵。
栾老嗤笑:“武人的臉是徹底放棄了麽。她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我們騙她來,然後幾十個男人拎着刀擒她一個是麽?她來跟你們比試的時候,哪次不是一對一。你們要真想這麽幹,幹脆我也請辭吧,我就沒臉在天津武林混下去了。”
薛碌連忙道:“自然不會。那就叫她來登記。這樣她也沒有說辭來跟各家比劃了。”
有人插嘴道:“要不我們就把那門口的槍杆撤下吧。”
栾老靜靜的喝了一口酒:“武行百年的傳統,就因為你們心虛,所以要撤了?膽子也未免太小了。她既然摔杆子還找理由,就不是那種瘋子,到時候她來踢館,你就直接說給她名額的事情,她也不好在沒同意比武的情況下就動手。如果真鬧僵了,你再來館內請人也來得及。”
薛碌點了點頭:“有栾爺這話,我們也算放心了。就是……跟夏小爺聯系這件事,我覺得怎麽都是您做比較方便……”
栾老瞥了他一眼,似乎無奈道:“我知道了,我會聯系他的。”
薛碌大喜:“那就麻煩栾爺了。”
栾老深深的望向他:“你的傷勢不要緊麽?”
薛碌窒了一下,苦笑道:“能怎麽辦。不過我相信夏小爺回來之後,肯定會想辦法解決這個阿眠。我只盼到時候夏小爺能給我一個公道了。”
栾老輕輕一笑:“這件事我一定好好說明。”
等栾老扶着腰送他們出去的時候,那半扇門又上鎖了,只得再把那個踩着高跟鞋的經理叫過來給開門,幾個人扛着薛碌的輪椅出去了。他們把薛碌扛上了馬車,衆人散了,程石方卻跟上馬車來。車往老城區而去,程石方坐在車內,靠近在輪椅上閉目養神的薛碌,道:“薛爺,你讓那個丫頭片子打成這樣,真的就作罷了?”
薛碌睜開眼,剛要說話,被嗓子眼裏的痰堵得直咳嗽,他身子沒力氣,差點從輪椅上滑下來,程石方連忙拎了他一把,抱住他胳膊下,将他往上拽了拽。
薛碌吼道:“不算數?怎麽可能不算數!我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
程石方以前還算怕他,現在薛碌也只有嗓門大,他混不在意的扶着輪椅坐下:“那您說怎麽辦?”
薛碌冷笑:“讓名額給那個女人,可以直接參與賽武會決賽的名額一共就八個武行,她占了就是搶別人的位置。過幾天,他們就會為了誰讓出這個名額而着急,來找我商量的。你說的沒錯,她只要來了會館,我們就可以捉住她。”
程石方長得一張五大三粗方正臉,卻沒什麽主見,道:“那、那剛才栾爺不是說……”
薛碌:“你聽他?他現在沒什麽徒弟在旁,更沒有自己的武行,他就是個和事佬。這關系到我們的死活!”
程石方:“可是……那個阿眠不是說是盧五爺的人麽?剛剛在場上沒說,但你看她那打扮,有沒有可能……盧五爺直接收她做姨太太了。你也知道那個盧五爺風流的很,花錢雇她哪裏比得上直接收她進門容易。”
薛碌想了想:“我倒覺得不太可能。哪個男人會讓自家姨太太出來打打殺殺的。而且聽說盧五爺都是搶人家姨太太的那種人,聽說他家裏的都是豔名遠揚,豐乳肥臀的。這個半大小丫頭,誰口味這麽寡淡啊……”
程石方:“主要問題是,夏恒遠着呢。盧五爺卻是天津這片兒呆了多少年的人,真想要弄我們,不也容易得很。”
薛碌猶豫了一下,道:“其實這個問題倒也簡單。我們一直不知道這個阿眠的深淺,甚至連她名字都不知道,這事兒完全可以撺掇別人去做……我們也好試探一下。否則在閻百川和盧煥初的争執之間,我們會成為死得最慘的那批人。”
而另一邊,經理送走一幫進來說了半天連壺茶也沒點的武人,往栾老預定的長桌走去。卻看着有個穿淺色襯衣和長裙的嬌小女人從二樓下來,坐在了長桌中間的位置,和栾老面對面,她回過頭來,擡手道:“麻煩您,我要兩個巧克力冰淇淋球。”
栾老眼睛也不擡,不再是剛剛渾身傷痛行動遲緩的樣子,伸了伸胳膊随意的坐在凳子上,道:“一杯龍舌蘭,不加冰。”
等冰淇淋端上來,江水眠挖了一勺,幸福的眼睛都要眯起來了,舔了舔勺子,才道:“你說夏恒大概什麽時候能出現?”
栾老哼哼的兩聲:“我估計他最近不會出現。就算我打電話,估計他到萬國賽武會的時候才可能露面。如果他夠縮頭,在盧嵇知道自己被閻百川派人暗殺之後,可能一直都不會來天津。你想殺他,難于上青天。”
江水眠笑:“難于上青天,不至于吧。我聽說馮繼山要讨伐閻百川,說不定他命不好,直接死在戰場上呢。不過我不想看到這樣就是了,我倒是也不一定要拿刀殺了他,拿一把槍爆了他的頭我也是喜聞樂見。”
栾老咂嘴:“小姑娘家家的,天天不是殺人就是爆頭。要是三年前,你殺他還是容易,可至今……”
江水眠嘆氣:“也沒辦法,他當時命大,我錯過了。”
栾老:“到時候,你會按照我們說好的接手中華武士會麽?”
江水眠:“您別在這兒問我要承諾,我不會接手中華武士會,要接手也是我師父。再說我跟你能坐在一桌吃飯,一是因為你也活不長了,二是因為你被當年的徒弟騎在頭上,也受不了了,也想殺夏恒罷了。你說你還能活半年,半年之後你要是死不了,我送你上路。”
栾老嘆氣:“你怪我,當年默許他們對肅卿動手……”
江水眠笑,挖了一大塊冰淇淋送到嘴裏,凍得縮了縮肩膀,道:“別以為你把殺了他,勸成打斷腿,我就會原諒你。”
栾老悶了一口酒,半晌道:“肅卿要來天津了。”
江水眠一愣:“他聯系你了?”
栾老:“他給我寫信了。字裏行間都是威脅。全都是如果我要騙了你,要如何殺我。還有就是問你到底做了些什麽。他難道不知道你這個小丫頭有多麽難纏?”
江水眠低頭吃冰淇淋:“他的性子,可不會細寫要怎麽殺你。只會有一句威脅。”
栾老:“确實。不過他好像會坐火車前來。我看他說着安頓好蘇州的事情就要出發了,從蘇州北上,轉車麻煩了點,不過他估計十來天就到了。”
江水眠戳着冰淇淋,心不在焉道:“你放心,他不會強押我回去的,這件事我怎麽都要完成。就是我們肯定要住在外頭,麻煩你找一下房子。”
栾老挑眉:“不住在盧家?”
江水眠擡眼沒好氣的瞧了他一眼:“你是想讓我夾在兩個人之間被弄死麽?”
栾老摸着下巴幸災樂禍了:“原來他不知道啊。那倒是有意思了。盧老爺豈不就成了肅卿的女婿,那我又是肅卿的師父——”
江水眠翻了個白眼:“你要是敢說出去。就等着吧。”
她想了想這件事,頓時有點煩躁:“我回去了。你注意點薛碌幾個,他剛剛說什麽‘等夏恒主持公道’的屁話,臉上都快繃不住對我的恨意了,他肯定不會輕易就這麽放過。不過我也可能會去再把事情鬧大一點,看能不能把夏恒先逼出來。”
栾老似乎有點微醺了,擡手:“好,我知道了。我也要走了,晚上還要跟姑娘們跳舞呢。”
江水眠站起來,道:“嗯。你買單。”
栾老點頭:“行行行,我整天拿那麽多養老金,随便花。”
江水眠垂了垂眼。在夏恒殺了他爹後,他就擔任了山西軍中要職,之後給中華武士會大量提供資金,生生把當年逸仙先生設立的燕支部下屬的中華武士會,變成了他夏恒的武士會。一面中華武士會包攬了習武強國相關的活動,搬入幾層大樓的會館,變得聲名顯赫;一面則是栾老的徒弟被大批挖入軍中,将他架空,栾老的武館也在他生病期間被夏恒解散。
夏恒對栾老曾經教他武功時候的态度一直不滿于心,卻不願意落下壞名聲,就把栾老供在了中華武士會的位置上,但實際上資金的來源活動的安排,全都握在他自己手裏。
栾老沒有武館教不了徒弟,其他人都靠夏恒養着,看得出來夏恒對栾老有所不滿,也不好老找栾老辦事,更不好找他主持江湖情面。
栾老每天就拿着武士會定期發給他的一大筆錢,提前進入了養老生活。
對外看起來,栾老已經紙醉金迷的荒廢一年多了。但江水眠這次北上,才瞧得出來,他一直沒有真的懈怠過,只是沒想到他在江湖逢迎多年,竟比不上他那一朝有權有勢的徒弟。
江水眠帶上帽子,轉身離去:“少喝點。別死太早。”
而另一邊,在法租的一處高檔會館門外,盧嵇笑的臉都僵硬了,終于有人發聲了:“歡迎盧嵇先生為我們甘石橋俱樂部的成立剪彩!”
盧嵇在他話音未落之前,搶先一把剪斷紅綢,擡起剪刀來,繼續一臉假笑。下頭擠了不知道多少記者,一時間照相機上閃光燈泡的啪嗒聲連接作響,盧嵇看着幾十個幾塊大洋的閃光燈泡在一陣閃光中紛紛變成不透明的色,心道:這咔咔幾十下子的照相,就是好幾百塊大洋沒了啊。
他也看不清下頭的人臉,只是身邊的人請他轉身往會館裏走,那主持場面的人開口道:“請各國的記者在一樓稍作等待,半個小時後,盧先生會在二樓的會面室,接受大家的采訪。”
盧嵇轉身後笑容消失,面無表情走進會館一樓寬大的客廳內,頭也不回邁上鋪着紅地毯的樓梯上了樓,孫叔面上神色有些擔憂的站在二樓的走廊下,看見盧嵇整理着袖口走過來,剛要上來跟他說話,盧嵇擺了擺手:“不用了。我知道了。”
他走進二樓備下的休息室,孫叔走進來關上門,低聲道:“徐老都沒提前跟您說一聲,要是您提前知道也可以避一避。”
盧嵇咬牙冷笑:“避?我避得開麽?他就怕我不願意摻和進他當總統的事兒來,這會兒要我給他操縱選票、賄賂議員的據點來剪彩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再被鎖,我就要對大佬勢力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