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後一吻
最後一吻
契約感應像是一枚烙印,在慕南嘉胸口描摹的越發清晰。
【他的出現不在系統計算範圍內。】系統解釋道:【本系統由于未知原因産生了新的漏洞,正在嘗試修複中,修複完成之前不明生物都會存在,還請宿主大人自行尋找應對措施。】
“沒用就別廢話。”慕南嘉一把關掉系統,呼吸随着腹部深入的五指越發緊澀。
他緊咬着唇,忍下一陣陣上湧的惡心,雙手徒勞的推拒着那人的手臂。
“啧,怎麽這麽難殺。”男人搖搖頭,手掌自腹中掏出,嫌棄的甩了甩手上的血。
失去了這最後一點支撐,慕南嘉像一根泡囊了的面條,順着鐵柱軟塌塌滑坐了下去。
他眼前盡是一片片的黑霧,耳邊滿是電話忙音一樣的嗡嗡聲,陰魂不散的回蕩在他顱腔內,吵得他腦袋幾乎要裂開。
男人在他衣服上胡亂擦着手,餘光瞥見他胳膊上似燙傷留下的疤,想起了什麽似的說道:“汪城那次我以為就能幹掉你了,誰知道那小子那麽不中用。”
“汪城?”慕南嘉恍然大悟,面目流露出幾分不可思議:“告訴他紫外線可以對付我的算卦先生是你?”
原來這種極其危險的不确定因素這麽早就已經出現了。
男人不做回答,噗呲一聲笑了:“我還以為抓那個醫生沒用呢,結果你這麽在乎他。”
“你愛他。”男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篤定道。
“但你明明不屬于這裏,你只是來執行任務的,對NPC擅自摻入太多自身感情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慕南嘉只嫌棄他太吵。
“你……到底是誰?”他伸手想去抓男人的面罩,被輕而易舉的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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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執行任務的,不過,我的任務和你正相反。”他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拿起鐵鏈把慕南嘉的手腕拴在柱子上,毫不拖泥帶水的撿起地上那柄被鮮血完全浸透的刀。
他頗有玩味的說道:“我突然不想直接殺掉你了,把另一個抓過來當面殺,或許更好玩一點,不是嗎?”
原本意識昏沉的慕南嘉一下子清醒起來,他猛烈掙動着被拴住的手腕,想要出口制止又被鮮血堵住喉嚨。
“別急,我馬上送江醫生來和你團聚。”男人朝他擺擺手,而後身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來他的目标是江梓敬?慕南嘉怒目圓睜,一口氣被血嗆住憋的臉頰通紅,他奮力往外爬着,卻怎麽都掙脫不了那根鐵鏈。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上個世界的零星碎片一下湧入慕南嘉腦海,他滿腦子都是那張和江梓敬長得一摸一樣的臉在他面前被撞飛的畫面。
他本能的抗拒這樣的記憶。
雖然他不記得前一個世界具體都發生了些什麽,但他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最終任務。
親手殺了攻略對象。
所以他故意放慢了攻略進度,是想盡量讓那一天晚些到來,或者盡可能的在那天到來之前,給江梓敬他所有的愛。
但是這一切好像并不似他想象的那麽順利。
慕南嘉狠了狠心,咔吧一聲,掰斷了自己右手大拇指。
手腕斷了線似的從鐵鏈中掉出來,剛剛還氣若游絲的人這會兒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撐着柱子爬起身,半盲的眼睛裏透露着陰冷殺氣。
傷口失血量馬上就要達到人體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深深的無力感和眩暈早已把他萦繞,可他不敢閉眼,饒是眼前一片模糊,他也不敢放任自己睡去,他怕這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
剩下的大半積分用來兌換了一瓶雙倍金額的凝血酶,一次性全部用光也只是堪堪恢複到普通人的凝血水平,可那道傷直直貫穿胃部,又被暴力撕扯,早就脫離了他能控制的範圍內。
于是他脫下外衣,緊緊在腹部那道傷口上纏了兩圈,借助外力讓血不再随着動作湧出,踉跄幾步來到天臺邊緣,嗅着面罩男的蹤跡,一個翻身,跳了下去。
他在江梓敬面前可以裝病賣慘,但離開那人視線之外,他也可以是殺人不眨眼的冥仙。
身子快速飛落,短短幾秒間,慕南嘉眼前浮現的全是江梓敬的臉。
他捧在心尖上的美人兒,真想再多看幾眼……
五、四、三……
他在心裏默數着樓層,下墜到三樓時猛地伸出手,抓住一塊凸出的窗檐,而後身體順勢蕩起,兩腳踹向窗戶。
嘩啦一聲,窗戶碎裂一地,慕南嘉落在醫院走廊裏滾了兩圈,抖落一身玻璃碎屑,感受着胸口痛感的來源,幾個瞬移來到了手術室門口,手掌按住鐵門,二話不說穿了進去。
門內,江梓敬正拿着除顫儀進行搶救,他神色緊張,雙鬓盡是冷汗。
病床上躺着的人,是江林洲。
怪不得他覺得心口一陣陣的發慌。
建立契約後他們經常能精神共享,不難猜出,那是江梓敬的猶豫不決。
那人是冷血無情的父親,可只要他躺在病床上,就是他的病人。
在他身後,男人高高揚起匕首,眼看着就要刺下去。
慕南嘉見狀不好,三兩步跑到他身後,一把接住了刀。
明明剛剛連手指都擡不起來的人此刻卻能抵擋住一個身強體壯成年男子的攻擊,男人面露難色,眼睜睜看着那把短刃在慕南嘉手裏化成灰燼。
“因為你的動機是他。”慕南嘉咬着牙開口:“所以你肯定不會得手。”
被簽訂契約的人類擁有擺渡人的絕對保護權,這條法則在冥界依舊擁有至高效力,任何人不可違背。
也就是說只要慕南嘉還活着,就沒人能傷得了江梓敬。
這是他用反噬換來的,最後的保障。
“我不管你來自于哪。”慕南嘉雙目盯着那人的臉,厲聲說:“你現在身處于這個世界,就得聽這裏的規矩。”
“手裏的魂魄交出來,快點,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男人氣極反笑,從懷裏掏出一只小瓶子,伸手故意在慕南嘉眼前晃了晃,譏笑道:“沒想到你們都到了定契約的地步了,真是可惜。”
“但是這個要是想要,你得自己來拿。”
說着,他身形一轉,再次消失不見。
“媽的……”慕南嘉低聲罵了句,眼前陡然升起一片黑霧,雙腿一軟,扶着床邊背對着江梓敬直直跌了下去。
“慕南嘉!”江梓敬做完一組胸外按壓,二助頂上繼續,他剛剛得了一個空檔,轉身就看見這人跪在了地上,病人情況實在危及,他到現在還沒得出空來和他說上一句話。
江梓敬連忙上前想把人扶起來,手指觸及那人腰間時卻摸到一手黏膩,他心下一驚,再擡起手時已經滿是鮮紅。
“你受傷了?”
心中沒來由的發慌,江梓敬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些血怕是早就浸滿了慕南嘉的衣料。
“你這樣不行,快點讓我看看。”
他想去解開慕南嘉腰間纏繞的衣服,那人卻攔住了他的手,抓緊了握進懷裏,他捧起江梓敬的臉,粗魯迫切的吻了上去。
慕南嘉吻的珍惜,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江梓敬的下颌,生怕弄疼了這人,一下一下,滿是不舍與留戀。
這一吻沒有準備,江梓敬只好順從的配合,一吻結束,兩人的眼眶都帶上了一抹紅。
“搶救不要停,我去把魂魄搶回來,還有救。”
慕南嘉眼神有些迷離,憑着精神吊着最後一口氣。
“別怕,專心。”他聲音低沉,猶如定海神針:“除了手術臺,其他的事你一概不要想。”
他微微笑着,眼睛看着江梓敬的方向,努力對準眼神讓自己看起來更正常一些,輕聲說道:“等我回來了,帶你去我生活的地方看看,給他們認認嫂子。”
江梓敬眼眶更紅了。
只不過慕南嘉看不見。
“走了。”
他故意壓低了嗓音,掩埋了因為失血而帶來的脫力感,江梓敬不放心的想要追問些什麽,慕南嘉起身快步穿過門板,沒留給他一絲思考的時間。
門外窗邊,面罩男正把瓶子捏在手裏朝他搖了搖,挑逗之意不甚明顯,看他出來了,擡步向外飛去。
“修複系統還需要多長時間?”慕南嘉快跑兩步追在那人身後,在心裏問系統。
【宿主別急,目前已經修複百分之五十,本系統正在努力搶修中!】
慕南嘉跟在那人身後飛速瞬移,飛了兩條街之後忽然發覺這條路有些熟悉。
那是去往江梓敬幼年居住的那座老宅的路。
十多分鐘後,男人逃竄進了宅子。
一天前他剛剛從這裏離開,慕南嘉輕車熟路走進屋子,在一個個房間裏搜尋。
視力幾乎全部喪失,他全然是憑着擺渡人的感應能力判斷那人的方位。
五分鐘後,他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男人進了那間地下室,那間充滿江梓敬陰郁回憶的,他們曾在這裏歡愉的地下室。
人一旦失去了視覺,對待未知領域就會有一種陌生的恐懼,他心中充斥着忐忑,邁向地下室的腳步第一次猶豫不決。
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江梓敬還在等着他把魂魄帶回去,今天他不論如何都得把人抓到手。
慕南嘉走進地下室,回手用能力封住了門。
地下室空曠無邊,黑暗的環境對他來說已經不是劣勢,周圍安靜下來後聽覺變得更加靈敏,他一步步從樓梯上挪下去,終于關閉了全部痛感。
慕南嘉臉色慘白,看上去似乎比鬼魂還要可怕一些,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凝聚成股順着臉側淌下。腎上腺素飙升的後果就是哪怕這人已經是風一吹就倒的狀态,他還是能聚起精神來和面罩男玩躲貓貓的游戲。
他勾勾唇角,露出一抹慘淡的笑。
這下,誰都別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