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懊惱地一拳錘在牆上。
他不是這個意思。
想說的話也明明不是這些。
沒有要斥責她的意思,他只是想着就一陣後怕,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顧念垂眸,委屈瞬間湧上心頭,一股酸澀的感覺在心間蔓延。
但當她擡眸,對上那一雙漆黑深不見底眸子,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掩飾在言以外的關心時,像放了氣的氣球,沒辦法再生氣
她忽略他的話語,注意到他不住流血的腿,第一時間問道: “許楠澤,你感覺怎麽樣”
許楠澤已經調整的差不多了,他本來只是因為腿受傷而意外墜水,沒多久又被顧念救了上來,只是缺氧和嗆了幾口水,目前看來沒什麽大礙。
只是腿上的猙獰傷口還在不停流血,看着有些可怖。
但他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并不當回事。
聽到她略微擔憂的問話,不知為何嗓子有些幹澀,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緩緩看向她,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她是傻子嗎為什麽非得下來,萬一…
他不願再想下去,只是無聲地看着她。
顧念黑發在水中早已散開,濕漉漉披在肩上,還滴着水珠,幾縷秀發還貼在耳邊。
她的衣服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她單薄纖細的身軀。
小臉沒有一絲血色,嘴唇也凍的發白,纖細的睫羽柔順地垂下來,眼尾處水色彌漫,晶亮的眸子卻異常認真地看着他, “怎麽不說話,是受傷了嗎”
他理因道謝,因為面前這個看起來柔弱的少女救了他,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并不是覺得難堪,而是生氣。
是更為深層的擔憂。
“你知道是誰嗎,你就跳下去。”
他的聲音有些冰冷,讓顧念恍惚了一下,仿佛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但她還是固執地說: “我知道。”
“知道才救的。”她的語氣鄭重其事,沒有一點兒不情願。
許楠澤覺得嗓子有些艱澀,生出一種無力感, “我不需要你救我。”
“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顧念卻不認同,她執拗地看着他,搖了搖頭,一字一句地道: “你很重要,不是玩笑。”
這次就算他故作冷淡,他也能看清他眼裏的擔憂。
她接着道, “你可以救那個小男孩,我為什麽不可以救你,書上沒有教我見死不救的道理。”
許楠澤漆黑的眼眸深邃無比,他握住她伶仃的手腕,微微用力, “我不許。”
他又重複一遍,聲音有些啞, “我不許。”
顧念發現壓抑不住的情緒,輕扯他的衣角,黑潤的眸子在夕陽餘晖的照耀下,澄澈透亮, “你在害怕嗎”
許楠澤不語,但緊抿的唇暴露了他的心思,一直以來他給自己的身份定位很明确,以保護者将她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裏,為她遮風擋雨。
所以他沒有告訴過她,發生在小巷裏的事,那些對她心懷不軌的人,就連他自己都極盡克制…
身份互換的那一刻,是巨大的恐慌,他不希望她受到一點兒傷害,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
他低垂着頭,濕漉漉的頭發搭在額前擋住了眼裏的黯然。
顧念向前一步,以為他是害怕,冰涼的指尖探上他的臉,慢慢向前延伸,手心輕捧着臉,動作堅定溫柔。
“許楠澤,不要害怕。”
她繼續道: “我小的時候溺過水,說實話,那滋味很不好受,冰冷的水進入我的鼻腔引起一陣窒息,那種感覺無力至極又無法逃脫,當時我很害怕。”
“有段時間看見水我會非常恐懼,但是現在我不會了,因為那次經歷,我去學了游泳,由剛開始的膽顫到後來的娴熟,是一次很長的經歷。”
她的聲音很輕柔,以自己的經歷安慰着他, “一切都會過去。”
她的指尖微涼覆上他微皺的眉心,安撫地點了點, “也不用擔心我,不要因為這件事自責,你很好,如果不是你,他可能死了,恭喜你你成功在死神面前挽救了一個生命,這是很值得表揚的事。”
他的眸光錯落在她眼裏,裏面醞釀的情緒讓人心驚,他不想管他人的死活,只在意她。
許楠澤抓住她胳膊的手緩緩收緊,目光下斂,眉眼漸冷,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 “是誰你都會救嗎”
顧念回望他,毫不畏懼,乖乖點頭, “如果我有能力,為什麽不呢”
她隐下了內心的想法,要是別人,她會猶豫。
是他,她會直接跳下去。
顧念知曉他的擔憂,解釋道: “我是自願的,和你毫不猶豫救那個小男孩是一樣的,我很為自己驕傲。”
許楠澤頭一次以這種姿勢注視着她,肌膚相觸的感覺,讓心泛起一陣漣漪,她張了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瞳孔在餘光的照映下,眸光揉成碎影,纖細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上下煽動着。
但此刻這雙清明亮的眼睛正注視着他,眼裏的倒影只有他一個。
他想說,他不害怕,只是害怕她受傷。
可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趁她不備,一把将她擁入懷裏,力度大的似乎要将她揉碎在骨頭裏。
顧念感受到他無法抑制的心跳聲透過濕透了的衣衫傳來,連帶着她的心跳都共震起來,引起微妙的共鳴。
她沒有向以往一樣推開他,而是緩緩回抱住了他,輕輕拍了拍。
許楠澤将頭埋到她的脖頸,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生出一種他在哭的錯覺,但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麽霸道, “我不管,沒有人能比你的安危重要。”
顧念很少見他這一副和小孩耍賴似的模樣,有些心軟,但還是認真地看向他,和他講道理, “許楠澤,你不能你可以,我不可以。”
她頓了一下,接着道: “這不公平。”
這句話有些繞口,但他還是聽懂了。
她不會聽他的,下次遇見這種情況,她還是會這樣做。
“我也不是易碎的瓷娃娃,你不用那麽小心。”
她的一笑,眼睛彎成了月牙,世間所有的光仿佛都揉碎在星眸中, “我很高興,我學到的技能在這種情況派上了用場。”
“你也覺得我超棒的,對嗎”她笑着看他,眼裏閃着明亮的光,像只小狗般找到了主人重要的東西,睜着濕漉漉的眼睛尋求他的認可。
思緒沉浮間,他的目光收攏在她身上,趁她不注意,張開雙臂,迎着夕陽的餘晖将她抱住。
“是的,很棒。”如果這是她的選擇,他會試着理解。
看着她微彎的眸子,他心中蔓延着難言的癢意,很是折磨人。
總歸以後他會護着她。
一陣涼風吹來,顧念有些發冷,不由顫了顫。
許楠澤神情嚴肅,打了個電話。
一回頭,注意到她有些發顫的身體,不由分說,将從街道買的披肩搭在她身上, “別感冒了。”
肩上一重,顧念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拿了一個東西給她保暖,她微微歪頭,疑惑道: “哪來的”
他嘆了口氣道: “買來的。”
顧念除了衣服濕了,沒什麽大礙。
倒是許楠澤臉上有些蒼白,她看着他腿上的傷痕,勸說他去醫院,可是許楠澤就是不去,任由她說的口幹舌燥。
“為什麽不去”顧念有些生氣了,他的傷口及時處理會感染,到時候化膿了就不好了。
許楠澤只目光一陣停留在她身上,觀察她有沒有受傷,随口道“不想。”
緊接着,問道: “你有沒有身上感到哪裏疼”
“現在什麽感覺冷不冷”
“……”
一連串的問題還把顧念問懵了,她都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問題。
顧念道: “我沒事。”
話音剛落,一輛黑色的豪車就停在他們面前,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中年女子,看樣子是司機,叫了許楠澤一聲“少爺”。
許楠澤神情淡淡的,沒有理會,牽着她的手,直接上了後座。
司機從後視鏡裏下意識地瞅了一眼,卻被許楠澤一個眼神擋下來了, “東西拿了嗎”
司機遞給他,恭敬地道: “拿了。”
袋子裏裝是的幹淨的衣服,許楠澤接過看了一眼,司機有眼色地将擋板打開。
“換上。”他遞給顧念。
顧念搖了搖頭, “我回家換。”
許楠澤眼尾微微上翹, “你回不了家了。”
聽罷,顧念烏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他,聲音悶悶的, “你別開玩笑。”
他卻挑了挑眉, “沒開,認真的。”
看着她略顯驚恐的模樣,他道: “會送你回家,不過不是現在。”
“你快換上,我不看你。”他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轉向另一側。
顧念不應,她很害羞,車裏有個男生,讓她在他面前換,她做不出來這事。
這樣的話,她情願感冒。
耳垂惹上一層紅暈,幹淨通透的眼睛染上朦胧的水汽,聲音提高了,但仍軟軟的,毫無威懾力可言, “我不換。”
許楠澤嘆了口氣, : “停車。”
車子穩穩地停了下來,。
顧念以為他想通了,準備放自己回家,手剛摸上把手,就被他擋回來,薄唇緊貼着她耳垂,低喃道: “ “我出去,你慢慢換。”
知道了她的顧及,許楠澤不可能讓她穿着濕漉漉的衣服,這樣一番折騰,肯定會着涼。
他走向車外。
“換好了,叫我。”
待他走後,顧念望着袋子裏的衣服好一會兒,她拗不過許楠澤,只好乖乖把衣服換了。
袋子裏面什麽貼身衣物都有,一樣好幾件,她有些臉紅,許楠澤是怎麽給司機說的呢。
思維一片混亂,臉也在發燙,快速把身上濕透了的衣服脫下,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套上,接着把所有東西整理整齊。
她緩緩打開車窗,只露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燈光下似盈盈秋水,含着羞意, “許楠澤,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