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第15章 15
那四個字落下, 祁商眼底的笑意也跟着泯滅。
他微起身,像是勾完人的海妖,吸幹對面人的精氣,便冷血的丢棄一邊。
沒有半點的留戀。
轉身離開時, 他微撩眼尾, 瞥了一眼鏡子裏的虞楚熹, 她還站在原地,垂着眼眸, 白皙的鎖骨浮現,似是輕嘆了口氣。
表情耐人尋味。
祁商不動聲色的朝她那邊走了過去。
一步步。
停到了她面前。
虞楚熹看到一雙精致的皮鞋出現在她眼前, 她擡眼, 望過去, 看到祁商站在了她對面。
他微揚下巴,眼眸半合, 整個人看起來都很冷淡:“這麽巧, 在這裏遇到你?”
虞楚熹微抿了下唇角,可能是她的錯覺,但也可能是她真的感覺到了些不對勁。
祁商的語氣聽起來也分外的生疏。
像是跟她刻意拉開距離,生分的像個陌生人。
可明明半個月之前,他還特意等在她家門口, 跟她說生日快樂。
虞楚熹望着他的眼睛:“是挺巧的, 不僅碰到你, 還看到有女生追你。”
祁商勾了下唇角:“我一直都有女生追。”
“那恭喜你了。”
“謝了。”
一來一往,虞楚熹越發能感覺到祁商對她的态度,變了許多。
見她不說話了, 祁商冷淡的開口道:“我還有其他朋友要見,下次有機會, 我們再見。”
說完,也不等虞楚熹說什麽,祁商就擡腳朝着前面走了過去。
毫無眷戀的與她擦肩而過。
虞楚熹眼睫微顫,他走過去帶起的涼風裏,仿佛都帶着些冷清的疏離。
撲滅了她心裏搖搖晃晃的燭光。
宴會還在繼續,觥籌交錯,燈光璀璨的大堂裏亦是香氛滿溢。
閃着琉璃的白光落下來,染了祁商一身。
他唇邊勾笑,單手松了下領帶,淺金色的發稍染了光,漾着漣漪的微光,好看的眉眼裏也似是勾着暗昧不明的笑意。
玩世不恭的樣子,像個在情場裏欲擒故縱的老手,游刃有餘的拿捏着對手的心思。
明明已經得知虞楚熹開始關注他的動态,剛才也感覺到她吃醋了。
他卻偏不順水推舟,反倒冷淡的吊着她。
令她着慌,也令她意亂情迷。
宴會結束時,已是夜裏十點多。
離開熱鬧的大堂,外面夜色寂靜,初春的夜裏還有些寒意,虞楚熹裹緊身上的披肩,在路邊等着車來接她。
徐夏薇有其他事要忙,她只能自己乘車回去。
在路邊等了十來分鐘,卻都沒等來徐夏薇幫她預約的車。
這邊屬于高檔別墅區,打車的話,需要走到離這邊有些遠的馬路上才行。
虞楚熹剛要準備從包裏掏出手機時,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了她面前。
車窗落底,祁商偏頭望着她:“上車,我送你一程。”
虞楚熹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她其實并不想錯過跟祁商單獨相處的難得的機會。
“那麻煩你了。”她禮貌回應,不緊不慢的将手機放到了包包裏。
司機已經下車,很紳士的幫她打開了車門。
她一邊點頭致謝,一邊拎着裙擺上了車。
跟祁商并排坐在了後排的位置。
車裏彌漫着一股似是百合的香氣,清清淡淡的,很好聞。
等司機上車後,虞楚熹就跟司機說了下她工作室的地址。
車子很快啓動,朝着前方的夜色駛去。
虞楚熹安靜的坐在位置上,她雙手挽着手拿包,偏頭望着窗外一閃而過的夜景。
但其實,窗外閃過什麽樣的景色,她并沒注意到,心思全在旁邊的人身上。
跟祁商并排坐在那裏,過了幾分鐘,他都沒主動開口跟她搭話。
與之前他總是想辦法靠近她的模樣天壤之別。
也許真的如父親所說,一直主動的人遲早會累的。
半個月前,他特地跑過來跟她說生日快樂。
不久之前,他特意戴上她喜歡的玫紅色棒球帽。
再往前細數,還有很多很多事,他都主動為她做過。
但回憶裏,她好像從未給過他回應。
甚至。
還冷淡的躲着他。
虞楚熹垂下眼睫,在短暫的沉默後,她偏頭,望向旁邊的祁商:“最近在忙什麽?”
祁商懶散的靠着椅背,閉着眼,聽見虞楚熹問他,他也沒睜開眼,語氣散漫的回她:“還是老樣子,到處趕行程。”
車裏的光線有些暗,只有窗外透過來的蒙黃光亮,薄薄的落在他身上,忽明忽暗的光線,像是加了層古舊的濾鏡,他置身于其中,仿佛民國的貴族少爺。
清心寡欲,卻長着一張極致誘惑人的好看的臉。
看他敷衍的回完,就不想再說話的樣子,虞楚熹又別過臉,望向了窗外。
很識趣的,不再跟他搭話。
黑色勞斯萊斯平穩的行駛在路上。
夜已至深,窗外的夜色已經濃郁的化不開。
祁商緩緩的睜開了眼,他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旁邊的虞楚熹,她坐在那裏,微挺脊背,平靜的望着車窗外。
暗光裏,她的側臉尤為的好看。
車裏開着暖氣,她身上的披肩滑落下來,裸着她白皙的香肩,肩頸線條也很驚豔,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栀子花瓣,帶着誘人的香氣。
惹人着迷。
祁商垂下了眼眸,沉涼的面色裏,兀自染了一層色氣,他勾了下唇角,沒讓自己再深想下去。
路上沒怎麽堵車,差不多半小時後,黑色勞斯萊斯緩緩停到了路邊。
虞楚熹看了一眼窗外,已經到了她的工作室。
趁着司機下車幫她開門的工夫,她跟祁商告別道:“今晚多謝你了。”
“不用客氣。”祁商冷着音色回道。
虞楚熹将滑落的披肩扯到肩上:“有空的話,過來喝咖啡。”
祁商微擡上目線,視線淡如白水,看不出什麽情緒來,涼涼的對上虞楚熹望過來的目光:“好。”
司機已經給虞楚熹打開了車門。
她沒再說什麽,只是單手拎着裙擺,下了車。
車門緩緩關上,祁商幽暗冷清的側臉也緩緩的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
深夜将至,寒氣越發濃重,虞楚熹站在路邊,看着那輛勞斯萊斯駛離,逐漸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轉身回去時,她才感覺到深夜的寒風吹在身上的冷意。
可寒氣再怎麽重,卻都比不得祁商對她寒涼的态度。
這樣患得患失的感覺很不好受,可到底也是她自找的。
隔日,虞楚熹很快投入到工作當中,也沒那個閑工夫再去琢磨祁商對她突然轉變的态度。
只是偶爾空閑時,她還是會關注祁商的動态,像是戒不掉的習慣,更像是想從他的動态裏找尋一些。
他還喜歡她的蛛絲馬跡。
但那次宴會之後,他好像沉入海底似的,斷了所有的音訊,什麽都不做了。
百妖圖的工作接近尾聲時,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三月底,天氣明顯暖和了起來。
“老大,完成這個工作後,我們要不要慶祝一下?”熊貓頂着兩個黑眼圈興奮的問道。
虞楚熹正在翻閱什一之前畫的幾只妖,聽見熊貓的聲音,她轉頭回道:“可以,你們想怎麽慶祝?”
冉依葶在旁提議道:“城東郊外那邊新開了個農場,我們去那邊玩吧。”
“農場,怎麽突然會想到這個?”希蔓不解的問道。
“沒什麽啊,就突然那天搜到的。”冉依葶支支吾吾道,“我看着挺好玩,所以就想着不如一起去那裏慶祝了。”
徐夏薇插了一嘴:“現在的年輕人花樣真多,我還以為的慶祝是吃頓好吃的呢。”
虞楚熹望向什一:“你呢,想去嗎?”
什一微聳了下肩:“無所謂,我怎麽着都行。”
虞楚熹平靜的轉頭望了一眼其他人:“如果大家都想去的話,那我們就去農場也可以,不如我們投票決定。”
冉依葶在旁拱火道:“去吧,可好玩了,而且聽說好多劇組在那裏取景,祁商最近也要在那裏拍雜志寫真呢。”
她特意提了句祁商。
自從二月份那天無意間得知,虞楚熹好像在關注祁商的動态,至少應該有些喜歡的。
為了讓自己的偶像跟表哥見面,冉依葶這段日子一直留意着祁商的行程,好想辦法制造個機會。
讓兩個人見面。
身為祁商的表妹,對他的一些行程,自然會比其他人知道的早一些。
“鬧了半天,原來是你想追星啊。”熊貓揶揄了一句。
聽到祁商的名字,虞楚熹微怔了下,反應了會兒,她對冉依葶說道:“依葶,去農場慶祝的活動就交給你了,你來安排。”
其他人紛紛轉頭望向她,熊貓不解的問道:“老大,剛才你還說要投票來着,這還沒開始投呢,就決定下來了?”
虞楚熹轉過頭,望着面前的電腦屏幕,仿佛剛才從未說過投票決定這句話似的,語氣淡淡的卻直截了當的回道:“嗯,就去農場那邊慶祝。”
“……”
冉依葶歡呼道:“OK,就去農場慶祝,買票訂酒店包在我身上,大家到時候好好放松一下!”
還沒等其他人有所反應,虞楚熹就平靜的丢過去一句:“好了,我們繼續做好最後的收尾工作。”
工作室裏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虞楚熹處理完手頭上的碎活兒,她拿過手機,點亮屏幕,看了一眼。
屏幕裏什麽信息都沒有。
那天宴會祁商送她回家,她有主動邀請他過來喝咖啡,但之後,他一直都沒再找過她。
起先虞楚熹還能沉的住氣,但現在她卻有那麽一點點怕了。
在那天得知祁商受傷,她不顧一切趕到醫院想見到一面,在徹底明了自己的心意後,她确實怕了。
怕失去他。
也怕之後跟他再無任何關系。
等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跟團隊一起出發前往農場時,已是四月初。
氣溫剛剛好。
恰逢四月的豔陽天,郊外的空氣很清新,一下車,就能聞到混着香草和花香的氣息。
令人心曠神怡。
“酒店離農場不遠,大概十來分鐘的距離,我們放下行李,再去農場吧。”冉依葶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說道。
徐夏薇應了一句:“可以,晚上這裏是不是還可以烤肉啊?”
“當然了,有戶外BBQ,而且這裏的烤肉比別的地方都要豐富,還要新鮮。”
聽冉依葶說完,熊貓興奮的插話道:“看來你推薦的不錯嘛。”
“本來就不錯,一開始你還不想來呢。”
熊貓讪讪一笑:“我哪有不想來,那不是老大要投票的嘛,我只是尊重老大的意願,誰知道老大轉頭就把投票的事給忘了。”
說着話,熊貓還看了虞楚熹一眼。
虞楚熹卻面色沉靜的推着自己的行李箱,沒搭話。
在酒店辦好入住手續,放完行李,一行人就直接步行前往農場。
午後的陽光很刺眼,落在身上也有些發燙,走了沒幾分鐘,透過路邊的欄杆望過去,藍天白雲下,前方農場綠草成片,仿佛一副油畫。
“太美了,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希蔓忍不住贊嘆道。
團隊裏的其他人也紛紛駐足,開始拿出手機,拍下了眼前美如畫的場景。
虞楚熹卻沒停下來,只是獨自慢慢的朝前走着。
走出去不多遠,耳邊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她循聲望了過去。
風太大,吹亂了她頭發,遮了她的視線,可還是隐約看到了前方祁商的身影。
她揚手,将眼前的碎發拂到了耳邊。
不遠處,祁商穿着一身黑色的馬術服,熟練的駕馭着一匹棕色的馬,像是舊時貴族的莊園少主,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貴氣。
他很适合這種複古又奢靡的裝扮。
兩個人隔着欄杆即将要擦肩而過時,祁商突然偏頭望了一眼,對上她望過來的目光,只是很快他眼尾微撩的別過了視線。
冷漠的仿佛是個陌生人。
虞楚熹心跳亂了節拍,不知是遇到他的悸動,還是因為他的冷漠而失落。
聽見後面走過來的腳步聲,虞楚熹回神,繼續朝前走去。
快要走到農場入口處時,包包裏的手機傳來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她拿出,解鎖,看了一眼。
是祁商發過來的。
短短的一句話,卻帶着不安分的挑逗。
——你剛才是不是在偷看我?
換做平常,他這樣的言論,虞楚熹很可能不會回複他,但現在她卻不想冷着他。
她捧着手機站在原地,指尖輕觸屏幕,打出一行字。
——你要是不偷看我,又怎麽知道我偷看你呢?
點擊發送,虞楚熹擡頭,望了過去。
不遠處,祁商站在馬廄前,他倚着木杆,神行懶散,淺金色的夕陽落了他一身,淺淺勾勒出他線條如畫的側臉,偏暗的光線裏,他好看到仿佛不屬于這個世間的人。
像是從遠古時代重生的魅惑而絕色的妖王。
他清涼的垂着眉眼,雙手捧着手機,似是在回複她的那條微信。
有那麽一瞬間,虞楚熹恍惚的有一種錯覺,周邊旁的人開始虛化,天地間,只剩她跟祁商兩個人。
手機傳來新消息的提示音,她低頭看了過去。
祁商回複了她的信息。
似是開玩笑,又似是随口提的一句,看起來依然有些不正經,卻将他藏在歲月裏那些冗長的眷戀直白的。
攤到了她面前。
——我從七年前就偷看你了,你現在才感覺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