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第14章 14
夜裏呼嘯而過的寒風, 伴着他那句生日快樂,一同從她耳邊掠過。
虞楚熹輸着密碼的指尖,怔在那裏。
稍頓片刻,她轉身, 想跟祁商說一聲謝謝, 他卻已走遠。
暗夜流光的黑, 落在他身上,逐漸吞沒他颀長的身影。
虞楚熹站在那裏,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在這個時候, 她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祁商突然跑過來, 也許并不是圖這裏安靜随便走走, 而是碰運氣在這裏刻意等她。
想親口對她說一聲生日快樂。
他好像從來都不介意,從前她對他的種種, 逃避, 冷淡,若即若離。
現在回憶起來,站在祁商的角度看自己,虞楚熹想如果她是男人,應該不會喜歡像她這樣難搞的女人。
太累, 也太過于考驗耐性。
他卻等了她那麽多年。
就像今晚他暗自等在夜裏, 過去七年也仿佛等在暗無天光的長夜裏, 沒有回應,沒有期限。
只有他的心甘情願。
虞楚熹都不需要猜測,亦或費盡心思的去求證。
祁商新單曲《Memory》的歌詞。
MV的預告片段放在情人節那天, 卻在她生日零點上線。
他的心意就像是草蛇灰線,無需多言, 那些蛛絲馬跡,早已藏在他留下的每一個細節裏。
攤的明明白白。
對她的喜歡也是一種很直白的存在。
像是水面漂浮的花瓣,地上鋪滿的月光,顯而易見的,一眼就能看的到。
寒風掠過臉龐,再擡眼望過去,祁商的身影已徹底被夜色吞沒。
恍然間,虞楚熹竟莫名的生出一種錯覺,如果她再不學着主動靠近祁商的話,說不定哪天他真的會累。
像今晚這樣在她眼前逐漸走遠似的,會慢慢走出她的生命裏。
但她不舍得他走遠,想趁着主動靠近他時,她也想告訴他。
這七年,她也從未忘記過他。
冬天僅剩餘的日子已不多。
早已立春,天氣卻依然寒冷,将近二月底時,下了一場春雪。
雪花簌簌從天空飄落,天寒地凍的。
虞楚熹的工作室卻忙的熱火朝天。
“什一,你那個白蛇妖畫好了嗎?”
什一從電腦裏擡頭,回希蔓:“可以了,就差背景圖的上色了。”
聽他這樣講,幾人一起湊了過去。
虞楚熹也跟着走過去,看了一眼。
什一不愧是最擅長畫妖的,畫風獨特,布局,調色,每一處細節都令人驚嘆。
“絕了,我都感覺這白蛇妖好像盯着我一樣,心裏都有些發憷了。”熊貓禁不住縮了下肩膀。
什一擡眼望向熊貓:“等下背景圖顏色就交給你了。”
“好嘞,沒問題。”
“希蔓,你等下負責在畫上注明文字。”虞楚熹将記事本遞給希蔓,接着道,“這裏面有具體要求。”
希蔓接過記事本:“好的,楚熹姐。”
旁邊的冉依葶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我的這只妖也畫好了。”
樂天探頭看了一眼:“厲害,剩下的背景圖就交給我吧。”
“OK,那我就開始畫下一只妖了。”
窗外還在落雪,雪花片片飄落,靜谧無聲。
虞楚熹獨自端着一杯咖啡,她走到落地窗前,看了一會兒落雪,而後将咖啡杯擱到一邊。
她拿起手機,打開了微博。
最近她總是在空閑時,通過微博看一些祁商的動态,看他最近忙什麽,又飛往哪個城市趕行程。
她指尖劃拉着屏幕,不小心點開了祁商在機場的視頻。
剛一點開,視頻裏面粉絲的尖叫聲就傳了出來,在安靜的工作室裏,那些尖叫聲尤為的突兀。
虞楚熹指尖觸到側鍵,連忙黑了屏幕。
她故作鎮定的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轉身望過去時,什一他們正一起擡頭望着她這邊。
“……”
“老大,在看啥呢,視頻裏咋嗷嗷叫呢。”熊貓多嘴了問了一句。
虞楚熹微抿唇角:“不小心點開了個機場視頻。”
冉依葶也在旁感興趣的追問道:“是不是明星的機場視頻,我剛才好像有聽見祁商的名字,原來楚熹姐也喜歡他嗎?”
聽到祁商的名字,虞楚熹心跳亂了一拍,但表面上她卻依然淡定如常:“應該是吧,随便點開的。”
關于問她是否也喜歡祁商這個問題,她避而不答。
“哦,這樣。”冉依葶一副我看你倆有戲的表情微點了下頭。
門外響起腳步聲,很快徐夏薇拎着兩盒披薩,走了進來。
“夏薇姐,來了。”熊貓望着徐夏薇手裏的披薩熱情的招呼道。
徐夏薇将手裏的披薩放到了方桌上:“這不到晚餐時間了,我過來給你們精準投喂。”
虞楚熹望了一眼什一他們:“先過來吃披薩吧。”
“好嘞!”熊貓第一個起身跑了過來。
“飲料在冰箱裏,你們想喝什麽自己拿就行。”虞楚熹挑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徐夏薇坐到她旁邊,給她遞了一小塊披薩:“三月初有個商業活動,你要不要參加?”
虞楚熹手掌托着小盤子:“什麽活動?”
“就是你上次接那個香水插畫包裝,私人晚宴活動,品牌商邀請了你。”
虞楚熹咬了一小口披薩,慢慢嚼着。
徐夏薇接着道:“宴會還請了幾位一線藝人,聽說還有祁商呢,你要是去的話,我又能一睹這位明星的神仙顏值了。”
想起第一次當面見到祁商的那個畫面,他好看的不似個真人,徐夏薇到現在都還念念不忘。
再次聽到祁商的名字,虞楚熹倒沒太大反應,只是不動聲色的咽下了嘴裏的披薩。
想到即将跟他再次見面,她心裏漣漪微動,像是荷花池裏落下的蝴蝶,泛起的美妙悸動。
她卻沒表現出來,只是語氣很淡的回道:“那就去吧,剛好可以多認識一些人。”
桌角的冉依葶雙手捧着手機,噼裏啪啦的給祁商發過去一條信息。
——表哥,我偶像好像喜歡你。
祁商:?
冉依葶:剛才楚熹姐不小心點開了個機場視頻,我聽見有粉絲喊你的名字,我怎麽覺得不像是不小心點開的,感覺楚熹姐好像很關注你的動向,這還不算是喜歡嗎?
冉依葶:我想辦法給你倆再制造個機會,但表哥你也要主動啊,争取下次跟我偶像加上微信。
收到冉依葶發來的微信時,祁商正在工作室裏休息。
他單手插兜的倚着落地窗的門框,整個人懶散的站在那裏,低垂着眉眼,望着屏幕上的那條信息。
外面還在下雪,房間裏也沒開燈,只剩窗外僅剩餘的些微光亮,落在他身上。
染在他眼底的微光,黯淡晦澀,仿佛星辰落入深海的光亮。
他指尖輕觸側鍵,黑了屏幕,沒再回複冉依葶的信息。
将手機放入口袋裏,他順勢雙手插兜,側倚着落地窗,眉眼清涼的,望着窗外的落雪。
想象着虞楚熹偷偷關注着他的行程,他沒來由的勾了下唇角,很難想象她會以什麽樣表情看着視頻裏的自己。
門外想起敲門聲,祁商偏了下頭:“進來。”
程浩推門而入:“哥,我們該去機場了。”
“好,行李收拾好了嗎?”祁商離開了落地窗。
程浩回他:“都收拾好了。”
祁商擡腳朝着衣帽間走去,他挑了件厚外套,而後走到放帽子的架子前。
他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各式各色的帽子。
想起虞楚熹上學時好像很喜歡玫紅色,記得她筆盒裏最多的就是玫紅色的圓珠筆,連書包帶子也是玫紅的配色。
祁商伸手拿了一頂枚紅色的棒球帽。
走出工作室,上了車,還沒坐穩,姜秉川就望着他的帽子調侃了一句:“怎麽戴個這個色兒的帽子?”
祁商沒搭話,只是走過去,懶懶地窩到了車後排的位置上。
車開動,他拿出手機,将帽檐壓到最低,幾乎只露着半張臉,拍了張自拍照。
傳到了微博。
文案很簡單,只有兩個emoji的表情。
一個棒球帽,一個桃紅色的桃心。
虞楚熹刷到他的這條微博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雪還沒停,不過比傍晚那會兒下的小了些。
工作室裏依然還很忙碌。
她處理玩一些瑣碎的活兒,就拿着手機走出工作室,來到了院子裏。
半空中有細碎的小雪花簌簌的落下,院子裏幾乎覆滿了白雪,耀白的雪光籠亮了夜色。
虞楚熹裹緊身上的披肩,坐到了臺階上,她捧着手機,打開了微博。
一到空閑時,她就又忍不住用微博搜索祁商的動态,他的賬號被她頻繁點擊,現在已是她最常訪問裏的第一位。
看到他更新了動态,虞楚熹指尖輕觸屏幕,點開了他的主頁。
入眼即是祁商剛發的自拍照。
照片裏的光線有些黯淡,只能看到他的半張臉,可玫紅色的棒球帽卻尤為的顯眼。
他還特意在文案裏标出了桃紅的小桃心。
評論裏點贊最高的那條:第一次見哥戴個玫紅色的帽子,看來今天心情不錯呀。
雪花落在屏幕上,很快融化。
虞楚熹的心裏也仿佛落了雪,化作水,流過心間,漾起絲絲異樣的悸動。
就像之前高中聚會那晚,祁商臨走時,不動聲色的用轉盤給她送去一盒旺仔牛奶。
這一次他又戴上了她喜歡的玫紅色。
好像有心靈感應,他知道她最近在關注着他似的,故意這樣秀出玫紅色。
但轉念一想,虞楚熹才驚覺她這個想法有多幼稚,祁商怎麽可能知道她在做什麽。
他又不是神仙。
虞楚熹忍不住荒唐的笑了下,可莫名的,心裏還是情不自禁的泛起了喜悅。
在外面坐了沒一會兒,她的手指就已經凍得有些冰涼,摸到臉頰卻是燙的。
心裏的歡喜也遲遲都未散去。
虞楚熹收起手機,她用指尖在雪地裏寫下了祁商的名字,雪還在下,細碎的雪花很快覆蓋了她剛寫下的那兩個字,仿佛從來沒存在過似的。
就像她藏起的心事般不着痕跡。
那場雪半夜才停,等路邊的積雪融化的差不多了,轉眼就到了春暖花開的三月。
參加香水品牌晚宴的那天,氣溫還有些低,但天氣卻極好。
傍晚六點多,虞楚熹在徐夏薇的陪伴下,乘車抵達了舉辦宴會的禮堂。
那天她穿了一件黑色鑲着金邊的晚禮服,高高盤起的丸子頭,束着黑絲絨發圈。
那一身黑色襯着她整個人高貴而典雅,拎着裙擺踏上階梯時,像個在逃的公主終于回到了城堡。
“等下可能有幾位老朋友需要應酬一下,可能顧不上你,要是有什麽事,就直接給我打電話。”徐夏薇走在她旁邊,囑托了一句。
“知道了,你忙你的就好。”
說話間,兩個人一起踏入了宴會的禮堂。
燈光璀璨的大堂,賓客已幾乎滿至,虞楚熹跟着徐夏薇,落座到了兩個人專屬的位置上。
虞楚熹将手拿包放到桌子上,她随意看了一眼周邊,沒看到祁商的身影。
他應該還沒到。
坐了不到幾分鐘,大堂的燈光逐漸暗了下來,魅惑誘人,音樂響起,宴會的開場秀正式拉開帷幕。
虞楚熹坐在位置上,卻無心觀賞前方的開場秀,祁商好像還沒現身,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來了。
正于她心思放空時,擡頭無意間的一瞥,就看到不遠處的,另一個入口。
祁商被三四個工作人員圍着,朝着主餐桌這邊走了過來。
昏暗的燈光裏,他一身黑色西裝,白襯衣,黑領帶,迷離偏紫的光線裏,卻依然能看到他染了金發。
淺金的發色,很襯他天生的冷白皮。
這麽被其他人圍着走過來時,像是舊時電影裏的黑手黨教父,一張臉美得無可挑剔,令人着迷。
可他骨子裏卻比誰都冷血無情。
像一只自戀的黑蝴蝶。
他微擡眼皮,似是朝着虞楚熹的方向望了過來,怕跟他的視線相撞上,她別過了臉,不動聲色,可心思卻亂了。
暗地裏的心跳也慌亂的像小鹿亂撞。
開場秀結束,燈光逐漸亮起,虞楚熹安靜的坐在那裏,偶爾會跟旁邊相熟的人聊兩三句。
祁商就坐在她左邊的方向,她莫名的開始有些拘謹,視線不是放在前方,就是放在偏右的方向。
偏不朝左邊看。
宴會舉行到一半,聚餐結束,相熟的兩三人聚在一起敘舊,或者攀談。
徐夏薇帶着個熟人,介紹給虞楚熹:“楚熹,你過來一下,姚總很欣賞你的畫。”
那位姚總很紳士的伸手打招呼道:“您好,早先就看過您的作品,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您的真人,沒想到那麽有才華的人,竟然會這麽漂亮。”
虞楚熹莞爾一笑:“多謝您的誇獎。”
她伸過去手,禮貌的社交了一番。
跟那外姚總閑聊了兩三句,直到徐夏薇跟姚總開始談正經事,虞楚熹才得以脫身。
她手握着香槟,單手拎着裙擺,獨自走到了一邊。
走過去,站在那裏,視線幾乎不用刻意去找,就看到了不遠處的祁商。
他正跟一位外國男子交談,耀眼的白光下,他眉眼如常的疏離淡漠,唇邊卻染了笑,看起來聊得很愉悅的樣子。
那位外國男子離開後,沒過多久,就有一位身着華麗晚禮服的年輕女子慢慢靠近了他。
來參加這個品牌宴會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貴,看那位女子應該是某個集團的名媛千金,慢慢走近祁商時,嘴角滿溢着止不住的笑意。
虞楚熹莫名的有些緊張。
那位年輕女子已經走到了祁商的身邊。
“您好,家父跟我提起過您,很開心今晚能在這個宴會上遇到您。”年輕女子滿面桃花的樣子。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祁商。
虞楚熹的心裏已開始莫名的泛起酸澀。
祁商無論身在哪裏,他都是很耀眼的那一個,長相像妖精一樣蠱惑人,能力又超群,這樣優秀的男人最招女人喜歡。
更何況他現在還是個耀眼的大明星。
祁商對那位年輕女子的接近,興致不大高,但依然保持着教養:“很高興遇見,但抱歉,我好像不認識你。”
他唇角明明帶着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親近,還是依如剛才般淡漠疏離。
像個清冷隔世的大魔王。
只是無意間的一瞥,從柱子的鏡面那裏,他看到了虞楚熹的身影,唇邊的笑才突然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勾人。
原本想轉身撇下過來搭讪的陌生女子,他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那我跟您正式認識一下,我叫周美娜,您可以叫我美娜。”許是能跟祁商攀談起來,周美娜顯得很興奮,她始終纏着他,“那我能叫您祁商哥嗎?”
聽着那聲親昵的祁商哥,黏膩又越界。
祁商逐漸失去了耐性,他眉眼染着清涼的笑,敷衍道:“随你。”
周美娜掏出手機:“那我可以加祁商哥的微信嗎?”
祁商沒再搭話,只是眼眸冷清的望着周美娜,空白的兩三秒,仿佛就已經耗盡了他最後的耐性。
他雙手插兜,神色黯然。
像是浸在冰水裏的玉石,涼的透底,難以親近。
他站在那裏,并沒有掏出手機,只是微探身子。
跟周美娜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暧昧,卻也稍顯疏離。
開口說話時,他望了一眼鏡子裏的虞楚熹,看她緊張的捏緊了手中的香槟,他眼底浮笑,不清不楚。
卻冷着音色,在周美娜的耳邊丢過去四個字:“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