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第7章 7
他身上的淡香味混着淩冽的煙氣,一并壓過來,虞楚熹幾近無法呼吸。
她還偏着頭,不看他,修長的脖頸挺直,依然像個高傲的白天鵝。
卻少了些平日裏的盛氣淩人。
她低垂着眉眼,輕輕吐了一口氣,耐着性子又跟他講道:“請你幫我拽出來那幾根頭發。”
祁商唇邊勾了笑,他微挺直身子:“轉過去。”
虞楚熹沒再說話,她單手抓緊背後的裙子,在原地轉了個身。
祁商微垂眼眸,不動聲色的站在那裏,看她轉身背對着自己,裙子的拉鏈卡在中間,她白皙的背幾乎裸了一大半。
像一朵潔白的茉莉花。
空氣裏到處彌漫着她身上迷人的香水味。
祁商的視線停留在裙子的拉鏈上,盡量不在她背上逾越半分,甚至幫忙拽出卡在拉鏈裏的頭發時,他指尖都未碰到她。
扯斷糾纏在一起的頭發,剩餘的發絲很容易揪出來。
清掉那些頭發,祁商卻沒急着拉上拉鏈,他抓着裙子的兩邊,微探身,望着對面斑駁的牆壁。
語氣很淡的在虞楚熹的耳邊低語道:“幫你拉上拉鏈,你算不算是欠了我個人情?”
他整個人的情緒都很淡,周身仿佛覆滿薄霜,凍骨的寒氣令人想要逃離他身邊。
卻勾的人又動彈不得。
他貼的近,可到底還是紳士的沒跟她的身體有太多直接的接觸,但還是令虞楚熹禁不住挺直了脊背。
她沒說話。
樓梯口昏暗的燈光籠下來,明明滅滅之間,祁商的唇邊勾着淺淺的笑意,吊兒郎當的繼續道:“打算怎麽還我,嗯?”
虞楚熹微抿了下唇角,裙子的拉鏈還在他手裏,她像是被他困在掌心裏的獵物,掙脫不得。
但這獵物的性子到底也是偏冷的:“你想我怎麽還?”
穩住呼吸後,她與他周旋道。
祁商還望着前面的牆壁,暗光漣漪中,他好看的眉眼沒太多情緒,只是清清涼涼的勾着笑,像個妖孽。
他微擡手,終于幫她拉上拉鏈:“先欠着,以後慢慢還。”
虞楚熹整理好裙子,轉身想跟他說聲謝謝,卻看到他已經擡腳離開。
他慢慢的踏着臺階:“內場見。”
剛走過樓梯轉角,突聽得從前面傳來腳步聲,祁商邊踏着臺階,邊微撩眼睫朝前看了一眼。
有個身影慢慢從三樓的方向走了下來,近了,才看清原來是連芷茵。
“祁商哥,原來你真的在這裏呀,剛才我就看到你背影了,還以為認錯人了呢。”連芷茵笑靥如花的打了個招呼,“所以祁商哥來這裏抽煙的麽?”
祁商冷淡的望了她一眼,喉間低嗯了一聲,卻沒說話。
“哦,我說呢,半天都不見祁商哥出來?”
“你看起來還挺閑。”祁商沒任何語調的丢過去這句話。
連芷茵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嗯,什麽?”
祁商單手插兜,望着前方的逃生門,涼涼的丢過去一句話:“不然怎麽知道我半天都沒出來。”
“……”
也不等連芷茵再說什麽,他直接單手推門,走出了樓梯口。
再待下去,怕跟她又鬧出個什麽緋聞來。
可即便這樣避嫌,還是被人拍下了他跟連芷茵先後走出逃生門的視頻。
虞楚熹在休息室的門口等了沒多久,就看到徐夏薇返了回來。
瞧着虞楚熹形單影只的站在那裏,徐夏薇連忙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等很久了嗎?”
“還好。”虞楚熹簡單的回了句。
沒再多說其他。
徐夏薇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兩個人先後走進了休息室。
“你有多餘的發圈嗎?”
“有。”徐夏薇從包包裏掏出個發圈,遞給虞楚熹,“你要綁頭發嗎?”
“嗯,想盤起來。”
“發型不是給你做好的麽,怎麽還要綁起來?”徐夏薇不解的問。
虞楚熹走到鏡子前,她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随手就用發圈将長發盤了起來。
“太礙事了。”
沒所謂的丢下這句話,她走過去,拿起自己的包包,從裏面拿出化妝包,補了下妝。
“楚熹,你的紅毯視頻火了,比那些女明星的點贊量還要高呢。”徐夏薇坐到她身邊,激動的給她遞過去了手機。
虞楚熹補完口紅,垂眸望了一眼視頻,暗夜的紅毯上,她一襲藍色絲絨長裙,大步朝前走着,她骨子裏的媚與妖豔,明目張膽的表露出來,幾乎快要溢出屏幕。
難怪會那麽多贊。
虞楚熹卻沒太在意,但這樣送上門的熱度,也不能白白浪費了。
“你想辦法利用這樣的熱度,将我們工作室宣傳出去。”她将口紅丢入化妝包裏,合上了拉鏈。
徐夏薇微點頭:“明白,交給我就行。”
十分鐘後,虞楚熹在徐夏薇的陪同下,前往今晚活動的內場。
燈光璀璨的活動內場,已經有很多明星入場,純白色的沙發幾近滿了一半。
虞楚熹落座到後排的沙發上,她朝前随意看了一眼,沒發現祁商的身影,他應該還沒到。
只是視線還沒來得及移開,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粉絲尖叫聲,祁商從入口處朝內場這邊走來。
很快,祁商就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朝着白沙發那邊走去。
有很多女明星已經落座,個個美豔絕倫,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後排的虞楚熹,他走過去,落座到了跟她只隔了兩排的沙發上。
跟他視線相撞上的那一瞬,虞楚熹明顯感覺到她的心跳仿佛空了一拍,她面不改色的将視線移到了前方。
輕而易舉的就用平靜的表面掩蓋住了那些心跳,還有從背後隐隐傳來的悸動。
像是平靜的海平面,內裏暗湧不斷,旁人卻怎麽都窺探不得。
她很擅長這樣的掩飾。
Unique雜志創刊晚會正式開始于晚上八點半,臺上燈光通亮,沙發這邊卻逐漸黯淡了下來。
虞楚熹安靜的坐在位置上,期間徐夏薇過來附在她耳邊講道:“等下就到你上臺領獎,做好準備。”
“嗯。”虞楚熹輕聲應道。
即便在這樣大型的晚會上,臺下星光熠熠,她卻沒絲毫的緊張,聽到她的名字響起,她拎起自己的裙擺落落大方的走上了臺。
自她的名字在場內響起,祁商的目光幾乎就落在了她身上。
看她拎着裙擺趾高氣昂的走過通道,上臺階時,有将要下臺的男藝人很紳士的伸過去手,想扶她一把。
她卻雙手還拎着裙擺,點頭致謝,還是自己踩着細高跟鞋一步步踏上了臺階,十足女王範兒。
祁商安靜的坐在那裏,透過微光綽綽的光線,望着前方站在透亮白光裏的虞楚熹,藍色絲絨裙襯得她白皙的皮膚白到幾近透明,她垂眼踏上臺階時,秀麗的側臉令人驚豔。
可随意盤起來的頭發,還有額前毛絨絨的碎發卻莫名透着一股可愛。
很難得在她身上竟然也能看到可愛這個特質。
祁商的心裏只覺忽然塌陷一片,他禁不住眼底含笑,連唇角都染上了寵溺的笑意。
虞楚熹接過獎杯,單手拎着裙擺走到了麥克風前,站定,對着臺下大方自信的講道:“感謝Unique各位主創給我頒發的最具創意獎,希望我們有機會還可以再合作,領到這個獎項我很開心,也想趁此機會給所有愛好繪畫,尤其是古風愛好者傳遞一個信息,我将要成立自己的團隊,現在還在招募團員中,希望大家可以勇于自薦,我也很期待你們的到來。”
講完獲獎感言,她單手覆胸,微颔首致謝,而後拎着裙擺,轉身朝臺下走去。
昏暗琉璃的臺下,祁商不動聲色的望着虞楚熹慢慢走下臺的背影,她将頭發盤起後,姣好的身材曲線裸露無遺,周身的氣質卻依然偏冷。
像是雪中的紅玫瑰,風霜凍結,卻依然開的妖嬈明媚。
想起剛才那樣貼近過她的後背,祁商的心底不免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麻滋滋的,卻帶着些占有欲。
之後的after party在一棟別墅裏,僅邀約了部分嘉賓。
虞楚熹也被邀請了過來。
在Party上跟幾位相熟的朋友敘舊過後,虞楚熹就獨自端着一杯香槟,走進了別墅的陽臺。
這幾天她一直熬夜,睡眠不足,今天晚上參加這個活動時,只覺耳邊一直吵鬧不斷,吵得她頭疼,她只想找個清淨的地方待一會兒。
深冬的夜色籠下來,遠處陷入一片黑暗,只剩偶爾閃爍的零星的燈光。
陽臺這邊寒氣有些重,虞楚熹将手上的香槟放到陽臺的欄杆上,騰出手,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耳邊傳來腳步聲,很快一個不認識的男人走進陽臺,出聲搭讪道:“怎麽一個人呆在這裏,不想找一個人聊聊天麽?”
虞楚熹平靜的望着遠處的夜色,沒吭聲。
男人走過去,用手裏的香槟主動跟她碰了一下杯:“我從晚會現場就注意到你了,怎麽辦,你高貴的身姿印在我的腦海裏,到現在都揮之不去,你得負責。”
虞楚熹懶懶的偏頭看了一眼,男人一身高定西裝,雖不認識,但應該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教養在,卻依然擋不住他骨子裏的流裏流氣。
“回去睡一覺就忘了。”
“……”
她冷淡的丢過去這句話,就又轉頭望向了夜色,懶得再應付。
那男人卻不識趣,偏要往她身上湊:“你婀娜多姿的背影,我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今天晚上如果有空的話,你方便……”
“喂。”
男人的話還沒講完,就被身後一個音色低涼的男聲打斷了。
簡單的字眼,聽起來卻帶着些明顯的不耐煩。
男人應聲轉頭望了過去。
虞楚熹也跟着偏頭望了一眼。
暗光漣漪的門口,祁商站在那裏,周身都是低氣壓,比之外面的冬夜,還要令人生寒。
他冷着眉眼:“離她遠點兒。”
男人認出是祁商,祁家在榆北的地位無人可及,沒人敢招惹,這位祁家的二少自然也惹不得。
于是連忙招呼道:“原來是祁家的二少爺,我們之前見過,不知道二少還記得麽?”
說着話,男人也朝旁邊讓了一步,離開了虞楚熹。
祁商沒再搭理他,只是微側腦袋示意他離開。
“那我就不打擾兩位了,改天有時間我再去拜訪祁老爺子。”男人握着手裏的香槟,擡腳離開了陽臺。
虞楚熹一直安靜的站在那裏,眼神雖沒什麽焦點的放空在遠處,耳邊卻注意着旁邊的動靜。
剛才纏着她的那個男人離開後,她注意到祁商的腳步聲一步步朝着她這邊走了過來。
祁商走近她,用手上的香槟碰了一下她的那杯:“剛才看着可不像你。”
“你有話不妨直說。”
“沒什麽,只是想起以前,你可是直接往對方身上潑水的。”
“……”
虞楚熹沒說話,陽臺陷入了一陣子的安靜當中,但很快就被找過來的程浩打破了這份安靜。
“哥。”
“這兒呢。”祁商轉身,懶懶地倚在了欄杆上。
程浩走進陽臺,接着對他說道:“川哥有事找你,讓你現在過去。”
“知道了。”
程浩離開後,祁商轉向虞楚熹:“先走了,我們有機會再見。”
他靠近她,小聲補了句:“記着你還欠我一個人情,慢慢還。”
虞楚熹沒搭話,只是拿起旁邊的香槟,輕微的抿了一小口。
祁商很快轉身離開,空氣裏只剩下他身上的淡香味,混着寒氣,繞在她周圍。
不知是剛才看到祁商站在門口陰霾晦暗的一幕,還是因他調侃的那句話,虞楚熹腦海裏忽然浮現起了,高中時的一些回憶。
記得當年自虞楚熹轉校過去後,每次模拟考,祁商名字後面總是跟着她,時間久了,兩個人之間就多了些流言蜚語。
學霸夫婦這個CP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流傳起來的,甚至還有人起哄說她是夫唱婦随,總是緊跟着他。
學生時代的玩笑話,無關大小,落在身上總像是驚雷,尤其是這麽暧昧的玩笑。
但那時沒人敢惹祁商,自然也沒人敢當面開他的玩笑,卻有些不知分寸的男同學當面起哄虞楚熹這個轉校生。
剛巧被祁商撞見。
還記得那天是模拟三出成績,五月的初夏,白天很長,放學後,耀眼的日光幾乎滿溢了大半個教室。
其他同學已經離開,只剩當日的值班生打掃教室的衛生。
祁商跟虞楚熹是同桌,自然是一組,但他向來都不會打掃衛生,不是提前離開,就是去操場打籃球。
教室裏只剩虞楚熹跟其他幾個男生。
跟那些男生不太熟,虞楚熹默默的打掃完自己的區域,也沒打聲招呼的,就準備收拾書包離開。
有個寸頭男生過來跟她搭話道:“喂,插班生,你是不是暗戀祁商呀,不然怎麽總像個跟屁蟲似的,老跟在人家後面啊?”
虞楚熹沒搭話,只是聽見暗戀兩個字時,她收拾書包的手不經意間頓在了半空,但很快她又淡定自若的收拾起了書包。
權當做那個寸頭男生不存在。
許是被她愛搭不理的樣子傷到了自尊心,寸頭男的話語越發激烈了些:“你老高貴個什麽勁兒啊,不就是個克死母親的掃把星嘛,祁商怎麽會看上你?”
虞楚熹冷眼望了過去:“有種你再說一遍?”
“怎麽了,我還就說了怎麽了,掃把星,掃……”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寸頭男就被虞楚熹潑了一臉的水。
“卧槽!”寸頭男怒罵了一聲。
剛要反擊,就聽見“砰——”地一下,教室的門被踢開,祁商雙手插兜的站在那裏,冷眼朝寸頭男那邊望了過去。
少年白衣如雪,藍色領帶松垮的垂在胸前,周身的氣壓都很低,像是藏着一場大雨的陰沉天色,氣勢壓人。
他望着寸頭男,鴉羽般黑色的瞳仁沒任何情緒:“道歉。”
剛才還氣焰嚣張的寸頭男,一下子服軟下來,看到祁商的桌子上落了水,他連忙用手擦幹,致歉道:“抱歉啊,不是故意的。”
祁商還站在那裏,像是覆滿寒冰的深海,招惹不得,幽暗的視線還望着寸頭男,卻微側下巴,示意了下虞楚熹的方向:“跟她道歉。”
寸頭男沖着虞楚熹連連致歉道:“真不好意思,剛才口無遮攔,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往心裏去啊。”
致歉完,寸頭男跟其他幾個男生就匆匆離開了教室。
他們一走,空蕩的教室裏只剩下祁商跟虞楚熹兩個人。
虞楚熹低垂着眉眼,從包裏掏出紙巾,擦幹了桌上的水漬,她書包已經收拾好,随時可以離開。
可她卻還站在那裏,聽着門口祁商的動靜。
剛才他那樣幫自己解圍,應該跟他說聲謝謝的,只是謝謝兩個字卡在喉嚨裏,怎麽都講不出口。
多少還有些尴尬,也不知道剛才寸頭男調侃她暗戀他的話,他有沒有聽到。
胡思亂想之際,虞楚熹感覺到祁商慢慢的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傍晚的陽光從窗戶透過來,落了祁商一身,刺眼的日光裏,少年的眉眼清冷貴氣,胸前的白金項鏈閃着輕微的光澤。
項鏈發出的光亮,在虞楚熹的眼前晃了一下,她微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祁商已經懶懶散散的走近她,與她擦肩而過。
白色襯衫的袖子在半空輕微的摩擦,發出細小的動靜聲。
有什麽東西在心裏噼裏啪啦的綻放,好似煙火,一觸即燃。
零零碎碎的花火簌簌落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