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去老宅
去老宅
把齊易明送回家後，陸望開車帶着陸鳴和十鸠去了陸家老宅。
得知齊易明被帶去派出所問話後，齊母沒有責怪十鸠帶着齊易明到處亂跑，反而道歉說一定是易明那小子哄騙十鸠去了山上，弄得十鸠很不好意思。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陸鳴也只在到了地方後下車提醒十鸠一句“在這個世界，你是沒有合法身份的人。”
他不會責怪十鸠，但他必須提醒對方，在這個世界隐藏起來，不要引起別人注意。
陸宅坐落在濱城東側一座山的山頂上，周圍山清水秀，環境清幽，陸家仿佛過着幾乎避世的生活。
但陸鳴知道這不過是表象。
住在這種與世無争的地方又如何，陸家其實毫無掙紮地沉浸在世俗的泥潭中。
陸鳴和陸望亦是如此。
他們都想逃離這裏，但沒有一個人是這裏的背叛者。
十鸠倒看不出這裏有什麽世俗的泥潭。
這裏景色很美，像是江湖出名的那些門派所在的地方，但不知為何，這裏氣氛壓抑地讓人喘不過氣。
她下意識手往身側一扶，空空如也，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帶刀。
來這種壓抑的地方，沒有帶忘川，心裏總歸不大對勁。
陸望帶十鸠來老宅是出于陸老爺子的命令。
陸老爺子年紀已大，此時正在休息。
自從老伴去世後，陸老爺子的身子就大不如前，這個月以來有所好轉，但還是精神不大好。
傭人張姨本想叫醒他，不過被陸望阻止。
“爺爺好不容易睡一會兒，別打擾他，我們在這兒等着。”陸望低聲說。
十鸠和陸鳴也只能在老宅繼續等着。
陸望去了一樓的書房，陸鳴帶着十鸠去看二樓的一個空房間。
奶奶去世後，房間裏的家具被陸鳴砸的差不多都壞了，現在已經全都搬空。
房間面積不大，窗戶朝南，陽光從外面大把灑進來，屋子裏暖洋洋的。
“你以前是住在這裏？”十鸠透過，觀察周圍的環境。
“嗯，這裏以前是我的卧室，”陸鳴回憶起幼年的時光，“我在這裏住到九歲才離開。”
他父母感情并不好，當初結婚時關系還勉強和諧，生活在一起才發現矛盾重重。在陸鳴一歲時他們就已經分居，兩人平時忙于工作沒法照顧孩子，陸望當時已經跳級讀高中，他天資聰慧，獨自在外求學。陸鳴只能住在老宅，是奶奶把他帶大。
陸家不喜歡保留用不到的東西，陸鳴小時候生活在這裏的痕跡已經差不多消失。
看完幼年的卧室後，他又帶着十鸠去花園裏看花。
除了卧室，幼年的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裏度過的。
倒不是為了賞花，那時候的他單純喜歡想象一個與陸家完全不同的家族。
溫馨、和睦、沒有那麽多争吵和勾心鬥角，所有人都是樂觀善良的。
小孩子哪有不向往童話世界的呢。
陸鳴沒有向十鸠講述這些，他只是帶着十鸠在盛開的花叢中散步，十鸠偶爾伸手輕輕碰觸花瓣。
他看着十鸠輕松的神态，慢慢開口：“十鸠，如果一直找不到離開的辦法，你會喜歡這個世界嗎？”
“會找到離開的方法。”十鸠沒有絲毫猶豫，很篤定。
“如果真的會被困在秘境中一輩子呢？”
“如果？”
十鸠很少會想到這個詞。
但她習慣認真回答別人的問題。
她思考片刻：“如果這是一場夢，夢醒了，或許我就能回到江湖見到師兄師姐了。”
很獨特的回答。
陸鳴不再追問，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兩人還沒有從花園中轉完，家中的女傭跑出來叫他們。
陸老爺子睡醒，要見他們。
***
嚴肅，認真，以及氣勢上的威壓。
這是陸老爺子給十鸠留下的第一印象。
他很像上一任武林盟主關邝立，雖然已經年老，但背脊挺得很直，眼不花耳不聾，仍舊精神抖擻。
這個嚴肅的老爺子邀請十鸠坐下來喝茶吃盤子裏的可愛小蛋糕。
十鸠自然地坐下來接受對方的好意，她知道陸爺爺叫她來不單單是為了請她吃點心，但她還沒想明白原因，索性放開胃口，一直在吃好吃的。
她在等陸爺爺開口表明真正的目的。
一般套路都是如此，先是把武林中人聚集一起請他們吃飯，然後再在吃飽喝足後告訴俠士們：其實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俠士們自然樂意幫忙。
但出乎十鸠的意料，陸老爺子始終沒有說出那句——“我有個不情之請。”
他反而熱情地招呼十鸠吃東西，問她的口味和禁忌，像是生怕她吃不好。
不過十鸠看出沒一會兒他就很疲憊，果然，吃完飯後，陸爺爺也沒有再留他們。
十鸠這下吃飽喝足，心滿意足地離開陸家老宅。
可陸鳴和陸望兩人都不悅。
他們知道爺爺真正的意思。
爺爺是在用行動告訴他們，就算搬離這裏又怎樣，他們還是無法掙脫陸家的掌控，家族能夠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
包括最近十鸠的事，陸家也很清楚。
陸望開車離開這裏，他們剛剛出陸家老宅大門，不遠處一個身影吸引了十鸠的目光。
“她是誰？”十鸠好奇地看着那個站在路邊一動不動的女人，她穿着得體，氣質溫柔，正在茫然地看着遠方的天空。
“楊阿姨現在還是那樣嗎。”陸鳴也看向那個女人。
陸望點頭。
“她家就在這附近，”陸望向十鸠解釋，“很多年前她的小女兒意外去世，楊阿姨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孩子，精神受了刺激，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經常來這附近一看天就是一整天。”
“好可憐。”十鸠很同情楊阿姨的遭遇。
世間這樣讓人難過的事情有太多。
一看到楊阿姨，陸望也想起些陸鳴小時候的場景。
“你和那個小女孩小時候還經常在一起玩呢，不過已經過去那麽長時間，你大概也不記得了。”
“我記得。”陸鳴說。
他竟還記得。這是陸鳴腦海中出現的第一想法。
也對，他反應過來，幼年時就經歷朋友去世，這種事情會讓人難以忘懷。
“你和楊阿姨的小女兒是朋友？”十鸠側頭好奇地看着陸鳴。
“嗯，”陸鳴聲音低沉下來，“以前我住在老宅，和她家離得很近。不過她小學一年級時就離開了。”
十鸠看出陸鳴的低落：“對不起，我提起了楊阿姨，又讓你想到了難過的事。”
“沒事。”陸鳴輕笑一下，“都過去很長時間了。”
而且如果為了避免心裏難過便不願回憶死去的人，這樣，死去的人也會傷心吧。
十鸠靜靜地看着陸鳴。
片刻後，終于微笑着開口道：“陸鳴，你是個很溫柔的人。”
“沒有。”
陸鳴小小辯駁一句，側頭看向窗外，耳尖悄悄紅了。
現在的小孩表達感情竟然如此容易嗎？？！
一直在聽他們對話的陸望震驚了。
後視鏡裏，楊阿姨的身影越來越小。
車子越駛越遠，陸鳴沉默不語，十鸠坐在後座哼着不成曲的小調，車窗開着，風吹亂她的發絲。
每個人都在想自己的事。
直到再次經過陌南山附近，十鸠的心髒猛地一跳，她有預感，這附近要發生不好的事，魔教的人又要來了。
她一下子坐直身子驚呼一聲：“我要下車。”
“下車做什麽？”陸鳴不解。
“總之就是要下車。”
十鸠很堅持，陸望只好把車停在路邊，十鸠趕緊打開車門跳下去。
察覺到陸鳴有些擔心，她又轉身打開車門對坐在車裏的陸鳴保證：“放心，我晚上睡覺前一定回去。”十鸠拍拍胸脯，一臉自信。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
車裏，陸望瞥了眼弟弟，重新開車上路。
“舍不得？”他表面開玩笑，心裏卻很勉強。
陸鳴皺眉不願理他。
待在一處超過一個小時沒有見到陸鳴發火，這已經算是進步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們每次見面都會不歡而散，兩人矛盾重重。但此時，他們心情一致，都因為這次回陸家老宅憂慮重重。
“你想過以後的事嗎？”陸望仿佛随口一問。
陸鳴搖頭，這次回答了兄長的問題：“我很少想以後。”
聽到回答的陸望輕輕笑了。
“不打算跟着她走了？”
他也知道了！
陸鳴眉心一跳，扭頭不語。
半響，陸望幽幽嘆氣。
“對不起，我當年不應該扔掉你畫的那些漫畫。”
那時他覺得弟弟不務正業，出于為他好的目的扔掉了弟弟的心血。
他其實早就後悔，可是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
“還有，我沒想讓十鸠遇到危險。”
“已經過去了。”
陸鳴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淡。
但他已經在心裏陷入震驚。
想不到陸望竟然會和他道歉……
陸望也不太好意思。
別扭地咳嗽幾聲，刻意打開音樂，心裏卻還在想陸鳴和十鸠剛才的對話。
這個女孩挺有意思，陸鳴在她面前脾氣好了許多。
不過，一個打六個——
她該不會真的有超能力吧……又或是傳說中的江湖武林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