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孤兒
是孤兒
十鸠坐在警車副駕駛上,頭暈腦脹。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難受過了。
她看向車窗外飛快閃過的景色,太陽穴的位置突突地疼。
警車在路上飛馳,快要到紅綠燈前才堪堪減速,踩住剎車。
十鸠身體前傾,又被安全帶帶着靠回椅背。
紅燈倒計時中。
開車的警察徐業斜眼看她,想起剛才六個少年沖上來哭訴的情景,忍不住打趣一句:“小姑娘挺厲害啊。”
十鸠把頭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感覺好受一些。
她聽到警察的聲音,睜開眼睛。
這人明明是警察,卻透着一股匪氣。
十鸠勉強搖搖頭,又緩緩閉眼,說不出話,心中暗暗後悔剛才的猶豫。
在陸鳴告知她警察已經上山後,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轉身離開,而是好奇問了句:“警察是做什麽的?”
然後她得知警察和捕快的意思差不多。
就是愣了這麽一瞬,那個警察就沖到了她面前。
事情發生時,徐業正巧在附近。這幾個不良不是第一次惹事,一開始徐業還以為十鸠這邊的人被欺負了。
哪知那幾個不良少年一看見他,親切到眼淚都流下來了。
十鸠避無可避,只好任由那六個醒來的少年跟警察哭訴剛才的單方面打架事件。
“傷呢?她打你哪兒了?”徐業大概第一次見這群不良少年如此委屈,踩滅煙頭,好奇地看他們的後脖頸。
随即笑了一聲。
“紅都沒紅,哪來的傷。”
話雖如此,該去派出所還是得去。
于是,十鸠第一次坐到了派出所的凳子上,表情乖巧,坐姿端正。
一旁的警察見她臉色蒼白,給她端來一杯熱飲。
“謝謝。”十鸠接過杯子,慢慢喝下熱飲,胃裏的不适緩解許多。
這個警察姐姐剪着利落的短發,模樣清秀,名叫程随煙。她溫柔地看着十鸠喝完熱飲,笑道:“所以我們從來不敢讓老徐開車。”
他車技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說什麽呢。”徐業推開門走進來,高大的身影頗具壓迫感。
房間裏另一個年輕警察見他進來,叫了一聲“徐隊”。
徐業是從隔壁房間過來的。
剛才在大廳,黃頭發和齊易明吵起來,險些再動手。為了避免他們再起沖突,警察把他們分到兩個地方等各自冷靜下來。
十鸠和齊易明在這個房間裏,兩個年輕警察看着她們。
徐業剛剛沒從不良少年那裏得到線索,心情不大好,直接問十鸠和齊易明:“說吧,你們為什麽要去陌南山?”
若只是因剛才那六個少年告狀的事,警察會批評教育,但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們果真是為了調查猴子傷人事件。
研究機構已經在猴子的血液中檢測出了一種引發猴子過度興奮的藥物,警方懷疑是有人故意給猴子注射這種藥物,擾亂社會安定。
這群年輕人平白無故出現在現場,當然需要調查。
齊易明還算機靈,一聽到這個問題就猜到警察的意思,急忙說自己昨天就被猴子抓傷了,撸起袖子展示自己胳膊上幾乎快要消失的傷口,又解釋說十鸠是自己的朋友,今天去陌南山是為了看那裏還有沒有剩下的猴子。
“你們不怕遇到危險?”坐在旁邊的程随煙不解。
“我們是中二少年啊,我們想要親自調查猴子傷人事件。”齊易明一本正經地答。
徐業:……
呵。
他銳利的目光看向十鸠。
“你叫什麽名字?”
齊易明心一慌。
大俠的身份一定很神秘,不能暴露。
“她是我朋友,她是無辜的。”齊易明急忙替十鸠解釋。
“行了,讓她自己說。”徐業皺眉。
十鸠接過程随煙遞來的又一杯熱飲:“我叫十鸠。”
“怎麽寫?”
“寫作十九只鳥的十鸠。”
十九只鳥?
三個警察都反應了一瞬。
哦,是叫十鸠啊。
“十?還有這個姓啊,我還以為我們同姓呢。”那個年輕的男警察小石感慨一句。
“幾歲了?”
“十六歲。”十鸠乖乖答道。
“還讀書嗎?”徐業繼續問。
這下輪到十鸠皺眉:“偶爾讀書,我識字的。”
她不明白,或許是她看起來像是不認字的樣子嗎?為什麽這個警察和陸鳴都會以為她不識字呢?
程随煙聽到這個回答笑了出來,眉眼彎彎,耐心給十鸠解釋:“徐隊這是問你在哪個學校上學。”
這個問題可就沒法直接回答了。
十鸠輕咳一聲:“我漂泊不定,四海為家,沒有學校要我。”
這也算是實話。
“四海為家?漂泊不定?”徐業冷笑一聲,“那你住在哪兒?吃什麽喝什麽?誰給你起的名字?”
“是師父。”
十鸠回想起其中一個不良少年最後昏倒前慌張的模樣,表情裏終于出現了幾分遺憾和惆悵。
她擡頭直白地看着徐業,看着他的眼睛,“我是孤兒,從小在山裏長大。師父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可師父走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師父了。”
說完,一滴淚珠從她眼中輕輕落下。
房間裏的其餘四人同時愣住了。
片刻後,程随煙拿出紙巾幫十鸠擦眼淚。
***
“徐隊,你說她是不是真的是孤兒,從山裏長大?”程随煙低聲問。
徐業看着站在不遠處正在和其他警察聊天的十鸠,手揣進口袋裏摸索一陣,什麽也沒拿出來。煙瘾犯了,還得忍着。
他眉宇間有些煩躁。
“真要是孤兒,還像她自己說的第一次下山,會是她這種反應?”
“會不會是狼孩?”小石突然想到一個可能,瞪大雙眼,“母狼養大的孩子,被抛棄到大山裏的幼小生命在母狼的幫助下活了下來,她稱呼母狼為師父,健康快樂長大。可是母狼壽命有限,還沒來得及看她長大就去世了,好一個悲慘的故事。”
徐業笑了一下,擡手摸了摸小石的腦袋。
“脖子上頂着的這個東西挺好,怎麽好像沒什麽用呢。”
“緩和一下嚴肅的氣氛而已。”小石嘟囔一句。
徐業又看了眼十鸠:“不急。”
這群少年沒闖大禍,很快家長就會來這裏帶他們回家。那六個不良少年們一個個被接走,十鸠坐在大廳裏百無聊賴。
好在陸鳴很快趕來,身後還跟着陸望。
他沒有立刻跟着警車來派出所,正是為了拜托陸望來派出所帶走十鸠這件事。
拜托陸望的過程不易,但他最後還是來了。
陸望從前是做過早晚有一天要來派出所撈人的準備,但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派出所撈的人不是陸鳴,而是一個剛見過一面的人。
當然,他也順便把齊易明帶走。
十鸠一看到陸鳴和陸望他們兩人來接她,終于開心了些。
她假裝沒注意到陸望無奈的眼神,開開心心地跟着他們離開。
走出派出所,陸鳴和十鸠落在另外兩個人後面。
剛剛接十鸠出來時,警察也向陸望詢問十鸠的身世。陸望自然不清楚,十鸠急忙為自己解釋,說自己從大山裏走出來後,陸望作為好心人幫助她。
看到十鸠一本正經說這些話,程随煙在一旁笑到臉都要抽搐了,不過十鸠沒犯大錯,還是以批評教育為主。
陸鳴這才知道,原來十鸠是孤兒。
可她成天笑眯眯的,像個小太陽一樣,還喜歡行俠仗義,看起來沒有任何煩惱。
他并不是覺得孤兒就一定要成天以淚洗面,他只是覺得,把十鸠養大的師父一定是個很好的人。
十鸠察覺到陸鳴心疼的目光。
“我騙他們的,”十鸠像小狐貍一樣狡黠一笑,“我雖然從小沒爹沒媽,但六歲就被師父撿進宗門,沒有吃過什麽苦,師父就是我的父母。”
“你師父一定很好吧。”陸鳴感慨。
“那是自然。師父心善,他會把那些孩子帶回問劍門收作徒弟。”說起師父和宗門,十鸠的話一下子多起來,她眉飛色舞地跟陸鳴誇贊自己的宗門到底有多麽厲害。
“我們門派三百年前就成立了,問劍門還和武林中的許多大門派有很深的淵源,”十鸠繼續說,“那時候天天有人想跑到有名望的門派裏練劍,但是路途曲折,容易迷路。那些人便常在山腳找我們師祖問路,時間一長,師祖多找了幾個人幫忙,便成立了門派,起名為問劍門。雖然後來師祖搬離了山腳去占了另一個山頭,但我們依舊經常下山指路幫助百姓,帶領百姓領略大好河山,我們也算到上是那幾座山中最受百姓喜愛的門派之一了。”
這麽說問劍門是一個負責做導游的江湖門派???
不過能夠有十鸠這般勤奮好學刻苦練習的習武奇才,問劍門一定有什麽秘籍。
陸鳴可不相信問劍門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導游”門派。
十鸠好不容易開口講述江湖的事,陸鳴急忙向她打聽更多關于武林的消息。
“武林中有什麽趣事嗎?”
“武林中确實有許多趣事。”十鸠提起武林卻開始皺眉嘆氣,“曾經武林盟中有五大勢均力敵的門派,他們弟子衆多,在江湖上名聲很好。但是從三年前開始這五大派紛紛開始出事,很多派內長老突然去世或者失蹤,還出了很多懸案,江湖亂成一團,百花教趁着武林盟虛弱之際迅速強大起來,在江湖上作惡多端。”
一說起百花教這個魔教,十鸠的心情就低落起來。
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抓到楊風華,打敗魔教,讓武林恢複正常。
算了,不提這個了。
十鸠側頭看着陸鳴,疑惑道:“說起來,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打暈那六個人?”
“江湖嘛,快意恩仇,很正常。”陸鳴好像覺得十鸠的做法沒有絲毫不妥。
十鸠驚訝地看着他。
随即噗嗤一笑。
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在江湖可以快意恩仇。
她心中升起對陸鳴濃濃的感激之情。
她忽然想要給陸鳴做些什麽。
“我會帶你離開秘境的。”十鸠看着他,認真承諾道。
陸鳴腳步一頓,沒有回答,加快腳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