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位法師

第35章 影像

第三十五章影像

列車抵達加納，時間已近黃昏。下了車之後，西瑞爾一行人踏着夕陽回到了魔物管理局總部。

“C組17分隊提交任務，任務編號719-4236。”

任務交接處，伍德拿着身份識別卡在機器上刷了一下。下一秒，電腦後臺彈出任務提交成功的提示。

“兩小時前已收到克拉米克分局的反饋，任務提交成功。辛苦C17分隊的各位調查員。”交接處的工作人員對他們微笑道：

“接下來請在一周內提交紙質文字報告和記憶影像，分析處會根據分局的反饋和你們提交的報告和影像對任務等級以及完成度進行評估，為各位計算任務貢獻值。”

“文字報告我們現在就交。影像室那邊有人排隊嗎？人少的話我們等一會就過去。”伍德說。

“影像室沒有人在排隊，現在就可以去。伍德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效啊，卡菲小姐這次也一起交文字報告嗎？”交接員面帶微笑地看向卡菲，看起來已經非常熟悉這兩個人的風格了。

“交！老娘這次寫完了！哈哈哈！”卡菲叉腰，一臉得意地拿出她的“炎族體”任務報告，放在臺子上推了過去。

這位交接員竟然非常平靜地把她的任務報告接了過去，對那鬼畫符一般的飄逸字體視而不見，還面帶微笑地說了句“好的”。

莫蘭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小聲問伍德：“交上去的任務報告要是沒人能看懂沒關系嗎……”

伍德壞笑了一下，說：

“反正交上去也是分析處的人看，字體辣眼睛辣的也不是交接員的眼睛。新來的交接員可能還會禮貌性的建議你把字寫好看點，盧卡斯他們這種老接待員早就不管你寫成什麽樣了，只要交上去就行。”

伍德想了想，又悄悄對西瑞爾和莫蘭說：

“當然，你要是交任務遇上一個跟你有仇的交接員，對方可能會挑刺讓你重寫。所以沒事別得罪交接員。”

說完，他非常哥倆好地拍了拍那位交接員的肩膀：

“盧卡斯，這幾天有空嗎？下班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好啊，”交接員盧卡斯依然保持着微笑，“正好有人讓我給他介紹個靠譜的男人，我可以介紹你們倆認識一下。”

伍德顯然沒從盧卡斯意味深長的微笑中判斷出這個“ta”的性別，朗笑一聲說：“行啊，不說其他的，交個朋友也好。你要是有合适的也可以給我們隊的兩個小朋友介紹一下。”

西瑞爾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莫蘭一臉慘不忍睹，只想捂臉。

“嘿，莫蘭也就算了，西瑞爾可還沒成年呢。”卡菲挑眉笑道，“而且以西瑞爾和莫蘭的顏值，将來哪會愁找不着合适的人啊？有顏有天賦有實力，等過段時間名氣傳開了，想追他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給他們介紹還不如給我介紹。”

“我這不是忘了麽……”伍德讪笑，摸了摸下巴，“說起來，該找個時間帶西瑞爾和莫蘭擴展一下人脈了，等我問問最近有哪幾隊在假期，大家約出來聚聚。”

伍德說着，餘光看見提交了紙質報告就默默站在一旁的伊森，轉頭剛想邀請他一起，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他直覺伊森不會喜歡那種鬧哄哄的聚餐場面。那麽安靜的人，就算去了多半也是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只點一杯低度飲品獨自酌飲，默默做個看客，無法融入喧鬧之中。伍德覺得他或許更願意一個人度過假期時間，擔心貿然邀請他去了會不自在。

“走吧，趁現在沒人，咱們先去影像室錄入記憶影像。五天的記憶，錄入的時間應該不會很長。”

西瑞爾和莫蘭跟着伍德卡菲來到了影像記錄室。從外面看這只是個很普通的房間，但走進去之後，裏面是一片空白的廣闊空間，五根不透明的朦胧光柱從地面升起，似是某種防止窺探的小型結界魔法。

西瑞爾從小來過管理局不知道多少次，但他還是第一次進入這裏。

影像室的管理員遞給他們每人一塊純白的記憶水晶，對西瑞爾和莫蘭兩個新人說：

“走進去之後，記憶成像魔法會幫助你們喚醒大腦中的記憶，修複記憶中模糊的細節，你們從中選擇任務相關的記憶錄入水晶，可以自行剔除隐私部分，但剔除的部分時間不能太長。比如，如果嫌麻煩一次性剔除你覺得對任務不重要的半天的記憶，分析處核查的時候如果發現任何邏輯連不上的地方，你會有隐瞞不報的嫌疑，會被召回審查的，那樣就麻煩了，所以最好不要有非必要的隐瞞。”

西瑞爾和莫蘭點頭表示明白。

管理員轉頭看了一眼伊森，猶豫了片刻，隐約覺得似乎沒見過他，但他看起來又不像第一次來的新人那樣青澀。

伊森對他颔首，接過記憶水晶，徑直走入了光芒中。

管理員見狀，示意西瑞爾和莫蘭照做。心想自己大概是記錯了，這個黑發黑眸的法師應該不是第一次來。

西瑞爾看了一眼伊森進入的光柱，抿了抿唇。

伊森在神代遺跡中獨自離隊到受傷的期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他會不會如實錄入記憶影像。

西瑞爾無從得知裏面的伊森會怎麽做，只得默默轉頭步入了最邊緣的光柱範圍。

邁入光芒中，西瑞爾的腳下出現了一個緩慢的以逆時針方向旋轉着的純白法陣。在他完全進入光柱範圍內的瞬間，一些零碎模糊的影像片段呈現在他的周圍，讓人看不真切，但西瑞爾知道，那是屬于他自己的記憶。

他趕緊凝神，讓自己專注回憶五天前自他們接到任務開始的記憶。

紛雜的記憶影像變得清晰，周圍的光芒中呈現出他們搭乘列車前往赫拉米克鎮的場景。西瑞爾看了看手中純白的記憶水晶，緩緩呼了口氣，将純白的晶體抵在自己的額頭上，用魔力引導記憶錄入。

很快，記憶影像來到他們在準備離開神代遺跡的過程中發現伊森消失時，西瑞爾猶豫了半秒，選擇了如實錄入。

當時在場的不只有他，還有伍德、卡菲和莫蘭。他就算有心幫伊森隐瞞也不可能。但當影像來到伍德和卡菲去修補裂隙，莫蘭幫他們警戒，而他自己借着幫伊森療傷小聲試探他是否自主選擇離隊的時候，西瑞爾默默選擇了跳過這不到一分鐘的對話記憶錄入。

罷了，就幫他隐瞞一次吧。這一小段記憶就算剔除了也不會有前後邏輯漏洞，伊森自己多半也不會選擇如實錄入這段記憶……

西瑞爾無聲地嘆了口氣，內心略有些忐忑。他竟然在第一次記憶影像錄入就選擇了隐瞞信息，也真是夠大膽的……

将與任務相關的記憶影像錄入水晶後，西瑞爾輕輕松了口氣。這種記憶錄入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整整五天的記憶，他花了一個多小時。

純白的記憶水晶已經承載着他的記憶變成了朦胧的銀灰色，裏面還閃爍着少許白金的光塵。

西瑞爾放松下來，看着周圍還在播放的屬于自己的記憶影像，疲憊之下思維不由得飄遠了幾秒。當他再回過神，準備離開光芒範圍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環繞在他周身的記憶影像似乎有些陌生。

這是一片雪原。

漫天的風雪中，一個黑色的身影踽踽獨行。

西瑞爾驚訝地眨了眨眼，他不記得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他只記得年幼時曾跟着埃文去過北域雪原，但那主要是埃文為了帶他增長見識外加旅行游玩，去的都是北域民風淳樸的旅游小鎮或風景獨好之處，期間埃文全程牽着他的手，生怕年幼的少年一不小心就迷失在茫茫風雪中。

他從未來過這樣荒涼的雪域，這裏太凄冷，太孤寂了，只有風雪的呼嘯，幾乎沒有一點生機。埃文不會帶他來這種地方的，但這裏又确實在他的記憶中出現了。

為什麽？

西瑞爾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畫面，連呼吸都放輕了。随着畫面的放到，他認出了記憶影像中的人。

那是埃文。

一個冰冷孤寂、仿佛與這片雪原融為一體的，與西瑞爾的記憶中截然不同的埃文……

記憶的匣子被打開了一條縫，片縷記憶的輕煙回歸了他的腦海。

這個瞬間，西瑞爾突然想起了那天，他在靈魂狀态下跟着埃文所經歷的那段被模糊掩蓋的記憶。

那天，他的老師去見了一個人……西瑞爾的瞳孔渙散了一秒。

一個……聲音很年輕的“老朋友”。

消化掉回歸腦海的記憶，西瑞爾緩慢地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那是個叫“時間”的人。

影像中呈現出的畫面與他剛剛回想起的記憶一般無二。

埃文走入了那個隐蔽在冰雪中溫暖峽谷，進入了那個與世隔絕的小樓，然後，那個稚嫩又滄桑的聲音再一次在他的耳邊響起。

“怎麽了？前些日子不是剛來過？”

清脆軟糯的童音，卻又莫名帶着風雨滄桑的氣息，仿佛一個古老的靈魂穿越了穿越了時空，以孩童的身體與現世交流。

“叨擾了，時間。”

他的老師對着裏面的人微微颔首，态度平等而尊重。

時間……

西瑞爾微微睜大了眼睛，心跳開始加速。

他曾在一本古書上讀到過，在神代，法師的實力達到一定高度後，靈魂得到淬煉達到質的提升，死後的靈魂能夠保留前世的記憶，重新投入輪回轉生。

老師的這位朋友，是不是經歷過死亡後輪回轉世？所以才會以孩童的聲音……

可是現代的法師，有人能夠達到那樣的靈魂強度……嗎？

西瑞爾心中産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這個被稱為“時間”的人，該不會是神代的……不，這怎麽可能，那可是三千年前的傳奇法師，現代的法師們只能想象的存在。

“等等。你帶了一位老朋友來？”孩童的聲音喚回了西瑞爾的思緒。

老朋友？他是在說誰？

“西瑞爾？”埃文略帶驚訝的表情映入西瑞爾的眼中，讓他心中一緊。

盡管他此時只是在看自己的記憶，卻難免生出一種偷聽被發現的心虛感。

緊接着，他的老師念出了咒語，記憶的畫面戛然而止。

光芒籠罩的光柱之中，腳下的純白法陣還在緩慢的，以逆時針的方向旋轉，仿若時間的輪|盤被一只無形的手慢慢回撥。

西瑞爾的神情有些恍惚。

“時間”的那句“老朋友”，為什麽他覺得像是在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