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父親的舊友又找來了,這次謝長雲并沒有告訴雲無咎,而是不動聲色,在婚宴之時突然發難,面對他的質問,雲無咎并沒有否認殺他父母的事,一場大戰,雲無咎落敗,謝長雲将他封印在萬丈深淵之下,也讓他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至于雲莺,她對他見死不救,那他也本該殺了她,可是他卻終究下不了手,最後只是将她廢除靈力,貶為天師府最低賤的女奴。
雲無咎在天師府根基深厚,他突然封印雲無咎,天師府多人不滿,幸好琅琊公主夏簪月伸出援手,簪月說她早就愛慕謝長雲,奈何他和雲莺出雙入對,所以她才一直将這份愛意埋藏在心裏,如今謝長雲和雲莺勞燕分飛,她便覺的自己有了機會,簪月以琅琊公主的名義大力支持謝長雲,終讓他坐穩了天師府掌門的位子,可謝長雲雖對雲莺恨意頗深,但也愛她至深,他寧願與雲莺互相折磨,也不願接受簪月。
縱使之後三年,簪月幫了他一次又一次,救了他一次又一次,但是不愛,就是不愛,謝長雲從頭到尾,都不愛她。
他愛的,恨的,自始至終,都只有雲莺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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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雲的榻前,簪月實在不甘心:“我真的不明白,我對你這般好,你卻為何還要挂念雲莺?是我不夠她美嗎?是我性格沒有她好嗎?我到底哪裏不如她了?”
謝長雲對于她的聲聲質問,避而不答,他只是道:“對不住,我不喜歡你。”
簪月身份高,長得美,對他掏心掏肺,是一個完美的伴侶,但是,他不喜歡。
簪月的眼中,已經隐隐有了淚光,片刻後,她默默拭去眼淚:“沒關系,我可以等,等十年,等二十年,我都可以等,總有一天,你會忘記雲莺的。”
會忘記雲莺嗎?這個問題,連謝長雲自己都覺的迷茫,他道法高強,但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今對雲莺,到底是什麽感情,他明明知道她不值得他去愛,但是他就是無法忘懷她,他到底是愛她多一點,還是恨她多一點,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忽然一陣敲門聲響起,雲莺端着藥碗,怯生生站在門外。
謝長雲剛剛面對簪月時的淡漠的眼神,如今卻定在了雲莺身上,挪都挪不開,他眼睛盯着雲莺,嘴中卻對簪月客氣道:“多謝公主相救,時辰不早了,公主還是盡早回府吧,長雲有傷在身,就不送了。”
語氣疏離到不能再疏離了。
而他望着雲莺的眼神,仿佛天地之間,只有他二人,中間再也插不進其他人了。
簪月一顆心都被傷透了,她臉色難看的站了起來,看也沒看雲莺一眼,就匆匆而去,等她走後,雲莺才怯怯走到謝長雲面前,坐下為他喂藥。
謝長雲喝了一口後,雲莺又舀了一勺,然後低下頭,将滾燙的藥湯吹涼,她忽聽到謝長雲說了句:“我沒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雲莺心中一驚,她勉強笑道:“怎麽會呢……”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高興太早。”謝長雲道:“我早吩咐過親信,假若我有個三長兩短,便殺了你為我陪葬。”
雲莺手一抖,藥碗都差點翻了,謝長雲瘋了,他真的是瘋了。
謝長雲淡淡道:“害怕嗎?所以為了你自己性命,你也要祈禱我長命百歲。”
雲莺咬唇,她努力平複自己心緒,她不想和謝長雲争吵,每次争吵之後,她的處境會更加不堪,她于是将吹涼的湯匙送到謝長雲嘴邊:“喝藥吧,這樣身體才會好。”
謝長雲喝下,兩人便這般沉默的,一人喂,一人喝,很快一碗藥便見了底,雲莺收了藥碗,準備退下的時候,謝長雲忽道:“那只虎妖傷我的時候,我以為我自己要死了,你知道,那一瞬間,我想起了什麽嗎?”
不等雲莺回答,謝長雲就自顧自說了起來:“我想起我十五歲那年,第一次出去除妖,你擔心我,哭了幾天幾夜,都不讓我出去,你還說,若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
雲莺垂眸:“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人心易變,或者說,人心從來都沒有變過,我當日若真死了,你難道會為我殉情?”謝長雲冷笑一聲:“只怕早就嫁給哪個王公貴族,繼續過你錦衣玉食的生活了吧。”
他這話說的刻薄,将他們二人的過往全然否定,雲莺猛的擡起頭,眼中含淚:“師兄何必這樣侮辱人,難道雲莺的真心,在師兄眼中,全是虛情假意嗎?”
“你有真心?你雲莺不就是一個虛情假意愛慕虛榮的女人麽?你何曾對人有過真心?”
雲莺身體顫抖了下,淚水簌簌而下,她不想和謝長雲辯解什麽,到最後不過又換來一場侮辱罷了,她轉身欲走,卻被謝長雲拉入懷中,謝長雲将她壓在身下,他雖重傷在身,但雲莺靈力全無,依然被他壓制的毫無反抗之力,謝長雲手指拭去她的淚水,然後舔舐了下手指:“你這種人,眼淚居然也會是苦的。”
雲莺咬着牙,她只是閉着眼,淚水委屈的從眼角流下,謝長雲撫摸着她的臉龐:“雲莺,你如今是不是很恨我?”
雲莺不答,但是緊閉的雙眼和因為傷心失望劇烈起伏的胸膛,已經透露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見她如此恨他,謝長雲的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那我不妨讓你更恨我一點。”
手指一直向下,撫摸到她纖細白皙的脖頸,撫摸到她的領口,雲莺身子一顫,她驀然睜開眼,雙手去抓住自己領口,臉色也瞬間慘白,嘴唇更是害怕到一直抖索,一雙眼睛霧蒙蒙的看着謝長雲,豆大的眼淚如珍珠般順着臉龐滑落,看起來可憐極了。
謝長雲忽住了手,手掌靈力一揮,雲莺已經被掀翻滾落到了床下,謝長雲淡淡道:“滾。”
雲莺抓着領口,全身骨頭被剛才那一掀摔的生疼,她害怕謝長雲改了主意,于是幾近落荒而逃的快步離開。
謝長雲斜靠在榻上,眼神晦暗不明,榻邊的案幾還放着雲莺拿進來的藥碗,他忽一揮手,那白瓷藥碗瞬間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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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雲的傷,因為有簪月的靈力相助,好的飛快,不到半月,已經全然無礙了,這半月,雲莺自然是被迫貼身服侍,謝長雲言語之間,頗多羞辱,雲莺都含淚忍受,只是她整個人愈發郁郁寡歡,昔日那個愛笑活潑的天師府大小姐,如今已然蕩然無存了。
謝長雲傷好之後,宮中有宴席相邀,說是給謝長雲慶功,那只虎妖在青州為禍,傷了不少百姓性命,如今謝長雲将這虎妖鏟除,百姓感恩戴德,聖上也龍心大悅,特備筵席,以表彰謝長雲的功績。
謝長雲去赴宴的時候,也帶上了雲莺,只不過雲莺并沒有資格進入筵席現場,只能在殿外等候。
殿內歡聲笑語,觥籌交錯,殿外卻是寒風瑟瑟,雲莺抱緊自己的胳膊,這春日夜晚,着實有些寒冷。
她被廢了靈力之後,身子骨也比一般人要差些,冷風一吹,她感覺四肢百骸都在發冷,身子一冷,五感就不太靈敏,所以她在轉着圈取暖的時候,不小心和端着魚湯的宮女撞個滿懷,司膳責備那宮女粗心,讓她速速去禦膳房再端一碗過來,但是對于始作俑者雲莺,卻因為她是謝長雲的人,完全不敢責備。
雲莺有些內疚,拼命道歉,那司膳擠出笑容:“禦膳房還有備菜,姑娘不必擔心,此事不會有人知曉,只是姑娘的衣裙髒污了,萬一被謝掌門看見,可如何是好?”
雲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碧色衣裙裙擺都是油污,若被追問,難免引出小宮女打翻禦膳之事,她想到附近就有一個荷花池,于是道:“這個好辦,我去洗洗就好。”
說罷,她就快步往荷花池方向走去,筵席快結束了,她必須要趕在謝長雲出殿之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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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在離大殿不遠處,這池子很大,聽說水源和滄瀛海相通,天下有四極,有九州,四極九州之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時人稱為滄瀛海,傳言滄瀛海海底,有數不盡的珊瑚和夜明珠,有膽大的商人便想去海底采珠,但船舶只要駛到滄瀛海上,都會被怪風刮沉,商人也都葬身魚腹,久而久之,再無人敢去滄瀛海一探究竟,這滄瀛海,也就越發神秘。
雲莺提着沾着油污的裙擺,急匆匆的走着,腳腕的金鈴發出叮當響聲,快到荷花池時,她卻忽然停住腳步。
因為荷花池邊,坐着一個少年。
月色之下,少年身穿黑衣,靠着池邊青石,盤腿而坐,皎白月光灑在他低垂的眉眼之上,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偷看,他微微擡起眼,雲莺瞬時怔住。
她之所以怔住,并非是她認得這少年,而是因為這少年長得實在太為好看,謝長雲容貌風采已是冠絕九州,但在這少年面前,卻不及他萬分之一。
而且相較謝長雲,少年的面容,有種雌雄莫辨的美,這讓他身上添了謝長雲所沒有的魅惑之态,他剛剛只是不經意的微微一個擡眼,便能讓雲莺看到呆住,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雲莺甚至都忘了她來這裏的目的,忘了她還要盡快洗淨衣裙,趕回大殿,以免被謝長雲發現,她只是看着少年的面容,驚豔都挪不動腳步。
那少年大概是發現了她的蹤跡,他又往雲莺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忽微微一笑,起身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