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開小號
開小號
一直到夕陽斜照，兩人走出圖書館，魏昭都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孟佳尋也不知道該怎麽哄，畢竟她先前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好抱着書，跟在魏昭身邊，一路垂着頭一言不發。
從魏昭的角度看去，孟佳尋就像個犯了錯縮在洞裏不知所措的小倉鼠。
夕陽将她小小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落日的餘晖傾灑在她的側臉上，細膩的皮膚暈開了光，幾根發絲乖巧地攏在耳側。
明明普通不過的場景，卻莫名晃得讓他心悸。
算了，怎麽忍心和她計較呢。
魏昭停住了腳步。
孟佳尋注意到他停了下來，自己也随之頓住腳步。她後知後覺地擡頭，奶茶店到了。
帶着幾分試探，孟佳尋小心翼翼地出聲：“那個，你喜歡什麽口味的？”
注意到她小心試探的神情，魏昭心下一軟，強行忍住想摸她腦袋的念頭，開口溫和：“不用了，按你的口味買就行，我沒喝過。”
孟佳尋得到首肯，就按照自己常喝的口味點了一杯。
但她還是轉過頭多問了一句：“你能吃多甜？”
“和你一樣，我不忌口。”
孟佳尋果斷轉頭給他要了一杯全糖。
幾分鐘後，兩人一人抱着一杯奶茶朝宿舍樓走去。
Advertisement
孟佳尋快速戳開喝了一口，甜甜的味道令人愉悅，她感到渾身毛孔都放松地舒展開來，舒服得眯了眯眼。
魏昭注意到她享受的小表情，唇角不自覺勾了一下。他把手機扔回口袋，掐着吸管紮開塑料封皮，有學有樣地喝了一大口。
甜膩的口感一下子襲擊了魏昭的整個口腔，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大腦皮層也被糊起來了。
他的眉毛狠狠皺了一下，随後又迅速扯回正常表情，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轉頭就看到了孟佳尋微微仰着頭，帶着明顯期待的小眼神。
孟佳尋手指不自覺地扣緊塑料袋，眼神緊張中帶着期待：“怎麽樣怎麽樣，好喝不？”
魏昭開口想要說話，嗓子卻像被糊住了一樣。
他咳了兩聲，完全口不對心：“好喝。”
孟佳尋一臉“我就說吧”的表情，高興地朝他安利，眼底放光：“它家的奶茶我最喜歡這個口味了，還有其他……”
魏昭不動聲色地把奶茶杯的吸管頭折彎，單獨用一只手拎着。
他偏着頭，靜靜地看着孟佳尋叽叽喳喳地說話，她的高馬尾在腦後一晃一晃，活潑又俏皮，眼裏光芒閃動，像陽光下被切開的鑽石般流光溢彩。
那是一種你單看她的眼睛，都能感受到的，幾乎能夠溢出的快樂和靈動。
就好像，那一杯奶茶就是她的全世界。
說着說着，孟佳尋感覺旁邊安靜得有些過分，她無意識地轉頭，卻跌入了一雙專注的、深邃的眸。
漆黑透亮的瞳仁裏，背景底色一團模糊，只有她的身影清晰分明。
孟佳尋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半晌，她不自在地錯開視線，悶悶地出聲：“那個……我是不是太吵了，你都沒怎麽說話。”
魏昭立刻回神，緩和氣氛：“沒有，你說得挺好的。”
孟佳尋明顯不信：“是嗎？我剛才說了什麽？”
魏昭：……
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走神，他摸出手機迅速轉移話題，向孟佳尋發出邀請：“後天市博物館的新展，想一起去嗎？”
孟佳尋眼睛一亮，先前自己一直在關注這個新展的預告，她已經眼饞很久了，能有人和自己一起去當然最好。
但聽到時間是“後天”時，她皺了皺眉，也拿出自己的手機，翻看日歷。
孟佳尋擡頭，臉上帶有歉意，深表遺憾：“不好意思啊，後天我有安排了。抱歉。”
日歷上是她很久以前就特地标注的關鍵備忘錄：【席明活動主持】。
魏昭看到了。
他感覺此時自己的肺就像海綿，被人狠狠捏住、攥緊，所有的血液、所有的空氣都被迫擠出，不留絲毫餘地，幾近窒息。
明明是她先主動發送的申請，為什麽第一選項永遠是席明？
魏昭心頭情緒翻湧，孟佳尋全然未覺，只是滿懷歉意地再次開口：“真的很抱歉，要不改個時間？大後天，可以嗎？”眼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不知為何，他心底突然滋生了惡劣的情緒。魏昭忽然不想如她的意，憑什麽席明處于優先地位，自己只能是備選項。
“我大後天有事，去不了。”
他開口語氣很淡、很涼，帶着一絲無所謂的漫不經心，似乎對這個活動完全失去了興趣。
孟佳尋眨了下眼，眼睫緩緩垂下。
夕陽的光線還有最後一絲沒藏住，輕點在她的額間，恰好将陰影留給眉眼。魏昭看着她眼裏原本可與落日餘晖相媲美的光芒逐漸暗淡，最後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陰影。
天色暗了下來。一陣風過，金色的樹葉撲簌簌落下，紛紛揚揚。
但最終也只是落到滿是灰塵的地面，融入滿地枯葉，仿佛方才漫天飛舞的絢爛唯美只是一場精心編織的幻覺。
孟佳尋情緒很淡，似乎已經習慣了被拒絕。她沒有多說，只是很客氣地向魏昭揮了揮手：“那我先走了，今天認識你很高興，再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朝宿舍樓走
魏昭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
魏昭打開宿舍門，舍友聽到動靜回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後視線落在他拎着的奶茶袋子上，表情十分詫異：“噢喲真稀奇啊，魏哥你啥時候開始喝這種甜了吧唧的東西了，以前不是吃口奶油都嫌膩嗎”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上還提着只喝過一口的奶茶。被彎折的吸管在走動過程中已經伸出些許，帶出淺淺一圈奶沫，他伸手捏了捏瓶子，還殘有些許餘溫。
她喜歡喝熱的。
他想。
鬼使神差地，魏昭重新把吸管掰直，喝了一口。
還是一樣的甜膩。甚至半冷不熱的狀态比加熱之後還要齁，可以用難以下咽來形容。但魏昭卻生生咽了下去，各種工業甜蜜素和添加劑混合物從口腔順着食管向下，滑到胃裏，從裏到外都泛着甜。
他卻只感覺舌尖發澀。
“苦的。”
舍友“啊？”了一聲，轉頭看着他，十分疑惑：“你沒加糖啊？”
說完眼珠一轉，又覺得這事兒發生在魏昭身上也不奇怪，只在回頭時嘀咕了一句：“喝奶茶不加糖，大佬的習慣真神奇。”
魏昭拉開椅子，把奶茶放在桌子上。
他捏着手機，越攥越緊，直到骨節泛白。
就在舍友以為他今晚将要在座位上入定時，魏昭緊握在手中的手機忽然輕微地震了一下。
【席明：[動畫表情]抱歉，打擾一下學長，請問看出問題在哪裏了嗎？我自己後來又改了改，但還是沒找到究竟哪裏錯了。】
魏昭才想起來還有這出。
但“席明”兩字現在就是魏昭的導火索，別說幫他看題了，見到他名字就火冒。
他咬着牙噼裏啪啦地打字：【我還有事，你自己先看着辦。】
等等。
魏昭點擊發送的手指一頓，他忽然有個無比大膽的猜測。
他想了想，又一個字一個字地把框裏的內容删掉。
【日月昭昭：正在看，一會兒給你回複。】
【日月昭昭：話說你有孟佳尋同學的聯系方式麽？我找她拿本書。】
魏昭緊緊盯着頂端的【對方正在輸入中……】，像是要盯出朵花來。
好在沒讓他久等，大約一分鐘左右席明就給了回複。
【席明：孟佳尋同學？我好像有點印象，不過抱歉學長，我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改天見到的話我找她要一個。】
短短幾行字魏昭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每看一遍心裏的猜想就篤定一分。
【日月昭昭：不用，我剛問舍友了，已聯系。謝謝。】
語氣是顯而易見的敷衍。
他切出聊天界面，直接點進置頂【西雲】，不着痕跡地套話。
【日月昭昭：你後天有什麽安排嗎？】
魏昭本以為會等上一會兒，沒想到對方秒回：
【西雲：沒有……不過你不是要主持活動麽？】
魏昭這下确定孟佳尋是加錯人了。
自己這是，莫名其妙成了他倆play的一環？
魏昭覺得可笑荒謬的同時，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事發生在孟佳尋身上好像……也不奇怪。
真夠迷糊的。上課的時候也是。
回想着今天接觸的場景，魏昭的方才還緊蹙的眉肉眼可見地柔和了下來。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幾下。
消息發出的前一秒，指尖在距離屏幕五毫米處頓住。他删除消息框裏的內容，重新編輯一條發出：
【日月昭昭：活動取消了。我想去市博物館的新展，你有空嗎？】
【西雲：有的有的，我們……一起去嗎？】
【日月昭昭：沒有，我還約了一個學長，我們一起去，你方便嗎？】
【西雲：啊……好的，那，我要不要加一下他？】
魏昭見目的達到，唇角勾起。
端着臉盆路過的舍友被他臉上突然出現的冷笑吓了一跳。
然後在心裏默默為被魏昭惦記上的人點蠟。
上一個讓他這樣笑的人，各種瓜彙集的PDF都還挂在校園牆上呢，學校裏幾乎人手一份，代際傳閱，主打一個精準避雷。
魏昭沒再回複，心情愉悅地把手機扔到一邊，打開電腦開始處理席明發給他的代碼。
問題不是很大，就是幾個全半角不規範導致一直報錯，編程新手很容易出現的問題。魏昭簡單調整之後運行成功，把代碼文件給席明發了過去。
席明感謝的信息很快刷屏。魏昭看也不看，姿态閑适地靠在椅背上，用另一個手機號申請了新的微信號，開啓應用分身，很快就注冊完成一個小號。
孟佳尋一直沒等到日月昭昭的回複，自顧自收拾洗漱去了。等她全部收拾妥當回來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魏昭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