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黑色西裝，白色婚紗
黑色西裝，白色婚紗
舉辦婚禮這天是周末，加上天氣不冷不熱，晴空萬裏，凡是他們通知過的親人、同學、戰友，一個不落的都來了。
藍天白雲綠草地，鮮花氣球小樂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朋友們，拿着氣球跑來跑去追着玩兒。楊紅穿了一身深紅色的連衣裙，看上去喜氣洋洋卻不俗氣，高興地招呼着賓客。現場的音樂聲和人聲交織在一起，熱鬧極了。
“幸好是在室外，這要是在室內，想加座都沒地兒加。”說這話的人，是段坤當兵時的戰友——李威。
“你兄弟我做什麽事情不是妥妥帖帖的？今天這種盛況，我早就料到了。”段坤本就不是什麽謙虛的人，在追到陳憶姍後更飄了。
“那你怎麽沒把她給我看好？讓別的豬給拱了。”李威口中的她，指的是蔣培培。
“說誰是豬呢，人家劉然人也不錯，再說了，就蔣培培他爸那種老古董，能接受你嗎？”段坤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好好好，這事兒不怪你，怪就怪我跟她沒那緣分。”李威說道，自己又琢磨了一會兒才察覺，段坤在這件事上就沒向着自己，又補充道:“我發現你這小子就是個人精，就你會做人。”
段坤笑了笑，接着把目光投向遠處，四處尋找。他有種感覺，宋楓今天一定會來。
此刻，段坤站得十分筆挺，身上仍有一些軍人的影子。他穿的，是陳憶姍親手做的那件黑色西服。只要一瞅見衣服上落了灰，他就又是吹又是拍的，寶貝得不得了。段坤身形高大，比例又極好，現成的西裝很少有完全合身的，關鍵是穿着不舒服。所以他每次穿西裝參加完一個會，都感覺自己被五花大綁了一通。現在穿了好半天了，也沒有那種感覺。
媳婦兒親手做的就是好。
“沒錯，他就是個人精。”隔了好大一會兒洪一鳴才搭腔，讓話音都落了半天的李威有點莫名其妙。
段坤站在兩人中間，同時擡手拍了下二人的肩膀，笑着說:“好了，你們的贊美我已經收下了。兄弟們今天辛苦，改天咱好好聚聚。”
李威:“這還用說嘛，都是你應該的，到時候叫上新娘子啊。”
洪一鳴這回沒說話，笑着拍了下段坤，接着歡迎同學們去了。
李威剛退役不久，頭發還是板寸的樣子，穿西裝雖然不難看，但看上去就是別扭。也許是不太習慣這種場面，他看見人來了也不是很主動，直到一位穿着粉色連衣裙的女孩兒向他們款款走來。
“诶？這不是咱們土木系帶軍訓的學姐嗎？”李威口中的學姐，正是杜洋。
“咳咳，”段坤咳嗽兩聲，讓李威笑得收斂點兒，然後才跟杜洋打招呼:“來啦。”
“嗯，”杜洋将被風吹亂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扯起嘴角笑着說:“我同桌的婚禮，我不能不來呀。”
段坤聽到“同桌”二字就是一個激靈，趕緊搗了一下李威，暗示該他上了。
“行，那讓他帶你到那邊先坐一下吧。”段坤對杜洋說。
不等杜洋再張嘴，李威就将她拉進去了。看到兩人離開，段坤舒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洪一鳴回來了，傻笑着對他說:“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居然大一剛上了一半兒就有同學結婚，而且是我的室友，這感覺也太神奇了，我到現在都覺得不太真實。”
段坤:“什麽叫這種事情？我這是大喜事好不好？能和我當室友并且經歷這種大喜事，是你的榮幸。”
洪一鳴推了推眼鏡，“你說的沒錯，的确是我的榮幸，宿舍都成了我的單人卧室了。”
“哈哈，那你就一個人好好享受吧。”
此時距離婚禮開始只剩下半個小時，場外已經沒什麽人了，洪一鳴覺得口渴，準備進去找點水喝。但剛轉了四十五度就被段坤攔住了。
段坤:“哎哎哎，你等等，再陪我一會兒。”
“怎麽？還有人要來？”說着，洪一鳴踮腳往遠處望了望，“沒人了呀，劉然學長他們不都早就來了嘛。”
段坤趁他說話的功夫，偷偷往後看了眼，見杜洋一人坐着李威沒在旁邊，這才松了口氣。
“應該沒人了，你進去吧。”段坤說。
洪一鳴摸着領帶，對着段坤嘀咕道:“剛剛還攔着我呢，現在又讓我進去，你該不會是心情太緊張了吧？”
段坤順着他的話說:“對對對，我太緊張了，我需要冷靜一下。”
“新郎！新郎！你怎麽還在這兒站着？新娘不見了！”一個穿着藍色西裝的微胖男人疾步向他們走來，是這場婚禮的主持人，聲音又亮又有穿透力，引得其他人紛紛往這個方向看。
“你慌什麽，仔細找過了嗎？伴娘笑笑呢？她不是一直在房間裏陪她嗎？”嘴上讓別人別慌，自己倒先着急了起來。
他不自覺地就聯想到了還未到場的宋楓，這是一個不好的預感。
“找了，伴娘也問了，她說她幫新娘換上婚紗後上了個廁所，回來人就不見了。”主持人急得滿頭大汗，好像新娘人間蒸發了似的，“怎麽辦？還有十幾分鐘就要開始了。”
“監控呢？監控查了嗎？”洪一鳴問到了關鍵，只見主持人搖了搖頭，沒再敢和段坤說話。
“李威！李威！”段坤邊喊邊找李威的身影，找到後跑了過去，不等他反應過來就給他發任務:“快，幫我去查下這裏的監控，她的房間在一樓，穿着婚紗，比較好辨認。”
李威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向段坤點了下頭便立即行動起來。
楊紅這時走到段坤面前，詢問道:“阿姍不見了？”
“親家，”顧闌珊站在楊紅身後叫了她一聲，等到她轉過身來，顧闌珊微微笑着對他們娘兒倆說:“不用擔心阿姍，她說她有點事需要處理一下，馬上就回來了。”
楊紅聽後眉頭舒展開來，明顯放心不少:“阿姍沒事就好，這邊儀式晚一會兒也沒什麽的。”
段坤的心還在懸着，面部的肌肉都是緊繃的:“那您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嗎？”
他原本是想讓那個男人親自來看看，看看陳憶姍在自己身邊有多幸福，也好讓他徹底死心。誰知道這個人會讓人心裏這麽不安。
“別找了，他們來了。”一道女聲從不遠處傳來，段坤順着聲音看過去，王笑笑攙着陳憶姍走了過來，而走在陳憶姍另一側的，正是段坤給自己裝的定時炸彈——宋楓。
段坤盯着他們不放，臉色不怎麽好，明明看見旁邊的劉然和蔣培培嘴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他只顧着加快腳步，向陳憶姍那邊走去。
段坤:“沒事兒吧？”
陳憶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扭頭看了下宋楓，然後回過頭來對段坤說:“今天，讓他送我吧。”
通常，婚禮儀式上會有個環節，需要父親牽着女兒的手走向新郎，然後把女兒的手交到新郎手中。可是陳憶姍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也沒有找其他親戚來代替，所以先前讨論流程的時候就去掉了這個環節。
現在，陳憶姍的意思是，這個儀式要加上，而且讓宋楓陪她走那段路。
段坤瞪着宋楓，一會兒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轉而對陳憶姍說:“好，都依你。”
面對段坤，宋楓淡然一笑。現在，那雙眼睛裏少了兩樣東西——癡和貪。
他對段坤說:“你不必緊張，我不是來壞你好事的，我只是不想缺席我妹妹的婚禮。”
段坤皮笑肉不笑的，似乎還是不信他的話。
陳憶姍又向段坤走近一些，拽拽他的衣角，小聲說:“他說，今天陪我走完這段路就回美國去，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他上次在機場騙她去送機時，也是這麽說的。
雖然段坤這樣想，但沒有說出來，不管怎樣，宋楓出現在這裏，也是自己所希望的。
一定要在今天，讓他把不該有的念想斷個幹淨。
“嗯，那你就在這裏站着，儀式馬上開始，我去跟主持人說一下。”段坤跟陳憶姍說完話，先轉身離開了。
看兩個新人說完了悄悄話，王笑笑走上來重新攙着陳憶姍，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妝發，最後幫她緊了緊系在編發上的一縷白紗。
“你今天太美了。”王笑笑感慨完，輕輕吸了下鼻子。
陳憶姍笑着與她對視，結果看見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便問她:“我結婚，你哭什麽？”
“高興呗，”王笑笑一笑，眼淚奪眶而出，怕自己哽咽，連忙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下才說:“我替你高興，也替叔叔高興。”
陳憶姍聽到“叔叔”二字愣了兩秒，吓得王笑笑趕緊抹幹眼淚轉移話題:“哎呀，你頭發又亂了，我給你整整，來。”
陳憶姍的心思剛要飛走，就被主持人的聲音給拉了回來。
“請現場的來賓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段坤先生和陳憶姍小姐的婚禮……”
主持人站在布置好的臺子上面說着話，陳憶姍卻聽不太清楚，腦海裏一片空白。
“怎麽樣？準備好了嗎？”話音落，宋楓在陳憶姍的身旁站定，接着，他緩緩彎起一只手臂，等待着陳憶姍。
陳憶姍沒有轉過臉看他，但是餘光能夠瞥見他的側臉。他的眼睛、鼻梁、嘴巴，和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都不太一樣了。倒不是說他的容貌變了，只是陳憶姍沒有辦法把他當成最初認識的那個男孩。
不過，他若真心願意抛棄雜念，她也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畢竟，很久之前的青春是真實的存在，兩人之間所有的美好，一直到此時此刻也都是無比真實的。
“該入場了，阿姍。”宋楓側了下頭，在她頭頂提醒道。
“哦……好。”陳憶姍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現場有很多人，他們正回頭注視着自己。還有那個她打算與之共度餘生的男人，正拿着手捧花在不遠處等她。
她深吸一口氣，挽上宋楓的胳膊，與此同時，小提琴手拉動琴弦，動聽的樂曲随之而出。就在陳憶姍和宋楓準備邁出第一步時，段坤拿着花大步朝他們走來。坐在最前面的楊紅和顧闌珊皆是一驚，後面的人們也不斷地發出聲音，表示疑惑。
段坤走到陳憶姍面前時，音樂停掉了。
“最開始的時候，是我主動走向了你，”段坤大聲地說着，字字铿锵有力，眼睛裏只有陳憶姍，“後來，我自己先逃跑了。我承認，我在你面前就是個膽小鬼。我怕你傷心，我怕你掉眼淚，我怕得到你會傷害你，也怕失去你會遺憾一輩子。還好，你比我勇敢。當你向我走來時，我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說到這裏，段坤頓了一下。李威見狀，大喊一聲:“好！”接着，現場響起了掌聲。
上一秒陳憶姍還挺感動的，現在只覺得頭昏腦漲，囧到不行，即将流出來的眼淚也留在了眼底。
“所以，陳憶姍，今天，以後，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你都不用向我走來，讓我來接你就好。”段坤說完，又是一陣掌聲。
這時，宋楓主動放下了手臂，好讓陳憶姍松開自己，又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當陳憶姍回頭看時，他笑了笑，并不是尴尬，而是放棄執念後的灑脫。
“陳憶姍。”段坤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從剛剛開始，他每叫一次她的名字，她的心跳就加快一些。
“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單膝跪地，雙手舉着手捧花，手還有些抖。那副眉眼是二十歲的男孩才有的眉眼，他的每個舉動，既幼稚又合理。他的每句情話，既拙劣又真摯，無論何時何地，她都能聽得臉紅心跳。
她想聽他講一輩子。
“我願意。”她回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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