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搬新居
三十/ 搬新居
忘記千辛萬苦用力掙來的幸福 記住我們以為不能承受的孤獨
張天後問:“吃得習慣?”
謝承恩笑:“你問得太誇張,我也就高中大學在外面,怎麽可能吃不習慣。”
我邀請了李聘婷,這瘋子想來,但估計來不成。吳大雄我也邀請了。
多些人,熱鬧些。謝承恩不以為意。還有些開心。他喜歡人群裏的熱鬧。記得在英國,聖誕夜大放煙花,她不想去,他非要拉着他去。但現在想着,其實去了挺好,會記得去年聖誕煙花燦爛。
張天後花了半天時間把東西搬進來,也和謝承恩一起收拾了房子,謝承恩非常有熱情,讓張天後先把自己安頓好,他隆重其事地下了個做飯的app,跑過去菜市場買了許多菜。準備自己做一桌盛宴。
除了張天後以前幾位同事,吳大雄最早來,看到原來是兩卧一廳的公寓格局。張天後開了電視,熱鬧但是無聊的真人秀,她很不能理解為什麽這麽喜歡看別人的生活,而且還可能是編排過的,那些家常瑣事,自己過得還不夠嗎?吳大雄笑着問謝承恩要不要幫忙,謝承恩陶醉于個人創作,吳大雄再三要求,才勉強讓他打打下手洗洗菜。
門鈴再響,張天後剛好也收拾完了房間,跑過去開門,沒想到李聘婷還真來了,在蘇文的護駕下。
李聘婷把禮物遞給她:“恭喜你喬遷之喜。我特地洗頭慶賀。”
張天後接過禮物:“來就來,帶什麽禮物,帶也不知道帶大一點。”她把禮物在耳邊搖了搖,“什麽玩意,這麽輕,不會是包紙巾吧,打發誰呢。”
滾。別擋路。李聘婷說。
謝承恩頗有大将之風,雖然第一次做這些菜,卻一點不慌亂,被他自信的氣勢鎮住,大家不敢想會不好吃。
海蛎煎,瘦肉絲瓜肉丸湯,爆炒海柽,香煎花黃魚,還有一個價值連城的青椒炒肉,炒了個上海青,又買了幾味鹵味,鹵大腸,鹵豆腐。買了飲料還有啤酒,看起來不只是像模像樣,甚至可以說蔚為大觀。
其實都是大家吃慣了的本地家常菜,只是沒想到他能燒得出來,倒是難為他了。張天後十分擔心只是形似神散,結果出乎意料,味道都覺得不錯。
大家一起舉杯慶祝張天後謝承恩喬遷之喜,然後誇獎謝承恩真是厲害,怎麽本地菜也燒得出來,真是天生廚神,吃的時候還惴惴不安,害怕踩雷。
謝承恩笑得特別坦然:“哪裏來的天生廚神,你們來之前我偷偷練了很久,不知浪費了多少食材,各位捧場來我們這裏,我可不能讓大家失望。”
原來如此,大家倒是更高興了,因為覺得受到了重視。
李聘婷撇了張天後一眼,發微信給張天後:瞧瞧這謝承恩多熱情多會做人,這種捧場話吳大雄再進化,也別指望他這輩子能說出來。
張天後搖搖頭回:你怎麽知道是場面話,漂亮的話也有可能是真的。
也對,李聘婷覺得張天後比自己誇得還好。一個人做了事,發了力,也得到成果,坦然地說出來,讓別人知道這些成果并不是憑空而來,這樣的敞亮她欣賞。這樣的人在職場不會受欺負。謝承恩顯然也長了張沒被欺負過的臉。
蘇文發微信給吳大雄,吳大雄看了下沒回,他看吳大雄,看不出他什麽神色,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腳,不小心卻碰到了李聘婷,李聘婷立馬踢回去:“你要死啊。”
夫妻兩剛結婚就同桌異夢。
吃完,也喝了些酒,剛有點酒酣耳熱,李聘婷就急着回去,畢竟第一次離開小孩,實在不放心,也怕婆家娘家發飙。
蘇文拎了吳大雄一起走。路上迫不及待問吳大雄:你都不緊張?
在我再遇見她之前,他們就是情侶了,我緊張也沒用。
我看謝承恩倒是挺緊張。人家做得多好。蘇文說,都搬到一起了。
不是住同一間。
有時候你真的有一種喪心病狂的樂觀。蘇文都被氣笑了。
吳大雄終于說:我不希望事情變得難堪,變得俗套。
他有他高潔的思想,他以前不落凡塵,現在落了,但有些事他始終不願意做。他對自己的要求實在太高,為了自我的完成,他寧願付出忍受痛苦的代價。李聘婷不出聲,她和吳大雄雖然關系已經轉圜,一直以來也理解他。但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
聚會最讨厭的是聚會後的收拾殘局,謝承恩倒是不讨厭收拾東西,張天後洗碗,他負責擦桌子,把盆盆罐罐運到張天後這邊的盥洗池,垃圾分類。
他做完後,又在張天後身邊打轉,張天後道:“你幹嘛跟禿鷹似的在我身邊打轉。”
我們得買一個洗碗機,我琢磨洗碗機一定比你以後要買的護手霜便宜。他說。
天真,你買了洗碗機,我還是要買護手霜。張天後回。
他忽然在身後輕輕環抱着張天後,張天後身體僵了僵,有些不自然,但又不太想讓他感覺到。其實人與人走到一定程度,親密的距離最考驗人。他很輕,沒有壓迫感。甚至有點溫馨,冷夜裏,後背傳來溫和的暖意,是他的體溫。張天後倒也沒有不喜歡。說:你不要影響我做事。
就要。他說。沒有放開的意思,他把頭靠在她的肩上。張天後的脖子上感受他的沐沐呼吸,讓她耳邊發熱。如果你不喜歡一個人,和他有親密接觸是非常艱難的,張天後沒有。
她想他們都喝了酒,血液裏有酒精滋滋煮的,發着熱。還好碗筷已經洗完了,張天後連忙撥開他,把碗櫃消毒打開。
轉頭說今天太奔波了,明天還得早起,讓他明天如果她起晚了記得叫她。
他也不介意,一口應承下來。雙手撐着,懸空倚靠在盥洗池上,笑笑看她離開這小小的廚房。
第二日,張天後聽到有電視機的聲音,醒了過來,看下手機,才發現鬧鐘已經過了五分鐘,自己沒發現,想來是他在客廳開了電視提醒自己。
張天後拉開了窗簾,冰絲藍的天空裏,朝陽送來一地的金,風吹來,冰得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仿佛嚼了個綠箭口香糖,是海島慣有的好天氣。
她開了門,空氣中有煎蛋的香味,桌子上擺着面包和牛奶,面包應該是剛烤過的,他還在廚房,沒想到他這麽早起。她忽然想起好多年前那一個早晨,她筋疲力盡,覺得自己可能撐不下去了,李聘婷給她做的早餐,轉眼間多少個早晨過去,她沒有垮掉,也沒有死。人的意志有時候真的脆弱到了極點,有時候又堅強到可怖。
電視孜孜不倦介紹着現金的國際時事:美國要抛棄盟友庫爾德人退出敘利亞,美國共和民主黨均極力反對,土耳其趁機狙擊庫爾德人,悲情庫爾德人三次被西方抛棄,正如庫爾德人古老的諺語:庫爾德人沒有朋友,只有大山……
張天後在洗手間刷牙,電動牙刷嗡嗡響,倒是耳聰目明,把新聞聽得一清二楚,她心想有些人被盟友始亂終棄,面臨被屠殺的危險,而自己一覺醒來,有人給自己做早餐,其實總該滿足,雖然這種想法有點不好,在別人的不幸中尋找自己的幸福感…
對于千裏之外,別人的痛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對謝承恩說:早上能不要放這麽喪的新聞嗎?轉臺啦。
謝承恩已經把煎蛋端了出來,七成熟的模樣,蛋黃亮晶晶的,像是浴海而生的朝陽。他随手換了臺:我的天,你不會自己換嗎?
張天後笑道:不會。
兩個人坐下來,正正經經的吃早餐,張天後真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麽煞有介事的吃過早餐。
謝承恩道:你要珍惜,可能我上班就沒這個待遇了。
遵命。她回。張天後說着自己等下有什麽工作,要去哪裏,大概要多久,謝承恩聽了,有時給一點意見,張天後發現謝承恩真的比自己以前以為的成熟很多,雖然他小自己三歲,但她不在意,經常性忘掉,他也沒提,可能是故意的。
出門的時候,張天後覺得好奇怪,他們第一天住在一起,卻相處地如此自然,比自己想象中好多了,似情侶又似好友。
她甚至忘記問自己愛不愛他,好像這個問句在那樣的氛圍那樣的空間都是多餘的。可是,像以前喜歡吳大雄喜歡成那樣的心情大概是真的回不來了。只是風的指頭指向她臉龐的時候,總會讓她想起那個時候她和他在山上道別的時候,那種潰敗的心情分明真真切切,可是時間的指尖只要一直向前,一切就可以變成假的。重新見到大雄的心情漸漸變成了虛無。所以此刻地她可以奮力跑過去拍拍以前的自己的肩膀:好啦,別難過,你以後還有機會快樂的。
又或者跑過去,什麽也不說,因為看着那個時候應該像凝望一張沖洗出來的照片,過去是沉默不語的,過去是不可更改的,所以如今盡管有惆悵,但也只盡于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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