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定國公府這幾日氣氛詭的很異,定國公夫人又哭又笑的,定國公也嘗嘗唉聲嘆氣,嘆着嘆着氣,卻又笑了起來,夫妻二人看起來似是有些瘋魔。
定國公平日裏也總是鬧些小脾氣,府裏都是習慣了的,可是夫人向來性格爽朗大方,這幾日這般情緒起伏,倒也是奇了。
葉舟逸在家裏待了幾日待不下去了,有一對吃着吃着飯突然哭出來的父母,真的特別驚吓,就在他忙着安撫時,那對父母又抱頭笑了起來,讓葉府小少爺一度以為家裏招了邪。
正坐在茗萃宮裏向江阮吐苦水的葉舟逸表情一言難盡,一張俊臉苦哈哈,“阮姐姐,你說我爹我娘是不是中了邪?我想着到城外的寺廟裏給他們找老和尚驅驅邪,後來又想到陛下倒是會些玄黃之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讓陛下給我爹我娘看看呢?”
恰逢今日榕桓帶了長樂進宮,江靜柳正在哄着長樂玩,聞言,小臉上滿是驚訝,“你是想要當今皇上做和尚做的事情?”
江阮忍不住抿嘴笑,點點江靜柳的鼻尖,“瞎說什麽呢。”
江靜柳吐吐舌,起身行了個禮,“是我逾矩了,還請阿姐莫怪。”
葉舟逸聽了江靜柳的話,摸摸腦袋,他這個想法确實是有些不切實際,讓當今聖上為他家驅邪,他爹怕是要拿刀砍死他吧!
江阮伸手戳着長樂軟乎乎的小手,一邊好奇的問道,“你家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爹你娘受了些刺激所以才如此的?”
“我家能有什麽事兒啊?”葉舟逸渾不在意的擺擺手,“你又不是沒在我家住過,我家除了我爹平日裏瘋瘋癫癫外,我娘還是挺正常的,現在不正常的是我爹一如既往的不正常,而一直正常的我娘也不正常了。”
江阮,“......”
葉舟逸癱在椅子上,一手不停的往嘴裏塞着點心,“還是你這裏舒服,有吃的有喝的,還有玩的。”說着,對長樂笑嘻嘻的招招手,“這是我見過最懶的孩子,這都快要三個月了,連頭都還擡不起來呢。”他聽祁王府的那些嬷嬷奶娘說正常的孩子兩個多月時,讓她趴卧,腦袋就能夠挺起來了,而這位長樂公主,一讓她趴着,她腦袋立刻‘撲通’一聲就陷進被褥裏去了,小腿瞪着,怎麽也擡不起來。
偏偏那庸醫還說小公主身體好的不得了,就是懶一些,笨一些,後來再試幾次,這小人兒就是不動彈,任由腦袋埋在被子裏,怎麽教她她都不擡頭,後來榕桓看不下下去了,把小人抱走了,說怕她再磕下去,把鼻子磕塌了。
江阮尚未說什麽,江靜柳狠狠瞪他一眼,重重哼了一聲,“你才懶呢,我們長樂這是聰明,才不要費力氣給你們逗樂呢!”
江阮也對葉舟逸撇撇嘴,附和江靜柳的話,“就是,我家女兒是最勤快,最聰明的。”說着低頭親了親小人兒的額頭,一直睡着未醒的小人兒吧唧吧唧嘴,似是贊同她的話。
葉舟逸碰了兩個軟釘子,摸摸鼻子,拱手行禮,“是在下錯了,還請皇後娘娘,江五姑娘莫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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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靜柳對他皺皺鼻子,“你這話要是被桓兒聽到,他肯定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
葉舟逸一聽不樂意了,拍桌而起,“小爺我還不信了,就他榕桓,比小爺我還小幾歲呢,怎麽着也是我把他打的下不了床,他在哪兒呢,我找他去。”
江靜柳興奮了,跳起身拍手,“在校場呢,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們倆到底誰武藝高強些。”她在宮裏呆了這麽長時間,宮裏與她同齡的人幾乎沒有,她素日裏便覺無聊,今日有這種熱鬧,怎能不瞧上一瞧。
江靜柳期待的看着江阮,江阮失笑,“去吧,去吧,多穿些衣裳,雖已是初春,但還帶着些冬日裏的料峭,不要着了涼。”
“嗯。”江靜柳披了小鬥篷,對江阮行了禮便跟在葉舟逸身後出了茗萃宮。
江阮無奈的搖頭,到底都是些孩子,年輕有朝氣,既明亮又飛揚。
榕桓師承祁烨與沉錦,武藝自然不在話下,而葉舟逸出身将門,這些年雖然頂着一個浪蕩小公子的頭銜,但是私下裏這武藝也沒有放下,兩人這一架打的酣暢淋漓,倒是痛快的很。
江靜柳素日裏見到的都是高門子弟在一起小打小鬧,哪見過這般真功夫,激動的嗓子都喊啞了。
葉舟逸與榕桓比完武後,出了一身大汗,便去沐浴更衣了,江靜柳生性活潑好動,也不耐煩等他們,便自己出了校場,往茗萃宮去,榕桓待會兒是要帶長樂回祁王府呢,她現在回到茗萃宮還能同長樂玩一會兒。
江靜柳還沉浸在方才的比試之中,在禦花園裏蹦蹦跳跳的走着,便聽一人喚她,“五妹妹。”
江靜柳好奇的擡頭,便看到江靜雲裹着厚厚的大氅站在假山處。
自從出了母親的事情後,江靜柳對江府也就有些寒了心,再加上江阮在府內經的那些事兒,她心疼阿姐,對江府的人更是生了怨氣。
但到底江靜雲與江靜柳同出江府,江靜雲平日裏雖然刁蠻任性,但是對同宗姐妹倒也是極好的,在府裏時,兩人差不多年歲,也是經常玩在一起的。
所以此時江靜柳對江靜雲的态度雖不熱絡,倒也還算溫和,“聽說四姐姐前些日子得了風寒,大病了一場,可是大好了?”
江靜雲走過來,撅着嘴,“五妹妹既然知道我病了,竟也不回府探望我,到讓人失望了。”
江靜柳知她素日裏喜歡鬧性子,便哄了兩句,江靜雲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露出了笑臉。
江靜柳與她到了禦花園的亭子裏坐下,江靜柳有些好奇,“四姐姐今個兒怎麽到宮裏來了?”
江靜雲又撅嘴,“你與二姐姐感情倒是好得很,在宮裏都住了大半年了。”
江靜柳眨巴眨巴眼,沒說話,她若是接了江靜雲的這話,怕是要哄她哄到天黑了。
“我今日來宮裏是看望姑祖母的,柳兒,你知道嗎?姑祖母要我嫁給皇上呢。”江靜雲纏着手裏的帕子,似是有些糾結。
“嫁給皇上?”江靜柳驚得站了起來,失聲道,“你怎麽能嫁給皇上呢?”
江靜雲偏頭看她,“我怎麽就不能嫁給皇上了?二姐姐雖然貴為皇後,但是到底是年齡大了,皇上後宮裏必然是要添人的,我若是進了宮,還能與二姐姐相互扶持呢,再者說了,咱們魯國公府若是同時出了皇後和貴妃,也是喜事啊。”
江靜柳皺着眉,“無論你怎麽說,你就是不能嫁給皇上,而且皇上與阿姐兩人情比金堅,皇上一定不會娶你的。”事關江阮,江靜柳的語氣一下子便強硬了起來。
江靜雲哼了一聲,托着腮,“不過現在你讓我嫁我也不嫁了。”
“啊?”江靜柳懵了一下,繼而喜上眉梢,湊過去,“不嫁就對了,你想啊,當皇上的妃子有什麽好的,整天拈酸吃醋,更何況,皇上心裏只有我阿姐一個人,你若進了宮必也是不受寵的。”
江靜雲想了想,突然扯住江靜柳的手,小聲道,“柳兒,我告訴你,皇上其實很兇很兇的,他不是個好人,你一定要讓二姐姐小心一些。”
江靜柳聽的雲裏霧裏,更加納悶了。
江靜雲想到那日的情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柳兒,你知道嗎,二姐姐宮裏的一個宮女被皇上命人亂棍打死了。”
“什麽?”江靜柳大驚失色,“皇上為什麽要打死她?”
“皇上說是那宮女勾引他,所以便把她打死了,你是沒見到當時的情形,那宮女渾身是血,我眼睜睜的瞅着她咽了氣。”
江靜雲抱緊自己的胳膊,“不止這個宮女,你還記得那個紀泉明嗎?”
紀泉明?江靜柳想了半天,方才想起這是哪號人物,他曾到府中提過親,想要娶阿姐,只是當時阿姐與林家三公子已經有了婚約,所以祖父并未應允。
“他怎麽了?”
江靜雲四下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道,“我也是這幾日方得到的消息,年前時,皇上查抄了他的府邸,紀大人在府中自刎而死,我聽宮裏的一些宮女私下裏傳言,是因為當日他和二姐姐在後花園裏私會被皇上撞見了,所以才惹來的禍事。”
“不可能。”江靜柳生了怒氣,“我阿姐才不是那樣的人呢,是誰在私下裏亂傳,我撕爛她的嘴。”
江靜雲忙扯住怒火沖天的江靜柳,“你先別急,先不管是誰傳言的,你說皇上是不是兇殘,竟然因此便害了紀大人的性命,你說二姐姐可知曉?”
江靜柳秀氣的眉緊緊蹙着,皇上會是如此兇殘之人嗎?只因那個宮女勾引她,他便把人活活打死,明明阿姐與紀泉明之間沒有事情,他卻将人逼死了,這是那個和善儒雅的陛下會做的事情嗎?
“柳兒,我今日告訴你這些事情,是要你告知二姐姐,讓她長個心眼,莫要讓皇上和善的外表給騙了,姑祖母還說了,二姐姐是魯國公府裏出去的小姐,她定會護着她的。”
江靜柳小腦袋轉了半天,突然瞪向江靜雲,“這些事情你知我知,你不可告知我阿姐,若從你嘴裏洩露了半句讓我阿姐知道了,我便撕爛了你的嘴。”
她知道阿姐喜歡陛下喜歡的緊,若讓她知道了陛下的這一面,定然會傷心的,她才不管陛下在外面是何種模樣呢,只要在阿姐面前是那個俊雅溫和的先生便好。
“五妹妹?”江靜雲驚詫的看向江靜柳,“你這話是和意思?”
江靜柳也還沒及笄,也是孩子心性,此時也不知為何,就是看江靜雲不順眼,不耐煩的揮揮手,“就是你聽到的這個意思,還有,以後你離皇上遠一些,那是我阿姐的相公,誰也不許搶。”
江靜柳說完,便氣呼呼的跑了,她倒要瞧瞧,到底是哪個嘴碎的,在背後裏傳她阿姐的閑話。
這邊,葉舟逸從宮裏出來,揉着自己被榕桓踹了一腳的胸口往定國公夫婦卧房走去,他得去瞧瞧他爹娘今日還魔不魔怔。
走到門口,還未推門,便聽到裏面傳來了談話聲,葉舟逸的手不由又放了回來,他倒是想聽聽他爹娘這幾日到底是怎麽了。
定國公夫人聲音哽咽,“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兒,卻不能立刻到宮裏去見她,你讓我情何以堪。”
定國公胡亂的撓着腦袋,心裏急躁卻也好生的安撫着自家夫人,“你莫要着急,反正人在那裏,又跑不了,陛下不是說了嘛,這件事情他還未同皇後娘娘講,你若此時跑到皇後娘娘面前,告訴她你是她親生母親,她豈不是要吓壞了,你莫急,莫急...”
定國公在屋內亂轉,撫着自己的胸口,自己安撫自己,“我也不急,我也不急...”
葉舟逸張大口,目瞪口呆,他爹娘這是得了臆想症,臆想當今皇後娘娘是他早些年走失的姐姐?
“好了,你怎麽又掉眼淚了,咱不是說好,這是喜事,不能再哭了嗎?”定國公胡亂的給她擦着眼淚。
“那你還不是在哭?”定國公夫人抽噎着反駁他。
葉舟逸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莫不是他爹娘真的找到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