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江阮其實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這話本裏到底講了個什麽故事,但見月谷一臉不贊同的模樣,沒敢當着她的面看,怕她忍不住在太後面前說皇上讓皇後看了一本惑亂後宮的話本,倒是就尴尬了。
趁月谷不注意,江阮将話本收進袖子裏,然後起身,“走吧,去見見廢太子妃。”
漓兒扶着江阮到了前殿,漓兒在座椅上放了坐墊,厚厚的靠墊,讓江阮坐下,又在她懷裏塞了一個熱乎乎的手爐,月谷又拿了大氅給江阮蓋在腿上,将她整個人都裹了起來。
江阮看着自己被裹成了一個球,有些無奈,殿內其實挺暖和的,她們真的是太過于小心了。
江阮坐好的這個空檔,宮女把廢太子妃帶了進來,幾月不見,江靜娴看起來憔悴了許多,也清瘦了許多,眉宇間看起來有些疲憊。
但是她看向江阮的眼睛卻依舊帶着犀利,帶着不加掩飾的怨恨。
“見了皇後娘娘為何不跪?”漓兒早就看江靜娴不順眼了,有了這個機會厲聲呵斥,呵斥完後,轉頭對江阮吐吐舌笑了。
江阮無奈,漓兒現在學的越發不像她了,也不知到底是跟誰學的。
江靜娴站在那裏,挺直着腰身,看着坐在上座裹在白色的大氅中像是團子一樣的人,雙手緊緊握在衣袖中,良久,雙膝跪倒在地,“見過皇後娘娘。”
江阮支着下巴看着她,心中很是驚訝,江靜娴從小生活的環境,讓她有一顆優越的心,絕不是個會妥協的人,她此時心中定然恨極了她,她以為她見到她必然是要破口大罵的,但是竟然如此平靜的跪了下去,這倒讓她刮目相看了。
其實江阮對江靜娴最恨的時候是在魯國公府時,那時候因着廢太子,江靜娴明裏暗裏欺負過她很多次,連帶着那些丫鬟小厮背後裏也給江阮使絆子,有時候江阮會躲在角落裏偷偷的哭,那個時候,也會想着,有一天她會比江靜娴更加厲害,到了那一日,她一定要讓江靜娴跪在地上對她求饒。
當然那些想法只是小時候被欺負時生出來的豪言壯志,自從離開了魯國公府,江阮的‘豪情’便一點一點兒的被磨滅了,尤其是遇到祁烨後,更是只想安安穩穩的生活,連想起江靜娴的時間都沒有,哪兒還想着要報複她。
長大後的她和江靜娴,最多的不過是言語上的沖突,江靜娴雖說恨極了她,成了太子妃後卻自顧不暇,也沒空找她的麻煩,所以說她對江靜娴此時的感覺便是沒什麽太大的感覺,許是很久以前的一個夢想真的成功了以後,便沒有那麽大的成功的喜悅了。
有祁烨在的一天,廢太子怕是永無翻身之日兩人,連帶着江靜娴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江阮想到這些,心裏倒是有些感概,以前趾高氣揚嚣張跋扈的江靜娴怕是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這怕就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
江阮擺擺手,“你回去吧。”
江靜娴愣了,她以為江阮會趁着這個機會對她極盡羞辱,卻不料她竟這般平淡,不可能的,江阮不是這樣的人,她是個嘴巴狠毒,心腸也狠毒的女人,想到當初新婚之時,江阮對她的‘詛咒’,江靜娴就恨不得殺了她,都是她,都是她,是她詛咒她,還是她搶了她皇後的位置,那裏坐的本應該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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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靜娴出門前,廢太子還在書房裏醉生夢死,對她不聞不問,也不擔憂她此番進宮是否能夠活着回去,對于他而言,她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他自己都自身難保,自然也無法庇護于她了,若她此時再惹惱了江阮,自己怕是沒有活路了,把這些想通的江靜娴即便恨透了江阮,為了保命,也只能都隐忍着。
江阮眼見着江靜娴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倒是把她的心思猜了透。
江阮掏出袖子裏的話本,随手翻看了起來,若江靜娴還像以往那般張牙舞爪,江阮倒是有幾分閑心與她争辯一番,但看她這幅模樣,倒讓她失了興致。
江阮淡淡道,“漓兒,将她帶出去吧。”
人也許能容忍你的謾罵,卻容不下你雲淡風輕的無視,在江靜娴看來,此時江阮的态度便是如此,對你不鹹不淡,甚至不屑與你攀談,更不屑對你炫耀她此時的榮耀,而這樣的态度卻是最讓人受不了的。
江靜娴站起身,終究是忍不住回眸看向江阮,“江阮,你就這麽放我走了,你以後怕是要後悔的。”
江阮愣了一下,話本上那皇後娘娘處死誘惑皇帝的小宮女,小宮女哭喊着,“皇後娘娘,日後,你定是要後悔的。”
江阮擡眸看向江靜娴,心中一個疑問,這話本莫不是你寫的?
崇華殿內,祁烨飛速的批閱着一份一份的奏折,崔铨小心翼翼的将他微涼茶水撤了下去,換了一杯熱的。
祁烨側眸看了他一眼,眸子幽深,以往替他磨墨為他念書的都是江阮。
崔铨心裏打了個突,皇帝這個眼神似乎隐藏着別的含義。
“廢太子妃還在茗萃宮嗎?”祁烨低頭繼續批閱着奏折。
崔铨回神,忙道,“皇後娘娘已經讓她離開了。”虧得他猜到陛下肯定要問娘娘的情況,所以讓小太監時時打探着。
“離開了?”祁烨手中的筆頓了一下,“全須全尾走的?”
崔铨頭越發低了,“嗯,全須全尾走的。”陛下是何意思,是盼望着皇後娘娘砍她只胳膊還是卸她條腿?
祁烨一手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對了,陛下,廢太子妃去了太皇太後的宮裏,按陛下的吩咐,侍衛只做沒看見。”
“嗯。”祁烨點點頭,繼續批着奏折。
晚間時,祁烨回到茗萃宮,本以為有了早上那強烈的刺激,江阮會乖巧的坐在桌前等着他回來,卻不料他看到的便是江阮側卧在貴妃榻上,手中拿着那話本看的正入迷。
因着祁烨并未讓人通報,所以江阮并不知曉祁烨回來了,祁烨輕手輕腳的走到她身邊,彎身看着她看到的那個地方:皇後看着面前跪在地上她曾經的主子婉妃,臉上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本宮說過,總有一日,會讓你跪倒在本宮的面前,為你以前對本宮做過的所有事情付出你應有的代價。”
江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祁烨摸摸她的手,“冷?”
江阮吓得差點兒跳起來,若不是肚子太大,她怕是真的要跳下貴妃榻了。
祁烨忙撐住她的身體,責怪道,“這些宮女怎的不知給你蓋些東西。”
江阮捂着胸口,“先生,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祁烨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在她身邊坐下,脫了靴子,與她擠在小小的貴妃榻上,一手摟着她,一手扯過一旁的大氅蓋在兩人的身上,躺了下來。
祁烨拿起她手中的話本,舉在眼前,“怎麽樣,為夫給你找的這話本好看嗎?”
江阮順勢窩在他的懷裏,點點頭,“很好看,我以前沒看過這些話本,從不知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有趣的東西。”
“你覺得這皇後狠毒嗎?”祁烨看向懷裏的人。
“嗯,狠毒。”江阮老實的點頭,“她坐上皇後以後,把以前對她不好的那些人都報複了,甚至還殺了好多人。”
祁烨眉頭微皺,還未開口,江阮又道,“可是,我竟然不覺得她很可恨,若我是她,我...”江阮悄悄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我也許會同她做一般的事情。”她可以平靜的面對江靜娴,卻無法平靜的對待江瀚海,她同話本裏的那個皇後一般,想要那個曾經傷害了她的江瀚海付出慘重的代價。
“嗯?”祁烨眉頭微挑,放下話本,擡手挑起她的下巴,“那你今日為何還放走了江靜娴?”
“嗯?”江阮有些不解,“你讓江靜娴來是為了讓我出氣的?”
“自然。”祁烨毫不掩飾的承認。
江阮,“......”他不會以為就她和江靜娴的那點兒口舌之争,犯得着她落下一個妖後的名聲嗎?
畢竟他為她承擔了太多,那些大臣本就不看好她,若她對前太子妃做了什麽,那些大臣不知又該如何編排她了,那時他會更加被動。
江阮忍不住擡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先生不是說了嘛,前朝才是你的事兒,後宮的事情交給我可以嗎?”
祁烨點點頭,臉上波瀾不驚,“後宮确實是你的事兒,但是你是我的事兒。”
江阮,“......”
是誰告訴她說後宮之事乃是皇後做主,不需同他商量的?
江阮知道祁烨是為了她,心中自然是充滿柔情,往他懷裏蹭了蹭,祁烨摸着她的肚子,有些犯困,兩人窩在貴妃椅上竟是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是一個多時辰,直到兩人肚子咕咕作響,才将兩人從睡夢中擾醒,崔铨傳了膳,兩人都有些餓了,吃的特別香,祁烨似是不經意道,“想要與夫人一起吃頓飯,倒也不容易。”
江阮噎了一下,猛地咳了幾聲,祁烨輕拍她的背,給她喂了幾口水,幽幽道,“這是心虛了嗎?”
江阮,“......”
兩人睡了一覺,晚間便有些睡不着,靠在一起看了好一會兒話本才熄了燈入睡。
翌日,江阮起了個大早,趁着祁烨還未醒,江阮親自将祁烨的龍袍用檀香熏染,祁烨起床時,江阮将帶着香味的衣衫親手給他穿上,祁烨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他的眼睛裏帶着笑意,江阮看的出來。
送走了祁烨,江阮又拿着那話本看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漓兒進來,“娘娘,廢太子妃前來給您請安。”
“怎麽又來了?”江阮詫異的擡眸。
漓兒搖搖頭,又點點頭,“是陛下讓她來的吧。”
江阮皺眉,将江靜娴招了進來。
第三日,一大早,漓兒進來,“娘娘,廢太子妃來給您請安了。”
江阮,“......”
第四日,一大早,月谷進來,“娘娘,廢太子妃來給您請安了。”
江阮扶額,“......”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
直到第十日,江阮終于忍不了了,趁着晚上睡覺時,對祁烨提出了異議,“先生,可不可以不要再讓廢太子妃前來給我請安了。”
“為何?”祁烨蹭着她的脖子,氣息有些不穩。
江阮被他蹭的心猿意馬,卻強撐着道,“你為何每日讓她來請安?”
祁烨埋在她脖頸間,語氣有些狠厲,“朕要讓她活着,日日進宮看着,我家阿阮的花是長開的,月是長圓的,她不是不信嗎,朕就定要讓她信了。”
江阮,“......”
她終于知道了,那麽長時間了,她家先生一直記挂着江靜娴當日說的話。
這心眼怕是也就...針眼...或者說是比針眼...還小...了。
“相公,我不喜歡她來給我請安,我日日應付她,實在是厭倦了。”江阮忍不住抱怨。
祁烨眉頭微微皺着,擡眸看她,“怎會厭倦,你可以把話本上學到的都用在她身上,放心,為夫絕不會覺得你是蛇蠍心腸的。”
江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