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所有的事情都在悄悄的步上了正軌,江阮一直為祁烨擔憂着的一顆心也悄悄松了下來,茗萃宮的寒梅迎着初冬的第一場雪盛放了,仿佛是在預示着新的生活開始了。
前幾日因着登基的立後的事情,江阮一直未睡好,今日終于踏踏實實安安穩穩的睡了個好覺,她醒來時已是明日高升,身旁的位置早已沒有了人。
雖是初冬,但祁烨怕她冷,早早的燒了地龍,屋內暖烘烘的,江阮方坐起身來,宮女便已經來到床邊,撩起紗帳,“娘娘您醒了。”
江阮看了看大亮的天,初醒的朦胧漸漸褪去,“陛下呢?”
“陛下很早便去上朝了,特意囑咐奴婢們不能喚娘娘起身,讓娘娘多睡一會兒。”
“陛下很疼娘娘呢。”一個小宮女掩嘴笑。
“口無遮攔。”月谷正好從外面走進來,呵斥那個宮女,“娘娘也是你能打趣的?”
小宮女忙跪下,“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
江阮笑了,“無妨,起來吧,沒這麽多規矩,姑姑多慮了。”
月谷扶着她下床,“是娘娘心善。”
漓兒跑進來,手裏拿着新折的梅花,小臉上滿是笑容,“小...娘娘,這是昨夜開的梅花,你快來看看。”
傲雪而開的紅梅,迎面而來帶着些微涼的清香,漓兒将那梅花插在花瓶裏,美滋滋,“娘娘,這是宮裏最高的一株梅樹上最高的一枝,美嗎?”
江阮坐在那裏由着宮女給她梳妝,“那麽高,你怎麽摘得到的?”
“宴大哥上樹摘得呀,早上奴婢在梅園裏收集雪水,恰好皇上上朝路過那裏,便說把新開的梅花折一枝給娘娘,奴婢便說要最高的那一枝,陛下本來是要上樹的,被宴大哥拽住了,說陛下都做了皇帝了,跳上跳下的不威嚴。”
想到祁烨穿着龍袍上樹摘梅花的樣子,江阮忍不住笑了,漓兒将花瓶遞到她面前,獻寶似的,“娘娘,美嗎?”
“美。”江阮擡手拂去她頭上的一朵雪花,“謝謝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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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兒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不是謝謝奴婢,是要謝謝陛下。”
江阮臉不由的一紅,輕咳一聲,“陛下早朝前可有吃東西?”
漓兒眨眨眼,她怎麽會知道陛下有沒有吃東西?
月谷見她迷茫的樣子,忙上前道,“陛下起得早,尚未來的及吃東西,不過禦膳房已經備下飯食,只要陛下下了朝,便能馬上用早膳了。”江阮想要去看他,卻又知道不妥當,他是皇上,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相公,而是天下人的皇帝,已經不是她什麽時候相見便能見的了。
月谷又道,“陛下還說,晚膳時他會過來陪娘娘用膳。”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今日是初雪,還未開始化,江阮從暖意融融的屋內走出來,倒還真沒覺得有多冷,再加上剛剛喝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銀耳粥,此時倒覺得渾身舒爽。
地上已經被宮人掃出了一條路,但是月谷等人還是怕江阮摔倒,一邊一個的扶着她緩慢的往前走。
這初冬的第一場雪,薄薄的下了一層,那些琉璃瓦在白雪的掩蓋下若隐若現,陽光照在白雪上,折射着些微刺眼的光芒,讓人心情好的不得了。
因着下了雪,江阮沒敢走太遠,畢竟她的肚子大了,總歸要小心一些。
沿着茗萃宮轉了一圈,江阮有些累,便坐在涼亭裏休息,月谷讓人上了茶水和點心,江阮想了想,對月谷道,“姑姑,麻煩你走一趟,到崇華殿去看看,若是崔公公有空,讓他來一趟。”
月谷應着,行了個禮便往崇華殿去了。
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便見月谷與崔铨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江阮心裏倒是有些驚訝,這茗萃宮離崇華殿雖說并不是很遠,但也不至于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月谷便走了個來回吧。
江阮思索着這個功夫,崔铨與月谷已經來到近前,對江阮行了禮,月谷說道,“奴婢在半路上遇到了崔公公。”
江阮這才恍然,“崔公公找本宮可是有事兒?”
“陛下說娘娘這個時辰應該是起了,讓奴才過來瞧瞧,陛下還說娘娘應該是有事兒要奴才去做。”
江阮眨了眨眼睛,她家先生以前是測字蔔卦的,确實是算的極準,将她的心思算的明明白白。
“是這樣,崔公公,本宮想勞煩你往魯國公府走一趟,将本宮的妹妹江家五小姐接到宮裏來住些時候,本宮思前想後,覺得還是崔公公去會合适一些。”那裏畢竟是魯國公府,江家若是有心阻撓,怕是又要鬧出些動靜來,崔铨到底是宮裏的老人,還跟過先皇,遇事不亂,他去江阮會更加放心。
“老奴這就去魯國公府傳皇後娘娘懿旨。”
“漓兒,你同崔公公一起去。”漓兒畢竟也在魯國公府待過。
崔公公的到來,魯國公自然是高興的,這江靜柳是江阮的親妹妹,她做了皇後,還沒忘記自己的妹妹,顯然是念着魯國公府的,而且來傳皇後懿旨的還是皇上身邊的崔公公,魯國公府自然是歡天喜地的。
江瀚海有心阻止,卻又不敢妄加開口,江阮此時怕是已經知道她與魯國公府沒有任何關系了,若這江靜柳再被接到宮裏去,魯國公府怕是再也沒有庇護了。
可是這次是崔铨親自來的,身後還跟了四個幽雲騎,皇帝這次明顯是告訴他,這人讓他們接也得接走,不讓他們接也得接走,誰也阻止不了。
有丫鬟帶着江靜柳出來,漓兒歡呼一聲跑上前,“五小姐。”
江靜柳看到漓兒,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漓兒姐姐...”
崔铨見江靜柳的身份确認了,便拱拱手,“那咱家便告辭了。”
眼睜睜的看着江靜柳被帶走,江瀚海的心翻江倒海,若是再無計策,這魯國公府怕是就要完了。
江阮吩咐禦膳房準備了好多江靜柳喜歡的小吃食,這還不算,還親自指揮宮女布置江靜柳的房間,大到一床被褥,小到一把梳子,都事無巨細,親自把關。
月谷感概,“娘娘對五小姐真好。”
江阮眸子黯淡了幾分,“除了陛下,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了。”
從魯國公府到皇宮需要些時候,江阮有些坐立難安,月谷讓她小睡一會兒,江阮也睡不着,一直坐在那裏等着,直到午後,崔公公終于帶着江靜柳來到了茗萃宮,江靜柳一見到江阮眼淚便流了出來,但到底是知道規矩,恭敬的對江阮行禮,“臣女見過皇後娘娘。”
哽咽的嗓音讓江阮也忍不住紅了眼睛,上前一步将江靜柳抱在懷裏,“柳兒,阿姐來晚了,讓柳兒受苦了。”
江靜柳拼命搖頭,“不晚,不晚,阿姐不要自責,阿姐自責,柳兒會難過的。”
兩姐妹抱在一起,淚水止不住的流,月谷上前勸慰,“皇後奶娘,您是有身孕的人,小心傷了身子,五小姐已經接到身邊,咱們好好疼惜着,再也沒有人能欺負她了。”
“對。”江阮給江靜柳擦着淚水,“日後柳兒呆在阿姐身邊,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了。”
江靜柳破涕為笑,小心翼翼的點了點江阮鼓起的肚子,眨着眼睛,“阿姐,你肚子裏有小寶寶了嗎?”
“對啊,阿姐肚子裏有小寶寶了。”江阮拉着她在飯桌前坐下,給她拿了一塊八珍糕,“來,你最喜歡吃的。”
江阮見漓兒瞪着大眼睛看着一大桌子的吃食,不由笑了,拿了兩塊點心遞給她,漓兒眉開眼笑,“謝謝娘娘。”
江靜柳大口吃着八珍糕,漂亮的眸子閃閃爍爍,“那以後這小寶寶會喊我什麽?”
“喊你姨娘。”江阮給她擦掉嘴巴上的碎屑。
“姨娘,姨娘...”江靜柳嘴巴裏念着,然後對着漓兒咧嘴笑,“漓兒姐姐,我馬上要當姨娘了。”
“恭喜五小姐。”漓兒鼓着嘴含糊不清道。
江阮陪了江靜柳一下午,晚上又将她送回房間,在她房裏坐了一會兒方才離開。
回到寝宮,便見丫鬟太監都在外站着,不由有些疑惑,正想問,卻看見崔铨也在外站着,不由驚了一下,“陛下回來了嗎?”他這幾日處理政事都要到很晚,這個時辰一般是不會回來的。
崔铨對江阮輕輕搖了搖頭,那眼神似是在說陛下生氣了。
江阮走進去,便見祁烨背對着殿門而坐,背脊挺直,燭火灑在身上,倒讓她有了幾分溫暖的感覺。
江阮尚未開口,坐着的人便幽幽啓口,“阿阮一見到妹妹,便把為夫也忘了嗎?”
江阮,“......”這是在同她撒嬌嗎?
她家相公,從一身清冷的谪仙人,到現在這個動不動就犯別扭的人,這之中,到底經歷了什麽?
江阮走到他身邊,微微彎身看他,清亮的眸子看着他,“臣妾還要謝謝陛下今日讓崔公公為臣妾走了這一趟。”
又是臣妾陛下,祁烨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
江阮将他擰眉不言,左右看了一下,殿內并無他人,于是咬了咬唇,有些羞澀的在他腿上坐下,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聲道,“謝謝先生。”
祁烨那些憋悶的小情緒因着她這句話不翼而飛,攬住她的腰身防止她掉下去,臉貼着她的肚子蹭了蹭,“今日孩子可還乖巧?”
江阮點頭,“這孩子一直很乖,母後懷相公的時候,相公乖嗎?”
祁烨想了一下,才有些遲疑的點頭,“母後說我很乖,不哭不鬧。”
江阮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她不過是随口一問,本沒指望他知道,但也沒想到他竟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對她扯謊,那日母後還說她肚子裏的孩子一點兒都不像祁烨,太後懷大皇子時,大皇子很安靜,生出來卻是個鬧騰的,懷祁烨時,祁烨在肚子裏鬧騰的她無法安睡,生出來卻是個不喜言的冷臉。
難不成她家先生是為了維護他那點兒所剩無幾的高冷形象,所以才...扯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