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客人?
客人?
棄地的事果然像陸藹預判的那樣,随着他抓走的幾個人,棄地開始亂了。
只不過亂法不是陸藹設想的,而是幾個在盛京還有關系,在烏州過得也比較體面的老人找到周任父親,打聽棄地發生什麽,陸藹為什麽要抓那裏的人。
“我昨日晚上剛到家,就被我爹拉去聊了半宿,讓我們兩個有什麽事抓緊處理,棄地裏的那些人雖然被皇上貶了,但到底是陪皇上走了幾十年,盛京那邊操作一下,不是沒有官複原職的可能。”
周任把玩着茶杯,說話語氣對皇宮那位沒有半點尊敬,這個時代的一些人對皇上對皇權都帶有莫名的愚忠,許多人認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是陸藹來了這小半年,就已經發現許多叛逆之人,
商昱敬重的不是皇權,也不是皇上,是百姓,是生命。
世家迷戀的是權力,誰是皇帝對他們來說沒什麽不一樣,只要世家不倒,他們甚至可以控制皇。,棄地那些反叛之人,在沒有被貶之前,也是以皇上為尊吧,但如今呢?
皇權和皇上在生命面前一文不值。
周任也是,他是陸藹遇到的第一個在朋友面前活得随心所欲,卻用世俗規則把自己束縛住的人。
“我想要活得随心所欲,但是我的身份不允許,從我娘懷上我的時候,我就已經背負一些責任,別說那些虛僞的話,享受了家族帶來的好處,那就得以家族為重,這不是犧牲,這是我的責任。”
之前陸藹問他如果不想被束縛,那為什麽還要做州牧,周家又不是養不起他。
周任笑着敬了陸藹一杯酒,笑得肆意地把每個人的責任說得清清楚楚。
“每個人活着或多或少都有有些責任和目的,随心所欲的前提都自己該做的都做好了。”
“确實,”
陸藹沉思片刻,回敬周任。
“如果真的能官複原職,他們也不會選擇這條路了,”
陸藹嗤笑,随着和商昱的交流越多,他就越明白皇上的心狠和冷血。
棄地之亂八成責任在皇上身上,如今皇上當初只是先皇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能把先皇最喜愛的太子拉下馬,再把其他兄弟都收拾了,少不了如今棄地那些人勞心勞力,一朝得勢,那些人就是殺雞儆猴的好例子。
皇上哪管會不會讓人冷心,只想快速将這個國家的權柄牢牢握着手裏,其餘的一切阻礙都可以去除。
皇上無能,前幾個皇帝嘔心瀝血擴大國家版圖,将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也遭不住一個無能皇帝的糟蹋。
這也是其他三國家選擇在這個時候聯盟的原因,那些上一代選舉出來的有才之人已經年邁,新選入的人都是世家精心培養出來的,以世家利益為重的世家子。
他們站在朝堂之上,考慮的不是這個國家,而是自己家族的發展,要把其他與自己利益相抵觸,看不順眼的世家打壓下去。
他們把控住人才選入的途徑,一個調令,從上到下要過數人的手,牽一發動全身,其中有無數家族牽扯其中,要衡量各方利益,等到真正實行,已經晚了。
繁瑣無效的流程,讓這個國家機器運行越來越慢,越來越沉重。
如果沒有商昱,陸藹想這個國家最多再撐幾年,就要湮滅于歷史的煙雲中,留下的只有史書上寥寥幾頁。
但是商昱又能做到什麽地步,陸藹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商昱現在做的事,無異于在鋼絲上亂蹦,一不小心掉下來,骨頭渣渣都找不到。
“怎麽說?”
“上面那人是念舊,可是他念的都是那些能讓他憶往昔峥嵘歲月的人,而不是那些讓他想起自己曾經是多麽弱小無能的人,要不然就不會趕盡殺絕,将那些人全部趕到這個山高水遠的烏州。”
陸藹的不滿讓周任發笑,還好兩人聊天的地方是周任的秘密基地,要不然兩人的命加起來都不夠死的。
“不管上面了,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吧,等烽煙四起,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有多少人流離失所。”
棄地那幾人去找周任父親後,就一直暗自探查周任的行動,知道陸藹和周任發射王很大的争執,陸藹最後甩着袖子離開周府,怒氣沖沖,隔天,棄地那些被抓的一部分人就被放回去了。
“這周家和夏家也沒什麽兩樣嘛,都是一群軟骨頭。”
光線暗淡的房間裏,十幾個人圍着坐一圈,研究這次陸藹抓棄地的人是不是發現什麽,還是寧願錯殺也不願放過,
說到周任,三四個穿着東水衣袍,但眼窩深邃,眼眸閃過異色的男人語氣很是不屑,屋裏其他人沉默着,像是默認他們的話,又像是沒聽見幾人在說什麽。
“對了,回來的人怎麽樣了?”
坐在一圈中心,一直沒說話,存在感不強的男人突然問道,
“傷得很重,但是什麽都沒說,那邊得不到什麽東西,以為他們清白,就把他們放回來了。”
“嗯,其他被留下的人趕緊處理了,明日大皇子過來一趟,有些事和大家說。”
男人說完就走了,剩下的人又聊了一會,也陸陸續續地走了。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那陸藹之前抓的人都殺了,這次沒什麽證據就抓棄地的人,這麽容易又放回來,保不齊在醞釀什麽陰謀。”
“是嗎槍打出頭鳥,別太聰明,”
走在說話男人身邊脊背微彎,頭發花白的男人意味深長警告,其他幾人跟在老人身後慢慢走了,黑夜為他們打上最深沉的保護色,掩蓋了他們身上的寥落和痛苦。
陸藹半夜就收到消息說地道有人進去了,玄甲衛跟着将通道走了一遍,發現那通道的出口只是掩人耳目,地道裏還有一個出口,很長,他們只跟到出口,不敢出去,怕外面有人打草驚蛇。
“我知道了,去找張虎來,明天我們就去探探這條路。”
北慶那幾人出了通道,沒往北慶去,而是拐了個方向,越過兩國交界,在幾座孤零零的,只有一些枯草瘦樹的石山後面,駐紮了許多帳篷,
北慶小部分軍隊已經到這地方一頓時間了,要不是大皇子提出什麽裏應外合,盡量用最少的兵力将烏州拿下,兩國戰争早就爆發了。
“主子,屠戮他們回來了。”
黑青色帳篷隐匿于黑暗中,光線被嚴實的帳篷完全阻隔門,在外面看不見絲毫光亮。周圍巡邏的人悄無聲息,像一群鬼魅一樣。
“讓他們進來。”
被稱為主子的男人穿着一身頗具異域風情的左翻領袍子,紅色衣袍上用金線和玄色絲線繡着一些圖案,黑色頭發編成兩條辮子垂在胸前,一只耳朵上戴着镂空銀耳墜,耳墜下面是湖綠的綠松石,
屠戮進來,恭敬地行了禮,然後将烏州最近發生的事和大皇子說了一遍,特別是陸藹來了之後這段時間。
“就如同商量好的那樣,明日我和你去看看。”
大皇子颔首,陸則明這個名字他已經聽到太多次了,自從他來到這個地方,北慶安插在烏州的人都快被他抓幹淨了,還好棄地的人沒被發現,不過大皇子也不放心,誰知道什麽時候,棄地就被發現了。
“不過,這陸則明是盛京哪家的,之前怎麽一直沒聽說過。”
大皇子不出意外就是北慶下一任接班人,老皇帝讓他接手北慶和東水之間的事,就想讓他做出一些成就,既讓那些躁動的弟弟臣服,也想讓那些跟随他多年的老人看到大皇子身上的優點,盡心扶持他。
他花費一年多安插了那麽多探子,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陸則明整個人,他就像突然冒出來的,大皇子對這個不受控制的人感到不安,怕他誤了北慶大事。
“據說是盛京陸家旁支,不受家裏重視,嫡支表姐嫁給郦王後,現如今跟着郦王做事。”
“盛京陸家……”
大皇子知道陸家,陸家當家人升遷不到一年,舉家搬入盛京的事在盛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也知道這事。
“嗯,你先回去吧,寅時見。”
寅時人們都陷入睡眠,發生什麽事也很難被發現。
棄地被抓的有十幾人,放回去一半,剩下的都是骨頭不怎麽硬的,把知道的東西都吐出來,
陸藹出了地牢,手裏拿着棄地那些人的供述,目光冷淡,走在他旁邊的周任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冷意,心裏戚戚,還好他識時務和陸藹合作了,
想到陸藹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周任摸了摸心,還在跳,活着呢。
“大人,有人送了封信來,”
周任伸長脖子看向張虎手中折起來的紙,陸藹接過打開,上面就兩個字,
寅時!
“這是什麽意思?”
“棄地那邊傳來的,”陸藹将紙揉成一團,眼裏閃着意味不明的光,“有人要來烏州做客了,你得準備一下了,客人遠道而來,你準備好宴席,可以的話再安排幾間豪華客房,我去接人了。”
寅時,
銀色光輝灑在光禿禿的山上,一隊五六個人悄無聲息地爬在半山腰,目光銳利地盯着對面,沒一會,幾道黑影朝他們這裏走來,氛圍頓時更安靜了,
“殿下,這裏。”
屠戮引着大皇子和兩名護衛一齊走進黑漆漆的通道,護衛點燃火把,地道有風,橘黃色火焰被吹得左右飄動,幾人也沒懷疑地道詭異的安靜,順着光影往前走。
這條地道已經啓動兩年了,只有極少數北慶人知道,
而大皇子之前也通過地道去過烏州城裏,來去自如,這讓他對烏州的守衛更加瞧不上,今天他又選擇半夜時間去烏州,警惕性也就沒那麽高。
所以當看陸藹帶着十幾個穿着銀黑色甲胄士兵淺笑着向他問好的時候,他半響沒反應。
“大皇子是要自己走,還是他們幫你。”
陸藹指了指站在他身後十幾人,友好地詢問。
大皇子:“……”
怎麽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