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28)
葉闌開車帶着柳雨晴來到她的舊居住。
在路口處停好車後,柳雨晴下意識朝小巷方向看過去,心裏還是會一驚。
有些事情發生了,總是會留下陰影的。
葉闌熄火後拔出車鑰匙,順勢把柳雨晴的臉掰了過來,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輕聲安慰她道:“別怕,有我在呢。”
柳雨晴點了點頭,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不害怕。
兩人下車,走進小區,一切都還是舊時光景,卻恍惚有一種物是人非的錯覺。
柳雨晴低頭輕哂,嘲笑自己怎麽忽然多愁善感起來了。
到了大門外,葉闌伸手敲門。
柳雨晴說:“我有鑰匙。”
葉闌笑着揉了一下她的發頂,“門鎖早就換過了,現在是杜瑞松住在這裏,我們也不方便随便開門進去。”
“也是。”柳雨晴點了點頭,是她沒考慮周全。
敲了好半天,都沒有人來開門。
柳雨晴疑惑,“該不會是沒在家吧?”
葉闌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柳雨晴掏出手機,給杜瑞松打電話。
電話響了半晌沒人接。
柳雨晴又給他發了條信息過去:【你在哪?在家的話就快開門,不然我就報警強行破門了。】
信息發過去後,兩人又敲了一會兒,這才聽見屋內傳來腳步聲,撲撲騰騰的,步子不穩的樣子。
下一瞬,大門就從裏面被打開了。
門甫一開,一股奇怪的氣味撲面而來。
柳雨晴微皺了一下眉頭,那是一種濃烈的酒精味與房屋內幾日不通風的黴味混合而成的味道。
杜瑞松形容憔悴,頭發亂七八糟地垂下,臉色灰撲撲的,眼底通紅,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覺似的。
他也沒跟柳雨晴和葉闌打招呼,只是後退一步,木然轉身往屋裏走。
柳雨晴一腳邁進門內,推了杜瑞松一下,質問道:“你怎麽回事?怎麽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其實她也沒用力,而且她一個瘦弱的妹子,能有多大力氣?
結果杜瑞松就是一個踉跄,搖搖欲墜,像是随時能跌倒的樣子。
柳雨晴吓了一跳,想要伸手去扶。
葉闌先于她一步,伸長胳膊把人拉住了。
三個人走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柳雨晴環顧四周,也不過才一個月,這屋子就亂得不像話,四處都是垃圾——空酒瓶、外賣盒、吃過的零食包裝袋,還有沒來得及清洗的衣服,散落得到處都是。
柳雨晴嫌棄得要命,她最見不得人堕落,一點做人的精氣神都沒有。
她讓葉闌留在客廳,看着杜瑞松,自己去打開窗子,換了換氣,又拿起掃帚和拖把,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這才轉身回來,重新關好窗戶,打開了空調。
至此,這個家裏才算有點人類居所應有的樣子,不再像是個狗窩了。
“說吧,最近怎麽回事?”
雖然已經知道杜瑞松和呂書分手了,也能理解他現在一定很難受,但是這個人竟然堕落成這個樣子,倒是讓她有些意外。
他們認識的時間很久了,柳雨晴從來沒見杜瑞松這樣過。
果然,杜瑞松深埋着頭,仿佛擡不起來似的,悶悶地說:“分手了。是我沒用。”聲音裏似乎還帶了點哭腔。
真是無語——柳雨晴恨鐵不成鋼地想。
“我知道你們分手了,但也不至于這樣吧?你們兩之前分分合合那麽多次,哪次不是你稍微哄一哄,小書就原諒你了,這次怎麽回事?慫了?”
杜瑞松搖了搖頭,“這次不一樣。來不及了。”
“哪裏就不一樣了?難道是小書變心了?”
杜瑞松再次搖頭,這回頭垂得更低了。
“別問了,就這樣吧,或許這樣對小書更公平,好好一個女孩子,沒必要在我這種廢人身上浪費時間——”
柳雨晴只當他是在發神經,但是看到他如此難過,也不好再兇他,只能不停地嘆氣、搖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葉闌全程沒吭聲。
剛剛柳雨晴在打掃衛生的時候,有聽到葉闌在跟杜瑞松嘀嘀咕咕地說了些什麽,但是聲音太小了,她沒聽清。
此時,柳雨晴看向葉闌,示意他好歹說點什麽,萬一有能幫到的地方呢?
葉闌搖了搖頭,攤了下手,表示無能為力。
柳雨晴沒有立場要求葉闌對她的朋友負責到底,也就只能作罷。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全程都是柳雨晴在說些開解的話,葉闌沉默,杜瑞松只是點頭或者搖頭,要麽就像是木頭一樣毫無反應。
時間已經九點半了,柳雨晴有些累,想着在這裏再待下去,也沒什麽結果,于是就起身準備回家了。
路上的時候,柳雨晴依然情緒不高。
等紅燈的間隙,葉闌伸手過去,握了握柳雨晴的手,安慰她:“別擔心了,都是成年人,要相信他們有解決矛盾的能力。”
柳雨晴點了點頭,“我明白的。但是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現在鬧成這樣,我也很難受的。”
“确實是。這事無論換到誰身上,都不會好過的。但這也是人生所必須要面對的經歷,任誰也幸免不了。”
綠燈亮了,葉闌松開剎車,車子緩緩向前開去。
柳雨晴望向車窗外,路燈的光影暈染出夏夜的光輝,前與後都是看不清的路途,能把握的,或許也只有當下、眼前人和自己吧。
——
這一周以來,都是衛非山接送柳雨晴去店裏。
柳雨晴跟葉闌說不用那麽麻煩人,現在這段路她已經很熟了,可以自己走。
葉闌無所謂道:“反正他也閑,幫我照顧你一段時間沒問題。”
柳雨晴無奈,也只能這樣。
衛非山情商很高,也不見外,每天載着柳雨晴來來去去,變着花樣逗她開心。
有時候拎着一杯奶茶過來,有時候拿着一枝玫瑰或百合,有時候打着陽傘鞍前馬後,有時候全程冷笑話不離口,哪怕柳雨晴覺得不好笑,他自己也會捧場地哈哈大笑,這倒是把柳雨晴給逗樂了,覺得這個人挺有趣的。
這天早上,柳雨晴上車的時候,衛非山遞過來一個紙袋子,柳雨晴接過來,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支防曬乳。
這個牌子柳雨晴是知道的,國際一線大牌,30ml的防曬乳就要一兩千,還常常斷貨。
她看過後又裝回袋子,遞還給衛非山。
“這個我不能要,太貴了。”
衛非山笑了起來,發動起車子開上主路。
“嫂子,拿着吧,這個可不是我買的,是我哥托我帶給你的。”
“葉闌讓你買給我的?”
“是,他最近忙,沒空去買,托我找人香港代購的,說是送你的小禮物,就當是賠罪了。”
柳雨晴“哦”了一聲,收回了手。
但表情讪讪的,并沒有很高興的樣子。
衛非山在開車空隙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怎麽了嫂子?不高興了?是不是我哥最近犯什麽錯了——”
柳雨晴搖頭,“不是,我有幾天沒見到他了。”
“啊?這樣啊……他這麽忙麽?”衛非山小聲說着,也不知道這兩口子是怎麽回事,他也不敢随便開口,免得弄巧成拙。
柳雨晴問他:“之前他說,他爸爸生病住院了,說是有空的時候再跟我詳細說說,可是這一周以來,他就沒怎麽回來過,所以,伯父那邊究竟怎麽樣了,很嚴重嗎?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衛非山幹笑了一聲,“嫂子你別多心,我哥之所以不跟你說,也是怕你擔心,事情是真的,他沒有撒謊騙你。但具體我也沒問太細,據說檢查結果得月底才能出來,到時候再最終确認是在國內治療,還是去國外治。”
柳雨晴點了點頭,“我沒有不信他的意思,只是他什麽都不跟我說,我很忐忑,所以想問問。”
衛非山表示理解。
過了一會兒,柳雨晴又問:“所以,伯父是……癌麽?”
衛非山點了下頭,“正常,這麽大陣仗,估計也只有這種病了,之前我去醫院探望了一次,看起來似乎還沒那麽嚴重。安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這個病不也分階段的麽,早期應該還挺容易治療的,就是辛苦我哥了,得來來回回跑就是了。”
衛非山說完,随手把車載廣播的聲音調大了點,柳雨晴便沒再繼續問下去。
到了明棠眼鏡店,臨下車前,衛非山叫住柳雨晴說:“嫂子你別太擔心了,現在人得這種病不是什麽稀罕事,醫療技術這麽發達,只要有錢治,致死率也沒那麽高,等我哥忙完這陣,我讓他親自跟你賠罪,他也知道最近怠慢你了,所以才想哄你開心,你可別怨他。”
柳雨晴笑了笑,“怎麽會,你多心了,我怎麽會怪他呢。”
“那就好。”
說完,衛非山擺了下手,油門一踩便離開了。
柳雨晴低頭看了眼手機,今天已經24號了,她有四天沒見到葉闌了。
她只是,很想他。
這天,柳雨晴到店裏,剛打掃好衛生,就有人推門進來。
“歡迎光臨——”柳雨晴照例說。
擡頭一看,進來的人很眼熟,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人是之前在咖啡店裏遇到的那個女人。
是葉闌的前女友。
柳雨晴禮貌地對她笑了下,“有什麽需要麽?要我幫你介紹一下款式麽?”
那女人今天穿了一身明黃色的連衣裙,長發披散,濃妝紅唇,膚色與衣服的顏色很襯,顯得她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的。
女人輕輕搖了搖頭,走至柳雨晴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幾眼。
女人比柳雨晴高,還蹬着一雙高跟鞋,此時站在柳雨晴對面,氣勢很足。
未幾,她伸出手來,語調慵懶地說:“你好,柳雨晴是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安婷,是——”
她話語頓了一下,似乎在找詞語定義自己。
柳雨晴沒待她說完,伸手在她的手上輕握了一下便松開了,直接說:“你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了。所以,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似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個子女生這麽犀利,安婷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柳雨晴,随後挑起唇角笑了起來。
“有意思,你是個挺有趣的女生。”
柳雨晴點了點頭,“謝謝誇獎。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忙了,昨天的訂單還沒核對完呢。”
說完,她轉身想往收銀臺裏走。
安婷在她背後說:“你是葉闌的……女朋友?”
提到“女朋友”三個字時,安婷的語調明顯上揚,似乎是一種很不願意相信的語氣。
柳雨晴笑了,轉身看她,“怎麽?不像嗎?葉闌沒跟你提起我?”
安婷忽略掉柳雨晴言語間的挑釁,自信地在她眼前踱着步子,随後說:“我跟葉闌……怎麽說呢,我們兩之間的感情,或許比你想象得要深一些。可能他現在愛的人的确是你,沒錯,這我也能看得出來,但這個世界上的感情有千萬種,其種有一種感情,叫做青梅竹馬、近水樓臺,或許你也明白,有些感情,是尋常的激情打不敗的,哪怕一時失控,但短暫的愛情永遠也無法取代彼此對方心裏的位置,這種感情的保質期很長,歷久彌新——”
柳雨晴定定地看着安婷,不知道她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麽,是為了激怒她?刺激她?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都不重要了。
她跟葉闌之間該何去何從,如何開始又将如何結束,都應該是由他們自己來決定的,而不是由着別人在旁邊指指點點,刻意操縱。
柳雨晴挺直了背,對安婷說:“哦,現在我知道了,你和葉闌感情很好,所以呢?那跟我又有什麽關系?他喜歡誰就會去找誰,不喜歡誰,對方心裏怎麽去衡量這段關系對他也沒有任何影響。既然你跟他這麽熟,他是什麽性格的人,想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說實話,我不太明白今天你跑到這裏來,對我說這些沒用的話是什麽意思。但我不想知道,也并不在乎。”
“你是葉闌的……前女友?那我猜,你的目的無非就是來向我示威,或者想挽回葉闌,讓我知難而退。這麽說吧,我跟葉闌之間的事情,跟別人一毛錢關系也沒有,你跟我說這些沒用,不如……你直接跟他說?”
柳雨晴說完,挑釁似的拿出手機,當着安婷的面調出葉闌的通話界面,随後按下了通話鍵。
安婷沒想過柳雨晴會這麽罡,被她這一番操作秀得有點懵。
柳雨晴按的是免提,聽筒裏“嘟——嘟——”響了幾聲後,電話就被接通了。
葉闌磁性的聲音響了起來。
“喂,寶貝?怎麽了?想我了嗎?”
聽到這句話時,安婷的臉色僵了僵。
柳雨晴大大方方地對着話筒說:“葉闌,你的前女友現在在我這裏,她說她跟你感情很好,是我無法取代的。”
“……”葉闌沉默了,随後語氣很冷地說:“把電話給她,我來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