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男人看女人的神态
男人看女人的神态
我找過老師,老師很輕描淡寫的說她轉學了。
就是這樣一個活潑的女孩,她的離開竟然沒有引起班裏的一絲波瀾,我為此感到很驚訝。我打過栀子的電話,那邊再也沒有接通過。
那件事過後大概三個月,學校進入了一年一度的高考,高考結束以後,我接到了栀子的電話。
我從未聽過她用這樣的聲音跟我說話,她的聲音一向悅耳動聽,但那一次通話,她的聲音裏透着無盡的滄桑,還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死氣。
她說:“沫沫,我完了。”
我再追問下去,她卻不願意再多說,然後索性挂了電話。
我再也沒有聯系上她。
一個星期以後,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她和宏光的新聞。
某高中女生殘忍殺害男友,據了解,死者系同校校友。
一時間整個學校也被一種不安或驚異的氛圍籠罩着,關于栀子和宏光的傳言也被挂上神秘色彩,有人說栀子被宏光甩了,有人說宏光是個瘋子,栀子經常被他虐待,也有人說宏光劈腿了……
我想起栀子給我打的最後一通電話,那個時候的她,是不是已經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因愛生恨是一種怎樣恐怖的情感,我無法想象。
學校刻意打壓這件敏感事件,禁止學生之間私自讨論,甚至占用了我們很多時間給我們普及法制知識。
但我的腦子裏始終是栀子的笑臉和她對愛情的憧憬,或許,那個叫宏光的男生也許真的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以至于把栀子變成了一個魔鬼,即使毀掉自己的前程也要讓他下地獄。
之後栀子漸漸淡出了我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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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開始投入到最後的考試沖刺階段。
我給哥哥打電話,他只是讓我不要因為這種事情分心,好好準備即将到來的高考。
在我的記憶裏,即便是接近考試,哥哥也很合理的安排自己的時間,并沒有到廢寝忘食的地步。
我嘗試着學習他的節奏,但我的成績和智商似乎并不允許,只是放松了兩個星期,我的名次就下滑了八名。
考試的前一個星期,我給哥哥打電話,他說他會請假回來陪我高考,順便給我過18歲的生日。
我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心安。
哥哥離開四年,從來沒有回來過,每次寒暑假他都會去不同的城市打暑假工。
他回來的前一天我們正好放假,考前長達一周的假期來得正好,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我站在鏡子前面,幻想再次相見的場景,忽然覺得自己的頭發太短,衣服太舊,竟然也沒有一雙像樣的鞋子。
我從床頭櫃裏找出了自己存零花錢的卡,這張卡我很少動,養父母這幾年過得不錯,偶爾會往裏打零花錢,四年下來,裏面究竟有多少錢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決定出去取點錢,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當我把卡插進取款機查看餘額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認真的數了屏幕上的六位數,并且反複的數了很多遍,我的獎學金三年下來也不過才兩萬塊,中途自己已經花了很多,這麽多的錢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最後我決定去銀行打印彙款記錄。
拿到彙款記錄的那一刻,我的鼻子一酸,坐在馬路上大哭起來。
原來哥哥每個月都會往我賬上打一筆錢,每月都有一千到兩千不等,所以這張卡上除了養父母給的零花錢以外,大部分都是哥哥這四年以來一筆一筆的積累。
我原本想給自己買條裙子,可走到櫥窗前我卻再也邁不開腳。
我甚至可以想象哥哥這四年來究竟有多努力,因為要學習和工作,所以沒有時間聽我講電話。
我把銀行卡小心翼翼的揣好,決定回家。
路過一家理發店,決定還是理一下頭發,要見哥哥,總該打扮的精神點。
回到家翻箱倒櫃的找衣服,因為長身體的原因,幾乎都穿不上了,再加上這幾年我穿的最多的就是校服,所以,我幾乎沒有好看的衣服可以穿出去接哥哥。
想來想去,我決定還是穿校服去機場。
因為哥哥還沒有見過我穿短裙校服的樣子。
以前我羨慕哥哥那身好看的校服,現在我穿着這樣的校服也許能勾起他很多回憶,至少我們還能多一個聊天的話題。
我早早就到了機場,在出口處望眼欲穿的等待哥哥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見一個修長的影子進入我的視線,他穿着白色的體恤,淺色休閑褲,手腕上帶着黑色石英表,簡單的搭配卻蓋不住他的閃耀。
他拖着一個黑色登機箱,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動,一如四年前的哥哥。
他朝出口走來,臉上帶着笑意,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有些陌生。
大概我記憶中的哥哥還是那個穿着高中校服的樣子吧。
我猜他認不出我了。
他離開的時候我還不到他的肩膀,現在可能也到他的下巴了。
我故意沒有喊他,卻看他筆直的朝我走來。
我以為他認出了我,正打算喊他,他卻忽然停在了我面前,然後掏出手機打電話。
緊接着,我的手機開始響起來。
我站在他的面前接通:“喂。”
他忽然垂眼,我們四目相對。
他似乎很驚訝,一臉寫着不可思議。
我有幾分得意,這四年裏自己變化了很多,也長出了女人的模樣,從他的眼睛裏,我看到了和從前不同的神态。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神态。
而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神态。
這是一直以來我所期待的場景,今天終于實現了。
我覺得我應該主動一點,于是我主動去挽他的胳膊。
我記得從前他都是牽着我,或者背着我,今天我竟然能和他站在一起,挽着他的胳膊,我覺得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們似乎都有些沉默,已經分開太久了,我甚至找不到話題和哥哥說話。
最終還是哥哥先開口的:“你該叫我什麽?”
我低頭笑了笑:“哥哥。”
這兩聲哥哥叫的有點陌生,自己聽着都覺得別扭。
我曾無數次在夢裏喊過這兩個字,可每次醒來,我的世界裏都只有我一個人。
他突然有些失落,也許是我的錯覺。
他看着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叫我妹妹。
“快高考了,壓力大嗎?”他嘗試和我聊天。
我搖了搖頭。
他接着問:“以後想去那裏上學?”
我低了低頭:“想去哥哥的學校。”
“可是你已經長大了,該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嗎?
我的想法很簡單,靠近你,占有你。
然而到嘴邊我只是笑了笑,“如果考不上大學,哥哥會養我的吧!”
“當然會了,養你一輩子都可以!”
也許是他回答的太快,我竟然覺得少了一些心裏準備。
他很快補充道:“那個……只要你不介意和未來的嫂子住在一起。”
他像是說錯了話一樣,在盡力找補。
我的腦子忽然像是經歷了當頭一棒:“哥哥…你也會有共度餘生的人嗎?”
他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當然會了,我們都要長大的。”
那個人,不可以是我嗎?
“長大了,就會失去哥哥嗎?”
哥哥似乎有些為難,“沫沫,我的意思是……”
“我會失去你嗎?”
哥哥愣了愣,用擔憂的眼神看着我。
我在不知不覺中松開了他的胳膊。
近在咫尺的哥哥,他好像離我越來越來越遠了,三年的時間足以讓很多事情發生改變,即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他也有離開我的那一天。
我的心忽然變得很不安。
有那麽一剎那,我感覺世界末日就要到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麽努力還有什麽意義?
“沫沫,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他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不回答,就是在拒絕。
我丢下他快步走向馬路邊,祈求有一輛出租車能裝下我,讓我好逃離這個地方。
或許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祈求,一輛黃色出租車很快停在了我的面前,我說了自己的地址,也不等他跟上來,就揚長而去。
我的腦子很亂,仿佛經歷了晴天霹靂,一直以來,我都把哥哥當成我的私有物品,我沒有辦法和別人分享他。
直到開到半路我才慢慢清醒過來。
我說,師傅,麻煩你往回開。
不管怎麽說,那也是我哥哥,不管他做了什麽,他都是我的哥哥,我不該把他一個人丢在那裏。
我要回到他身邊。
司機抱怨了兩聲,現在的年輕人腦子怎麽回事?
車開回了原來的位置,然而我卻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站在機場廣場,我忽然就崩潰了。
他一定是離開了,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卻把他弄丢了。
我四處尋找他的影子,卻怎麽也找不到。
我坐在公交站臺發呆,看着來往的車輛一個個扭曲到變形,天空似乎也開始變得不真實起來。
我忽然打了一個激靈。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要和哥哥說那些話?
我掏出手機,想給哥哥打電話,正要按下去,又猶豫了。
池沫啊池沫,為什麽要去期待?期待越多就失望就會越大,你想變成媽媽那樣嗎?
愛上一個人,會變成瘋子的。
把他留在身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