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百花酒釀
百花酒釀
林起被佟溪的話噎住,他也不提自己跟地痞們打招呼不收佟溪占地費的事情,他只是從府裏得了消息,原先那個讨人嫌的溪兒,居然給自己贖了身,不光如此,還開了一家糕點鋪子,這消息在沈府裏,就猶如一枚重磅炸彈一般炸開,府裏上上下下的人七嘴八舌,林起聽完,當即就從凳子上彈跳起來。
他走街串巷跑到思味坊來,找不到別的由頭,就打着為了沈家生意的名義,來跟佟溪找茬而已。
誰知不到一秒便破功,佟溪也不理他,轉過頭去,招呼着後面的夥計:“看看後廚裏的香蘭餅還有嗎?只不過做出來試試,誰料這麽受歡迎,就是蘭草花如此難覓難買,外面排香蘭餅的隊都排到巷子對過去了,若是沒有,早點出去讓他們散了吧,明日請趕早。”
林起望着佟溪的背影,她今日穿着俏麗,耳垂上戴着一串翠色翡翠墜子,墜子玲珑剔透,在佟溪白嫩的耳垂下面搖搖晃晃,林起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媽的,這個女人,愈發野了,以後是自由身,那豈不是想嫁給誰,便能嫁給誰了!
林起一想到此,不覺火冒三丈,他剛要破口大罵,身後卻傳來一陣嘈雜,回頭一看,上次在岔路口要把溪兒擄到窯子裏去的那個糟老頭子居然大大咧咧地出現,王老四不顧幾個夥計的阻攔,就要往櫃面裏面鑽。
“快,把你的女掌櫃給我請出來,溪兒是你們老板,她是我閨女,你們都得聽我的,”王老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女兒發達了,我這個老子居然還沒銀子喝酒,你們說該不該?”
佟溪冷冷回過身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老四,眉頭一挑:“上回沒把我賣到窯子裏去,今兒你又來了?”
溪兒成了女掌櫃了,不比以前,王老四放低身段道:“你這話說得,賣什麽賣啊,今兒不過是過來,祝賀我的好閨女,生意興隆,順便,借幾個錢使使,你娘在家裏惦記你呢。”
溪兒記起原書中,她娘月華嬸是個懦弱無能的女人,任由她繼爹欺辱折磨溪兒,這樣一想,她也不接王老四的話,只低頭看賬本,垂着眼簾道:“我生意剛開張,哪有多餘的錢,你要錢沒有,若肚子餓,鋪子裏的點心你随便吃。”
王老四一聽這話,吹胡子瞪眼睛道:“當女兒的不孝,這麽大鋪子,怎麽說沒錢,我要去衙門告你,不贍養父母,是沒有王法嗎?”
佟溪停下翻動賬本的手,擡頭眼露寒光,王老四被她這一眼吓住了,有些心虛道:“你給了銀子,話就好說。”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佟溪聲音冷淡,态度從容。
王老四見佟溪油鹽不進,他急了,上回因為半途沖出來個程咬金,他一點便宜都沒占到,這次眼見着溪兒都發達了,若還是空手而歸,他怎麽能忍得下這口氣。
“哐——”
擺在鋪子裏的一壇子醪糟被王老四擲到地上,地面上撒了滿地的糯米和各色花瓣,那是佟溪新做的百花酒釀,發酵的時間剛剛好,還沒拿出來賣呢,就被王老四給敗光了,滿屋子酒香四溢,好一壇酒釀,就這樣被糟蹋了。
佟溪眼皮一擡,正要囑咐夥計去報官,王老四又抱起另外一壇酒釀,當頭朝佟溪身上抛過去,這一抛,沒對準,那酒壇子恰好落到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林起腿上。
林起這才知道那個糟老頭子居然是溪兒的爹,當爹的要把自己女兒賣到窯子裏去,聳人聽聞,林起他自己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也沒見如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那壇子酒釀砸到他腿上,林起的褲子被沾濕。
“他奶奶的,你沒長眼睛啊,”林起暴起,額頭青筋迸發,“哥兒幾個,把這個不開眼的死老頭給我往死裏揍!”
王老四這才注意到,站在櫃面前面的那個青年,竟然就是上次的程咬金,他心裏一慌,林起身後幾個地痞模樣的男子,已經将他團團圍住,王老四吓得腿軟,他忙換上一副谄媚的笑臉:“小兄弟,誤會了,我教訓家女,沒成想打擾到小兄弟了。”
林起一把揪住王老四的衣領,咬牙切齒地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在我面前,還有你撒野的份?”
王老四戰戰兢兢,他作揖求饒,林起不屑地把他松開,王老四眼睛裏賊光四射,他細細地看清楚林起的模樣,一邊伸手從夥計手裏搶過一匣子荷花蓮蓉餅,一邊谄笑道:“方才溪兒發話了,我若餓了,店裏點心管夠吃。”
說罷,他提着那匣子點心,蹑手蹑腳地從鋪子裏溜出去。
林起瞧着王老四狼狽逃竄的背影,覺得自己今日在溪兒面前,也算是英武了一回,上次在那岔路口,被佟溪一句話,說得自己面紅耳赤,實在非純爺們所為,他最近在家中看了不少話本,書中的男女相識,往往都是男子英雄救美,女子被男子英雄氣概折服,他正愁沒有合适的機會操練,沒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場。
林起蹙眉,揚起面孔,大搖大擺地走到佟溪面前,停住步子,似乎專等着佟溪開口謝他,佟溪一見他這副滿臉寫着“我很厲害”的模樣,忍住笑,佯裝作正經的樣子道:“多謝林大哥出手相助,否則溪兒還不知如何是好呢,林大哥如此神武,也不知道哪個姑娘有福氣,能嫁與林大哥。”
林起耳朵微微潮紅,他漲了經驗,這次反應并不似上次強烈,他暗自鎮定了一下,想看看佟溪的表情,這丫頭現如今鬼得很,也不知道話裏有幾分真心。
佟溪已經收起笑,兀自低頭去看她的賬本,裏面有一筆賬還沒算清,林起覺察到佟溪對生意的關心,遠遠超過對他的注意,他有些莫名的焦躁,正要發作,他身後的一個小弟拉了拉他的衣袖。
林起一回頭,只見上回跟自己交過手的那個濃眉男子走到了鋪子門前,他身後,一個身着玄色衣衫頭戴玉冠的男子閑庭信步地走了進來。
李晟堯聞到這鋪子裏撲鼻的酒香,地上一派狼藉,店裏夥計還沒來得及收拾好這一地的壇子碎渣,他微微皺了下眉頭,一擡眼看到林起,就是上回那個在夜市裏動辄就要掀翻溪兒糕點攤子的地痞。
李晟堯對林起沒什麽好感,他不動聲色,渾身籠罩一種生人勿進的冰冷氣場,讓人一看便知他身份不同尋常。
林起上次在李晟堯手裏吃過虧,心裏十分不服不忿,但礙于他身後武藝高強的霍刀,他不敢貿然就此着手報複,他不懷好意地盯着李晟堯,眼神惡狠狠。
李晟堯似不曾感覺到林起的存在一般,他徑自走到櫃面前面,佟溪早就注意到鋪子裏這不同一般的安靜,她緩緩擡頭,玄色衣衫上面的祥雲紋落入她的眼簾。
四目相對,空氣裏有瞬間的尴尬。
“哎,黃公子,是你,上回的陶人,可曾收到?”佟溪跟往常一樣,把李晟堯喚作黃公子,她打破這空氣中的靜默,上次在油紙傘下,她記得自己分明看到李晟堯的身影,如此神出鬼沒,難道是貴族皇子的獨有癖好?
李晟堯臉色冷淡,眉宇似又幾分疏離。
“你的銀子都夠開店了?”
言下之意,他自己也沒料到,他花出去的數目,能有這麽多,畢竟佟溪手裏大部分銀子,都是從他手中賺到的。
“不錯,給人打工,何日才能出頭?我要自己當老板。”佟溪理直氣壯,她的确從李晟堯手裏賺銀子,可沒人規定,她賺來的銀子要如何花。
“當然了,溪兒能做掌櫃的,黃公子功不可沒。”終究是自己的大主顧,三分薄面還是要給的,佟溪嘴很甜。
李晟堯冷笑一聲,臉上的譏诮之意更明顯了。
這時,門口進來一個夥計,手中抱着一大籃花束,花束足有一人高,足足遮住夥計的臉,夥計的聲音從花束後面傳來:“沈少爺恭賀思味坊開業大吉,遣人送來吉祥花籃一個。”
林起和李晟堯的臉色同時僵了一下。
沈子然什麽時候,跟溪兒的關系這麽親近的,在林起的記憶裏,溪兒一直上趕着去拿熱臉貼沈子然的冷屁股,沈子然對溪兒一直不冷不熱,畢竟他還有自己親姐。
始亂終棄,輕浮!
林起在心裏給沈子然貼上了标簽,雖然他自己也經常出入百花樓。
他轉身走到那花籃邊,從花束裏面拔出一根鳶尾花,扔到地上,轉頭對佟溪冷嘲熱諷道:“不就是個破花籃嗎?你別以為沈子然這就是看上你了。”
佟溪雙手抱肘不發一言,沈子然看不看上她的,跟她自己有什麽關系呢。
這時一個人從外面沖進來,俯身到林起耳邊,嘀嘀咕咕,只能聽道什麽“林老爺”和“發現銀子丢了”之類的話,林起臉色一變,轉臉給了李晟堯和佟溪一個威脅警告的表情,氣急敗壞地踢了那個被夥計抱在懷裏的花籃一腳,帶着一群人呼幺喝六地走了。
神經!
佟溪無語地看着林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