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時機
第94章 時機
天氣雖熱, 山上卻不敢人困馬乏。空氣中彌漫着血腥味,杭與安是乾都裏訓練場裏養出來的,憂心忡忡看着高重璟磨刀擦刃。
高重璟依舊在等雨勢, 缺糧的事情在營帳間蔓延, 暫且都靠高重璟在這裏而相信雨勢會來。
杭與安涼水往盔甲上一澆,嗞啦像要冒煙:“殿下,你說小宋大人是真的嗎?”
高重璟望着遠處點卯,淡淡道:“自然。”
“這邊風氣可怪得狠,對方,就北面緩坡下面拉扯得嚴重那塊……那邊軍帳裏有個天師。”杭與安神神叨叨,頭頂兩簇短纓直晃蕩:“說是能連通生死, 轉述往去故人之言。最近遭災人多親人離散, 平白無故多了許多信徒。”
“你信?”高重璟挑眉。
“我不信的。”杭與安摸出胸前玉虛觀的平安符:“我母親親自去求的,我信這個。”
高重璟神情微凝,低頭看着掌心的玉墜。這墜子他上輩子倒是見宋觀玄貼身挂過,有次摔倒不小心跌出來被他看了去。這輩子倒沒怎麽注意,那天翻出來還有些吃驚。
手上的玉通透無比,莫不是玉虛觀什麽護身之物。
“這玉可是養得夠久的。”杭與安見狀驚到:“殿下的護身東西別墜在腰上, 這裏刀劍無眼,磕碰了實在可惜。”
高重璟扯下來握在手心:“那天師在營帳裏做什麽?”
“求雨。”杭與安看天, 卷起袖子把駭人的新傷清了清:“我看是求不下雨, 莫名其妙地吹拉彈唱了好幾天了。”
高重璟皺着眉頭,在乾都隐約聽到的天候異象像是和此事相連。
他倒是不信誰能左右晴雨, 看着杭與安焦急模樣, 冷靜道:“我方雖困但占位不差, 此地易進難出尚有優勢。糧草未必不可轉圜, 強行先攻對先手不利。此時糾纏, 不如等雨勢破開對方不得不攻,才是我們應對的時候。”
這恐怕是邝舒平駐在此地的打算,高重璟正想着如何部署,一只飛鳥撲入懷中。
高重璟認出是監天司的信鴿,這鳥僵直着從懷裏落了下去,竟然是累死了。
他蹙着眉頭取下信卷,上頭是宋觀玄字跡。
稍安勿躁,種芒山要下雨了。
高重璟心中一驚,到底是沒瞞住。
一旁打繃帶的杭與安将藥瓶遞過來,順勢瞄了眼信上內容。以為是什麽暗語,臉上多了幾分放心:“有援兵?”
高重璟換了肩上的傷藥,心猿意馬地想着那這點小傷可千萬別讓他知道了擔心。随口道:“不是援兵,是時機。”
重華殿內。
解天機挑了挑燈火,照向窗前的食槽:“昨天放出去的鴿子應該到了,我那藥可猛,只怕那頓飽的吃完這鴿子就飛到地方也上路了。”
桌上攤着高重璟的信件,兩人一張張拆解過。
宋觀玄重新捋了一遍:“我看推得不錯,這些信全都字句拆開過。能找的暗語都試過了,我想就是普通信件而已。”
“三日沒信,或許是事物繁忙?”解天機放下燈臺,将滿桌廢紙攏在一起。他有些擔憂的看着宋觀玄,原本只是對異象有些介意,如今似乎不是以玉虛觀的名頭過去一趟這樣簡單。
宋觀玄看着紙張層層疊疊,心裏又過了遍上輩子在陸安的見聞。他指尖清點膝頭,始終不記得有這號人。
金銀造勢,水患解憂……
宋觀玄斷定:“他若見過紀安斌,我也會收到紀安斌的信件。如今高重璟三天音信全無,我想恐怕是遇到麻煩。”
“綠意喜人如湖面泛光?不能帶回予你?”解天機看了又看:“就這句?就算他們不下雨被困住,你又如何知道他們困在哪裏。”
宋觀玄指了指門口拿着掃帚竿當長槍的邝舒平:“邝将軍說駐在種芒山,準備出其不意将物資運回給紀安斌。最有可能就是困在原地,北方再往上行的地方,前幾日都報來的潮濕陰沉恐有雨,唯獨橫盧還在異象之中了。”
“那……”
話音未落,聽見嚴回春的聲音。
“唉,哎喲今天可真是夠熱的,藥都在這裏我……”嚴回春猛地頓住,撞着邝舒平的視線,又朝屋裏對上了解天機:“啊?”
宋觀玄招招手:“都是知情人,沒有關系。”
“啊?”邝舒平跟着進門,全然把我不知情寫在臉上。
“嗯?”解天機眉頭一皺,感覺變得複雜起來。
宋觀玄抱歉笑了笑,自從昨日傳言宮門落鎖,他等的便是嚴回春來。
無論是否疫病,多年的習慣下也沒人會攔嚴回春。
他徐徐道:“樊綿已在行宮,觀玄也可放心南下了。”
“這些天常行江來回折返是為了這事?你同高重璟一道去不……”等解天機看清嚴回春手上的藥包,驚道:“你到底什麽情況,這樣吃藥怎麽行?”
宋觀玄搖頭,接過成串的藥包:“不是今天吃的。”
解天機指尖撚了撚,覺出其中關竅。若是宋觀玄和高重璟一道去,樊綿來不來倒也不大緊要,傾身問道:“你從留園開始鋪的是這條路?”
“朝中風言四起或許不僅僅是因為我病得厲害,想必解大人也勸過。南方要緊,高重璟沉溺病榻前恐怕讓我生厭。”宋觀玄點了點藥包數量,朝嚴回春點了點頭:“陰差陽錯吧,二殿下要動這一手,我順水推舟罷了,總比他在乾都折騰邝家要好。”
邝家的根基,恐怕短時間內難以撼動。邝老将軍更是福壽綿長,宋觀玄擔心自己熬不過他。這麽一想,他臉上有些笑意。
解天機看着信件,自己确實勸過幾次,心中所想似被看透:“小宋大人,你這何必?”
“我與高重璟若是一絲縫隙也無,怎麽給二殿下搏一搏的想法?”宋觀玄起身拱手:“還請解大人拿我所請吉日,早早促成兩人聯姻,務必就在這幾日氣運閑言最盛的時候。”
邝舒平不明所以站在其中,照高重璟所言,兩人關系不僅沒有間隙,更是突飛猛進。
今天在這裏聽到的又是另一回事,他心中猶疑,打量着宋觀玄。
“他和你說的是真。”宋觀玄溫聲朝着邝舒平道。
解天機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一道,只覺得宋觀玄似乎有些變化。
“我若離宮,便是表明與高重璟同為一道。這件事波折頗多,還請解大人一手促成。不論用什麽星象天候,都說是我所定無妨。”
解天機觀着宋觀玄神色,片刻後點點頭。宋觀玄偏要将他倆綁在一起,南下這手定然要些時間。
那天見了杭時有,他和宋觀玄去太和殿裏。宋觀玄只提了杭與安和邝舒平兩件事,看來是早就有此安排。
此行不可避免,解天機想起年少時所見王若谷還朝滿城雲霞的天象,對這件事不好加以阻攔。他靜靜看着嚴回春給宋觀玄搭脈,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
嚴回春沉默不語,宋觀玄面上也看不出好壞。解天機嘆道:“你幾時能回來?”
宋觀玄盯着燭火,淡淡道:“我和高重璟一起回來。”
邝舒平驚道:“你要出宮去?!”
宋觀玄沒理他,轉身問嚴回春:“宮中是誰病了?”
嚴回春道:“聽說昨天是高遙風不慎從露臺摔下,磕了腦袋到現在還沒醒。只不過折梨院和西邊殿宇都不是我管,我暫時還沒辦法。”
“高遙風……”宋觀玄微微蹙眉,喃喃道:“高遙風也可,走一步是一步吧。”
邝舒平見他不搭話,湊到解天機身邊低聲問:“不是鎖小宋大人的?”
解天機淡淡:“當然是。”
邝舒平一拍手:“我就猜這宮門落鎖和小宋大人有關系,要是這裏不安全,高重璟将他望樓的鑰匙給我了。那邊易守難攻,等幾天鬧出大動靜自然有辦法解決。”
解天機面上有些嫌棄:“邝将軍,這可是皇宮,你別胡言亂語。”
邝舒平壓低聲音:“那這什麽意思,小宋大人要到哪去?”
解天機淡淡:“種芒山。”
“種芒山?!他怎麽去?!”
宋觀玄也淡淡:“騎馬去。”
邝舒平拍案而立,高重璟離開前千叮萬囑是不能讓這宋觀玄受絲毫委屈。現下這人自己要往刀口上撞,他倒是沒什麽意見,只怕出了好歹高重璟回來不好交差。急道:“此地到種芒山千餘裏,你怎麽騎馬去?!”
“略通騎術,顧衍教的。”宋觀玄微微躬身,字字如金:“所以,要借邝将軍金令一用了。”
邝舒平:“……”
宋觀玄在邝舒平面前攤開手掌,等着邝舒平将通關金令交到手上。
他從那雙眸子裏窺見些許不願,氣氛倒不是十分緊繃。
宋觀玄低聲緩道:“你若是寄信給高重璟,信件一到我必知曉。到時……你就最好就盼着我回不來。”
邝舒平莫名感到背心發涼,眼前的宋觀玄格外陌生,與在有平所見的求全模樣全然不同。
回來如何?高重璟最多和他不對付一陣子。他看着宋觀玄這張柔和溫潤的臉,卻覺得若是阻攔此事,宋觀玄能将他磨到身死之日。
邝舒平被自己的想法驚得後背一涼,莫名将金令交到宋觀玄手上:“我帶路,今晚出宮?”
作者有話說:
小宋:我覺得他想不出密語
小高:?
突然發現捉蟲的評論竟然可以選接不接受?!
怪可愛的,點不接受是能怎樣ww(總是好奇些莫名其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