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黎耀輝所在的酒館接客量不大,被酒館雇傭的人員工作量并不算多,不累還算體面,所以搶這份工的人不算少。
黎耀輝長相身材都不錯,甚至可以算俊朗,身材肌肉結實,嘴笨話不多寡言少語,不會說那些讨好人的花言巧語。
但他長了一雙深邃好看的眼睛,細細看人時像一灣寒潭似的,直墜得人心發沉,像失落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看你時心慌,不看你時意亂,就想讓他一直瞧着你。
不吃他這款的人會覺得他像木頭,吃他這款的人則奉為至寶,心頭肉,勾得人心癢難耐。
這一天,黎耀輝像往常一樣,穿着一身制式白色襯衫,打領帶,黑色西褲。
這一身襯得他文質彬彬、溫柔敦厚,修身的黑色西褲包裹着那雙筆直又富有男性特有美感的腿,把勁瘦的腰線顯露出來,他挂着恰到好處的笑容游走在大堂各桌,為客人服務。
一雙眼睛落在他的身上,跟着他的步伐轉動,顯得意味深長。
在送走最後一座客人時,黎耀輝放下一直挂着笑容的嘴角,揉了一下有些發硬發僵的臉頰,長出口氣。
他幫着其他員工收餐具,打掃衛生。
“黎!過來一下。”一個女聲傳來。
黎耀輝擡頭望向櫃臺前坐着的女人,猶豫了一瞬,放下手裏的碗碟,走向她。
“老板娘。”黎耀輝看着眼前的人,吶吶地張嘴喊了一聲。
“別這麽緊張,黎。”朱莉笑着捂了捂嘴,打了黎耀輝的後背一下,動作不輕不重,“難道我還能吃了你?”
黎耀輝全身肌肉緊繃了一瞬,感受到那一雙手一直未離開自己的後背,微微垂頭,沒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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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賞你。”朱莉對着他嬌俏地眨眨眼。
“你很有味道,中國男人都像你一樣嗎?”
“大概吧。”黎耀輝看出對方的目的,拿過平臺上粘着水珠的酒杯,用白色毛巾一一擦拭起來,動作不疾不徐。
朱莉側頭欣賞着眼前的一幕,男人認真專注地将酒杯擦幹,杯身上沒有一絲指紋存在,頭頂射燈映得杯子如鑽石般璀璨,而那光芒又恰好映在那雙深邃好看的眸子上。
向上折起的平整襯衣袖使得他露出一大片小麥色皮膚,小臂随着動作而緊繃的肌肉,線條真是優美富有力量。
朱莉真心地贊美着,手像是失去力氣般逐漸下滑,劃過腰線,重重地在彈翹的臀部掐了一把。
她惡作劇般開心地大笑,忙碌的員工聞聲望向他們這裏,寂靜無聲幾秒,然後繼續幹活。
黎耀輝眉頭緊鎖快速看了一眼朱莉,然後直視前方,嚴肅又認真:“請不要這樣,我有愛人了。”
他加快速度把杯子擦好,将毛巾搭在手臂上,眼簾下垂,望着皮鞋尖前的那一塊方形地磚,一板一眼:“還有別的事情嗎,老板?”
朱莉笑着搖搖頭,放黎耀輝離開,她望着他的背影,将手指含在唇瓣裏,吹了一聲短促尖銳的口哨。
十分下流。
朱莉人到中年,長得很漂亮,結過一次婚,因感情不合分了手,沒孩子也不想要,對待感情信奉一個專注當下的信條。
之前的愛人或男朋友和黎耀輝完全不同性格,不同類型,她關注他很久,從他踏入她的地盤的那一秒,朱莉就覺得自己再次戀愛了。
黎耀輝是那麽特別,他就像中國的茶葉一樣,值得細細品味。
朱莉把玩着散在胸前的頭發,暗暗思索着該怎樣拿下對方,感情嘛,還是你情我願有意思。
自那天起,酒館中工作人員之間的氣氛就産生了微妙的變化。
黎耀輝第一時間感覺到,卻沒有理會和解釋,一如往常認真負責地幹活。
但是朱莉開始經常叫黎耀輝到她身旁聊天,或中午邀請一起吃飯,不管是上工的時候忙不忙,都不太在意人們的眼光,依舊我行我素。
她或許沒有惡意,但真的對黎耀輝造成了困擾。
黎耀輝明确拒絕過,卻沒什麽作用,而朱莉似乎也并不明白黎耀輝為什麽要這樣抗拒,她只是在追求他而已。
員工們一起吃飯,或工作,他們不停的眉眼官司和悄悄話,使黎耀輝煩不勝煩。
在一天下工後,朱莉單獨留下了黎耀輝,并撫弄他的領帶,媚眼如絲:“親愛的,我想你誤會了,你并不需要離開你的愛人,而我也不要求是你的唯一,我們可以是開放式的關系。”
本來側頭想要躲開的黎耀輝僵愣在原地,他不懂,這樣的關系不屬于背叛另一方嗎?
忽然,手腕處傳來一陣金屬般涼意。低頭一看,竟然是一塊某個牌子的奢侈名表。
一看做工就知價值不菲,或許,比何寶榮當初偷的那塊表還要昂貴。
“我不能收。”黎耀輝說着,利落地将朱莉給他帶好的手表摘下,沒有半分留戀的意味。
“這只是一份禮物,并不是買下你的薪資或砝碼。”朱莉不贊同地皺眉,“它只是我的一份心意,你看你帶着多好看,顯得你的手那麽修長有力。”
黎耀輝将手表塞回朱莉的手裏,并把手臂上卷着的襯衫放下,将袖口的扣子一一扣好。
“你好絕情,黎。”朱莉看着眼前的男人,捂着胸口傷心地說。
“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黎耀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笑得很好看。
“是你的愛人?”
“是的。”黎耀輝在這一刻似乎不是那個拒人于千裏之外的他,五官都似柔和,他對着面前這個大膽美豔的女人真誠道:“多謝你的厚愛,多謝你的禮物,它太貴重了。”
“但它永遠不及你對你愛人的心意貴重。”朱莉對着黎耀輝俏皮地眨眼。
“或許。”黎耀輝笑着回應,這句話使得他終于放下了心裏的防備,敞開心扉對朱莉說:“其實男人都一樣,真心愛你的人不會允許有第二個人來分享你的愛。”
“開放式關系在我看來,依舊不夠愛。”黎耀輝輕勾唇角,他望着眼前的人卻像是陷入回憶裏,“絕對的唯一是愛情世界裏唯一的通行證。”
“愛情需要足夠的真誠與忠誠。”
“老天,你這樣說我該怎樣放棄你。”朱莉看着黎耀輝甜蜜地笑:“從未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
朱莉欣喜又惋惜地補充道:“我和你的愛人眼光一樣好。”
她舉起手臂朝黎耀輝索要了一個擁抱,“謝謝你告訴我這個道理,親愛的黎。”
黎耀輝這次沒有猶豫,伸手抱住了朱莉,盡可能的如紳士般與她行貼面禮,然後轉身離開酒館。
在回家的路上,他松開領口的領帶,抽出,整齊地繞在左手上,解開領口的紐扣,露出鎖骨來。
在昏暗的街燈下,就像一只獨行的螞蟻。
渺小且負重前行。
忽然,他擡眸看到他和何寶榮經常逛的小店還沒下班,腳步一轉走向大門。
他熟門熟路地走到貨架,從上面拿了很多條阿根廷本地産的L&M的香煙,抱在懷裏,臉上的表情很是愉悅。
何寶榮很愛這個牌子的煙,每次抽完必須續上,別的牌子都不行,很挑剔難搞。
家裏的煙快要抽完了。
他得多買點,這樣的話何寶榮就不會出門,就不會……
這樣想着,黎耀輝嘴角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見,停下來不斷拿煙的動作,有些不知所措。
在心底補充未完的想法——就不會離開他。
他太患得患失。
這份愛,或許一直以來都讓何寶榮覺得太沉重、太約束。
最近他們感情很好,但不知道會維系到何時,何時再度分手,可能一旦何寶榮覺得不自由或無趣,就會開口離開吧。
黎耀輝眨眨幹澀的眼,緩慢地将煙都放回貨架上,整齊地擺好,抖着唇,只拿了兩包煙結賬。
門口的風鈴聲清脆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