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修改) (1)
去紅園已經來不及, 晚上兩人留宿在莊園裏,管家還給兩人拿來了安格斯藏了許久都不舍得喝的酒。
金色的燈臺上燭光閃爍着,那跳動的燭光映在了酒裏,酒光燈影相映。
就連靠在一起的兩人, 臉上也映上了紅雲。
薛憬秋微微張開了嘴, 眉心微微蹙着,過了一會仍是沒有開口。
禾岚把酒瓶微微傾着,又往杯子裏倒了一些酒, 回頭看見薛憬秋仍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才說道:“你想對我說什麽。”
被問到之後,某人把雙眼斜向了另一邊, 那眼神飄忽不定的,猶豫不決地說道:“我一直沒向你提起家人……”
“你說,我聽着。”禾岚把酒瓶放了下來,把盛了酒的杯子往薛憬秋面前推了過去,想着讓她喝點酒壯壯膽。
薛憬秋沉默了一會, 忽然緊閉了雙眼, 過了許久才重新睜開,“我爸……”
她的目光忽然放遠,像是陷入了回憶一般,雙手倏然握起, 在回過神的那一瞬,又松開了緊握起的十指,長舒了一口氣後, 才緩緩說道:“他還在牢裏服刑。”
低着頭正想抿一口酒的禾岚動作一頓,她錯愕地擡頭,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緊,爾後那本已經碰到了唇邊的酒杯又被放了下來。
她正想問起的時候,薛憬秋再次開口,“家暴,他懷疑妻子出軌,把她打得半死,導致下肢肢體殘疾,我當時不到六歲,躲在衣櫥裏目睹了一切。”
再次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薛憬秋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平靜。
這是她不願意回想起來的記憶,每每從噩夢裏驚醒,都像是被藤蔓勒住了脖頸,扼住了呼吸一樣。
薛憬秋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在讪笑一般,“現在他還好,變了很多,有機會帶你去看看他。”
禾岚抿着唇久久沒有說話,看着薛憬秋那淡漠的臉上隐隐露出一絲疲憊,她把手伸了過去,手指快要觸上那眼睛的時候,那琥珀色的眼睛反射性地合了起來。
爾後她的指尖落在了薛憬秋那濕潤的睫毛上,輕輕一刮而過,指甲沾上了一抹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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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薛憬秋已經釋然,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松地提起舊事,禾岚微微放下心,爾後說道:“有我陪着你。”
薛憬秋點頭,接着有道:“薛家敗訴,薛淞入獄了,後來……我跟着小舅去了C國。”
某薛姓影後有點失落,那低垂的眼眸一擡就朝小女友看了過去,她沉默了好一會,把雙眸緩緩轉開,往遠處的燭臺上的火苗看了過去,那眼神似閃爍着光一樣,爾後說出口的話語卻有些低啞。
“怎麽不說話了。”她蹙眉說道,心裏隐隐有些緊張。
禾岚實在想象不出來,她的薛球球躲在衣櫥裏的時候,得該有多害怕。難怪她會不願與人接觸,也從來沒有提起家裏的事。
這樣的噩夢,又怎麽能從容地提起。
她朝那蹙眉斂首的人看了過去,說道:“你想聽什麽,你想聽什麽我就說什麽。”
“說點……”薛憬秋猶豫了一瞬,“安慰我的。”說完她耳畔微微紅起,也不知道是因為羞赧,還是燭光映在了上邊。
禾岚将雙手撐在了桌上,朝她靠了過去,爾後親了親她的唇,“安慰你了。”
某人啞聲道:“還不夠。”
已經食髓知味,當然是不夠的。
而後禾岚躺在了桌上,腳尖恰恰點到了那暗紅色的拼花地毯上。
一道紅色的痕跡順着唇角蜿蜒而下,從下颌淌到了脖頸上。
那是薛憬秋喂給她的一口酒,她來不及咽下,便被某人堵住了唇。
爾後那酒瓶被傾斜着,昂貴的紅酒落在了她的胸膛上,再接着落到了她的肚臍上,她微微一縮,卻無處躲藏。
那溫熱柔軟的唇順着冰涼的酒漬緩緩往下,她落在地毯上的腳尖猛地繃緊,一聲喘息從唇齒間流瀉而出。
這下應該夠了。
……
第二天一早,安格斯讓女傭準備好了餐點,坐在長桌旁等着兩人從樓上下來。
那桌上擺着精致的拼盤,還有一人一小鍋熬得濃稠奶白的湯。
安格斯生怕她們吃不慣,特地讓女傭多做了幾樣,險些就把這長做擺得滿滿當當的,入目一片缤紛,僅僅顏色就令人食指大動。
他垂眼看了看腕表,爾後雙手攏在一起,将下颌搭在了手背上,在兩人還沒下樓之前,保持一個放松又舒适的姿勢。
回想起昨天在酒窖裏喝醉的場景,他額角忽然一跳,那冷峻的面具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他眉一蹙,險些就崩潰了。
喝酒誤事,每回都誤事。
在分鐘又轉了幾圈之後,他朝一旁的傭人招了招手,聲音低沉地說道:“上去請小姐下來用餐。”
那傭人點點頭,轉身便上了樓,敲門的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爾後門嘎吱一聲打開,兩人這才舍得從房裏出來,不知道在房裏磨磨唧唧個什麽勁。
安格斯不知道,可兩位當事人卻清楚得很。
其實禾岚醒得很早,在傭人剛開始準備早餐的餐點的時候,她就已經醒過來了。
她睜開眼,視線還朦朦胧胧的,就跟隔着一層霧似的,這時候要是倒頭躺下,肯定雙眼一閉又能睡着了。
這還得怪某薛姓女士太會玩了些,看着明明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昨晚卻把壓箱底的玩法都翻出來了。
禾岚聽了小故事之後偏偏心疼她心疼得不得了,就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躺平了就任折騰。
她也不知道這房子的隔音好不好,咬着手指把自己的聲音給堵着,抵在地毯上的小腿似痙攣一般,也在微微顫動着。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床上,始作俑者在一旁安然地躺着,她雙眸緊閉着,即便是睡着了,那周身淡漠又冰冷的氣質依舊沒有改變。
禾岚心底好笑又生氣,擡眸就咬上了薛憬秋的下巴尖,在她蹙眉的時候,立即松開了嘴,然後渾身酸軟地走下了床,順手打開了立在牆邊的箱子,打算挑件衣服去洗個澡。
兩人的行李箱一模一樣,某人一拿就拿錯了,竟把女朋友的行李箱打開了,而且還在裏面翻出來一套衣裙。
她拎着那衣服,只覺得有點熟悉,還有點奇怪,可自家衣櫃裏的衣服太多,要想起自己什麽時候買過這樣一套衣服還有點難。
在同居之後,她就下意識去買薛憬秋常穿的品牌的衣服,所以現在單看品牌,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誰的。
禾岚就這麽迷迷糊糊地洗了個澡,爾後穿着女朋友的衣服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剛出來就看見薛憬秋正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她。
這眼神對于禾岚來說太過熟悉,她登時說道:“怎麽了?”
薛憬秋沒說話,只是坐着看她,目光連一寸也沒有離開。
禾岚走到了薛憬秋的面前,正想低頭調侃她兩句的時候,忽然看見她跪坐着直起了腰,還将唇湊了過來。
然而某人沒有吻上來,而是在禾岚的唇邊啞聲說道:“這是我的衣服。”
就算臉皮再厚,禾岚的耳畔也紅了起來。
那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耳邊,酥麻的聲音近在咫尺,她這才又看向了地上那被她打開的箱子,這才意識到,原來衣服拿錯了。
然而禾岚卻惡從膽邊生,一心想着要報昨晚被折騰了一宿的“大仇”,于是把那湊到自己耳邊說話的人按到了床上,伏下身看向那眼裏露出了一絲錯愕的人,輕吻着那仍留有牙印的下巴,一邊說道:“刺激麽,我想穿女朋友的衣服很久了。”
薛憬秋說道:“你……”
“我還要穿着我女朋友的衣服睡我的女朋友。”禾岚得意地說道。
薛憬秋只覺得鎖骨上留下了一道濕潤的觸感,帶着一絲被啃咬的痛覺。
禾岚沒有拉開薛憬秋的的衣帶,而是在微敞的衣領處細細啃咬着,用唇輕啄着那凜冽的鎖骨,爾後在玉白的胸膛上徘徊,一邊往下吻,一邊咬着那衣領往旁扯開。
她摸上了那細瘦光潔的小腿,順着腳後跟的筋一寸一寸往上撫着,爾後探進了睡袍裏邊。
眼睜睜看着女友眼眶泛紅,那漠然的眼神轉瞬間蕩然無存。
那琥珀色的眼眸濕漉漉的,紅唇緊咬着,忍耐着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禾岚吻上了她的唇,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一邊憤憤不平地說道:“喘給我聽聽,你都聽我喘過幾次了?”
然而薛憬秋卻是絲毫沒有松口,甚至還翻身壓了過去。
禾岚這澡算是白洗了,爾後和女朋友又洗了個鴛鴦澡。
……
下樓之後某人腳步虛浮,經驗告訴她,這薛球球也就平時看着軟,可在被子底下的時候,卻絲毫不會退讓,她才得逞了一會,又被反将一軍。
安格斯坐在餐桌邊上,在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後早早地調整好了姿勢,從容地回頭看向了她們,說道:“怎麽這麽久。”
禾岚懵了一瞬,腦子高速運轉着,正想找一個恰當的理由。
她還沒來得及找到一個好理由,耳邊便響起了薛憬秋的聲音。
薛憬秋朝安格斯看了過去,淡然說道:“在樓上讨論X債危機對Y國金融市場的影響。”
禾岚:……
不,她不知道什麽金融市場,她只是一名無辜的小演員。
安格斯點點頭,沒有在薛憬秋的臉上發現任何的破綻,爾後沉聲說道:“挺好。”
他說完便擡手往前一伸,示意兩人坐下用餐。
薛憬秋走上前來,貼心的給禾岚拉開了椅子,爾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安格斯在用餐時不發一言,兩人自然也安安靜靜在,在吃完國,他才看向了薛憬秋,問道:“今天去紅園嗎?”
薛憬秋颔首:“一會就過去。”
安格斯垂眸沉思了一會,爾後說道:“車鑰匙在樓上,書房左側第一個櫃子裏,我的車你都認識的。”
薛憬秋道了一聲謝,爾後轉頭朝禾岚看了過去,說道:“我去拿鑰匙,等我一會。”
禾岚仰着頭看那站起身的人,她微微點頭,一副乖巧的模樣,然而心裏卻沒這麽淡定了,她總覺得安格斯是在故意支走薛憬秋,然後和她一對一談話呢。
事實如此,在薛憬秋上樓之後,安格斯便朝她看了過來,那男人高鼻深眸的,靜不作聲的時候氣場有些吓人。
他倒是直白,開口便說道:“我把憬秋支走了。”
禾岚:……
她就猜到會是這樣。
安格斯垂下那雙碧眼,雙手交疊在一起,他似是在沉思一般,過了一會,又動了動手指頭,調整了一下手腕上那塊暗灰色的腕表。
他說道:“我沒想到憬秋會接受別的人進入她的生活。”
禾岚登時啞言,爾後又聽見安格斯說:“薛淞入獄之後,陳沁儀的精神狀态一直不太好,她的躁郁症很嚴重,一次還差點墜樓,我包下了一座療養院讓她靜養。”
安格斯靜靜地朝她看了過來,微微蹙着眉,“憬秋一直不肯接受醫生的輔導,也不太喜歡親近人了,在她去C國之後,我能見到她的次數越來越少。”
禾岚靜靜聽着,越聽越是心疼她的薛球球。
“我知道她一直對家庭留有陰影,也不期盼她會帶人回來,沒想到她遇到了你。”安格斯的語氣忽然一松,“我不知道你能陪她走多久,但請不要輕易放棄。”
禾岚微微張開了唇,“我不會放棄她。”
安格斯聽到滿意的答複之後點了點頭,爾後又陷入了回憶,他的目光像是擴散開來一般,擡起了平置在桌上的右手,在思忖之後比劃了一下,“那時候憬秋大概這麽高,我發現她的時候,她還躲在衣櫥裏。”
他話音一頓,接着又說道:“那麽小,在黑暗的衣櫥裏仰頭看我,她的眼神很平靜,可是嘴唇卻被咬出了血,在把我和安娜把她帶出去的時候,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安格斯把這天的事簡單的敘述了出來,講到了陳沁儀的反應,以及她崩潰時的模樣。
在陳沁儀大哭的時候,薛憬秋站在一旁看她,安靜又精致,像個被安放了靈魂的玩偶。
禾岚垂下了眼眸,那酸澀的感覺湧上了雙眸,眼眶一陣濕潤,她微微仰起頭,眨巴了一下眼睛。
本來就放不開雙手,如此一來,就更是和心裏住着的人鎖緊了。
被支走的薛憬秋久久才從樓上下來,她下樓的時候,餐桌旁的兩人正在安靜地坐着。
她朝安格斯看了過去,眉心微微蹙着,冷聲說道:“車鑰匙不在左側第一個櫃子,在右側最後一個櫃子裏。”
安格斯臉色不變,“是我記錯了。”
薛憬秋展示了一下她随手拿到的一把,安格斯眼神微微一動。
鑰匙上的标志是薛憬秋喜歡的品牌,當然也是安格斯的最愛之一,安格斯在看着那輛銀白的跑車被開走的時候,心裏隐隐作痛。
……
紅園離安格斯的莊園有數十公裏遠。
之所以被稱為紅園,僅僅是因為那屋子是用紅磚砌的,就連沿途的路也鋪滿了暗紅色的磚。
漆成了暗紅色的圍欄已經有些斑駁,外邊一個朱紅的廢用郵筒也已經掉漆。
薛憬秋晃了晃門,沒想到那門竟然鎖上了,裏邊樓房的大門也緊關着,一眼望去像是空無一人般。
那掉漆的鐵門被晃着哐當作響,陳舊的螺絲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她蹙起眉來,正想打電話的時候,那褐色的大門緩緩咧開了一條縫,一位微胖的婦人小跑而來,看面容是C國人。
那婦人還穿着圍裙,頭發整整齊齊地梳成了一個髻,頭上系着一塊薄紗般的頭巾。
她面露喜意,拿着一大串鑰匙慌忙找出了其中一把,咔一聲打開了這扇鐵門,“您來了。”
薛憬秋點點頭,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了她,然後問道:“夫人休息了嗎。”
婦人搖搖頭,無奈說道:“不肯睡,剛吃了藥。”
薛憬秋微微蹙眉,爾後伸手勾住了禾岚的指頭,還一邊對那婦人說:“我去看看她。”
禾岚跟在後邊,心裏有點忐忑。
和安格斯的莊園不同,這裏的一切的裝潢都從簡,牆紙也是簡潔大方的淺色調。所有家具和牆腳都用泡沫裹了起來,就連放在水果盤旁的道具也是塑料的。
一路走到二樓也沒見到別的人,屋裏靜得就只有她們踩上木制樓梯時,那木板發出的嘎吱聲響,以及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經過狹長的走廊,婦人邊走邊将沿途的窗戶撐開,窗子外邊裝了突起的鐵絲網,興許是為了避免陳沁儀做出什麽傻事。
爾後婦人的腳步忽然停住,側着頭把耳朵貼近,爾後才擡手敲了門,放輕了聲音說道:“夫人。”
裏邊的人沒有回答,可門裏卻傳出了細微的哼唱聲。
爾後那婦人又說道:“薛小姐來看您了。”
她話音剛落,屋裏的哼唱聲戛然而止,爾後傳出滾樓在地上滾動時發出的聲音。
門忽然打開。
禾岚愣了一瞬,本以為會見到一位不修邊幅的婦人,可沒想到門打開之後,裏邊的人卻是穿着一身簡單的長裙,腳上穿着一雙及踝的短靴,頭發整整齊齊地披在身後,就連臉上的笑也得體得很。
陳沁儀的眉眼很溫柔,端莊又矜持,只是臉色有點憔悴。
她坐在輪椅上,仰頭朝薛憬秋看了過去,說道:“憬秋來了啊,來讓媽媽看看。”
薛憬秋微微彎腰,将垂落在臉側的頭發随手抓到了腦後,她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彎着腰讓陳沁儀伸手時能觸碰到她的臉。
陳沁儀撫着她的臉,爾後匆匆忙忙收回了手,在輪椅上摸出了一顆糖,塞到了薛憬秋的手裏去。
薛憬秋虛虛地握着那顆糖,這才說道:“你怎麽不好好睡覺。”
陳沁儀忽然着急了起來,雙眼往旁一斜,急道:“我吃了藥。”
“吃了藥就該睡了。”薛憬秋淡淡說了一句。
陳沁儀把雙手落在了輪子上,又倒回了房間裏去。
空曠的房間裏,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靠牆擺着,窗簾被風吹着忽地揚起,觸在了輪椅的後背上。
瘦弱的陳沁儀像是畫裏的人,又像是一陣煙,要随着這風一起飄走了。
她眼神閃躲着,擡手把臉側的發繞到了耳後,連忙說:“我這就睡。”說完她便試圖站起來,可雙腿卻顫抖着,連着那貼在小腿上的裙擺也微微顫動着。
她煞白了臉,咬着下唇吃力地把雙手撐在床上,正打算從輪椅上爬起。
薛憬秋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過了數秒才匆匆朝她走了過去,握住了她那細瘦的胳膊,将她按回了輪椅上。
陳沁儀慌亂地擡頭看她,一邊解釋道:“媽媽會聽話的,你不要走。”
看護陳沁儀的婦人匆匆忙忙跑了進來,說道:“深呼吸,夫人深呼吸。”
聽着那婦人的話,陳沁儀簡單地深呼吸了幾下,爾後胸膛的起伏漸漸和緩,她緊繃的四肢和脊背也漸漸放松,就連急促的呼吸也平穩了下來。
婦人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頭對薛憬秋說道:“夫人太久沒有見到您了。”
薛憬秋蹙着眉點了點頭,回頭朝禾岚看了一眼,只見那人眼裏露着擔憂,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她這才安下心。
那坐在輪椅上的陳沁儀定下了神,就像是失憶了一樣,轉頭問婦人,“我剛剛吃藥了嗎。”
婦人說道:“夫人,你吃過了。”
陳沁儀應了一聲,靜靜坐在輪椅上,說道:“那我……一會就休息。”
婦人這才轉身離開,還為屋裏的人關上了門。
陳沁儀擡起手,本想朝薛憬秋探去,可忽然又收了回來,望着那站在身側的人說:“媽媽沒有發瘋。”她聲音幹啞,像是哽咽一般,接着又說道:“媽媽只是太想你了。”
薛憬秋沉默着沒有說話,把站在一旁的禾岚牽了過來。
禾岚彎下腰,将雙手撐在了膝蓋上,輕輕柔柔地叫了一聲“阿姨”。
陳沁儀久久沒有見過生人,有些慌張地扭開頭,過了一會才問道:“憬秋,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禾岚擡頭朝薛憬秋看了過去,微微搖了搖頭,看那人卻握着她的手執着地對陳沁儀說道:“不是。”
禾岚慌了一瞬,以陳沁儀現在的精神狀況,要對她說出櫃的事無疑是雪上加霜,她猛地捏住了薛憬秋的手,示意她趕緊打住。
然而薛憬秋已經說出了口,“是我的愛人。”
陳沁儀怔住了,那雙目微微放大着,久久沒有回過神了,過了許久才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她像是在消化這句話一樣,垂下了眉眼,那溫柔又驚愕的眼神落在了地面的木板上。
“她是葉霭,我向你提起過。”薛憬秋彎下腰,低聲對她說。
陳沁儀緩過神,“那、那……”
她磕磕巴巴地說道:“那就不能叫阿姨了,得、得叫媽媽。”
陳沁儀的腦子就像一臺老舊的機器,過了許久才勉強運作起來,她懵了好一會後,連忙把冰冷的手伸了過去,握住了禾岚的掌心,讓她坐到床上去。
禾岚被一把握住了手,那裹着她五指的手是溫熱的,掌心一片柔軟。
她垂眸看向了陳沁儀,陳沁儀也在看着她。陳沁儀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畏懼,可又沒有退縮半分,反倒像是在害怕她離開一樣,手沒有松開半分。
終于,陳沁儀迷迷糊糊地想起來,她的憬秋似乎在她的面前提到過這姑娘,她們似乎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她一時錯愣,說道:“你叫葉霭。”
禾岚點點頭,柔聲說道:“我是葉霭。”
陳沁儀的眼神愈發的柔軟,“我知道你,憬秋和我說起過,你是特別好的孩子。”
她說着說着,眼眶竟然濕潤了起來,像是随時要悵然落淚一樣,爾後握着禾岚的手,磕磕巴巴地說道:“都好,怎麽都好,得有個房子,空氣要好……”
“你們以後如果想要領/養/孩子,那還得要有孩子的房間,要準備衣服和玩具……”
“工作也很重要,憬秋平時很忙,再忙也、也得回家,一起吃頓飯……”
陳沁儀開始像一個母親那樣唠叨起來,過了一會又問起二人目前工作的狀況,以及對未來有着怎樣的期盼。
禾岚和她一問一答着,耐心得就像時間已經不重要了一般,而薛憬秋坐在一旁聽着,她垂眼看向了禾岚和陳沁儀緊握在一起的雙手,蹙起的眉心微微展開。
……
陳沁儀到現在仍然在害怕着婚姻,害怕相愛的一方會毫無保留的對另一方付出真心,但她不會阻止孩子的幸福。
她一直握着禾岚的手,摩挲般撫摸她的掌心,只有感受到掌心的溫熱,她才能放下心來。
兩人就這麽靜靜地聽着她說話,只見她的眼角忽然落下了一滴淚,她緊閉起雙眼,過了一會,說道:“可一定要記得,兩個人在一起要互相信任才好。”
禾岚點了點頭,薛憬秋也微微颔首。
過後,那看護陳沁儀的婦人又敲響了門,低聲說道:“夫人,您該休息了。”
陳沁儀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在薛憬秋和禾岚離開之後,她坐在輪椅上又沉思了好一會,呢喃一般的聲音流入了那老護士的耳中——
“願所有的不幸都降臨我身,而與孩子無關。”
……
兩人的私人行程在拜訪了某薛姓影後的家長後便正式結束了,爾後風風火火地回了國。
容绮給禾岚發了消息,說道:“龍導那個劇什麽時候開播?”
禾岚回頭又問了蕭汝婷,這才回答:“還有一周。”
過了一會,容绮又說道:“有一檔新綜藝正在籌備,我覺得挺适合你和你秋的,你們可以作為嘉賓參與錄制,反正每一期都會換人。”
禾岚想了想近期快要上線的綜藝,實在是想不出有哪一檔是比較适合她的,她正想問起的時候,容绮說道:“就是彭缭導演的《女友的甜蜜假期》,你看,是不是和你們很般配。”
容女士已經麻木了,甚至還能自己端碗盛狗糧了。
禾岚猶豫了好一會,爾後找自家薛球球商量了這個事,沒想到薛憬秋竟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就像在縱容她一樣。
蕭汝婷得知這件事後,驚慌得不得了,一口否決:“不行,我不同意。”
然而婷姐并沒有否決權,在她提出異議的時候,兩人已經和節目組簽了合同,這下想反悔也來不及了,不然虧的還是公司。
就在粉絲們以為兩人還在國外安穩的玩耍,沒想到竟然在某路透社公布的某檔旅游節目裏看見了二人的身影,這節目甚至還快要上映了。
這檔真人秀旅游節目的名字也讓粉絲們心驚膽戰,竟然直截了當的叫“女友的甜蜜假期”。
“什麽女友,什麽甜蜜假期?”
“這個節目的名字真是亮瞎了我的眼,真的沒有搞錯嗎。”
“所以這是一檔戀愛節目吧,你秋和你岚是徹底公開了嗎。”
“這兩人到底在搞什麽。”
“我要瘋了,你們這是在自己毀自己嗎。”
“從今天開始,我宣布由老婆粉轉為親媽粉了。”
“劃一下重點,這檔節目是拉郎配啦,都是臨時組的CP。”
“這麽說來,節目組真的很懂哦。”
……
節目後半段才到這兩位正式上場,粉絲們已經等得花都要謝了。
可沒想到輪到這兩人的時候,畫風突然一變,直接從海上的豪華游輪變成了一個雞犬争鳴的小村莊,他們着着急急等着的兩人正在小鄉村裏體驗着農家生活。
鏡頭忽然拉遠,兩匹馬從遠處緩緩走近,仔細一看,馬上還坐着人,正是薛憬秋和禾岚。
某薛姓影後再一次突破了自我,穿着一聲樸素的衣服從馬上下來,爾後跟着禾岚一起去擠了牛奶。
更可怕的是,她不但去擠了牛奶,竟然還去放了羊。
兩人跟在羊群後面慢悠悠地走着,禾岚側頭對自己的女友溫柔地說着話,下一秒她就愣住了,爾後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邊跑還邊喊:“羊跑了一只,你就在這裏等我,不要動。”
爾後某人還真的乖乖站在原地等着,身邊圍着一群正在吃草的羊。
禾岚追着羊不知道追到哪去了,久久沒有回來,某人等不及了,就邊趕着羊邊去找她。
鏡頭一轉,只見禾岚茫然的和她的小羊羔站在一起,顯然是迷失了方向。
最後還得女朋友找過去,兩人才順利回到了農場。
在把最後一只羊趕進圈裏之後,禾岚轉頭對薛憬秋說道:“好想去城裏,不想在這了。”語氣委屈得不得了,眼神裏帶着對城市生活的憧憬。
粉絲們紛紛評論道:“快讓她們去城裏吧,別委屈我們的孩子。”
“瞧把孩子給委屈的。”
“我秋秋為什麽擠了牛奶還放了羊,還我高冷秋。”
“這真的是薛憬秋嗎,我暴哭。”
“你秋站在原地等的時候好乖巧,居然還真的一動不動地站着,我笑死。”
“秋秋最後還救了美,岚岚真的太不靠譜了。”
“你秋再一次為了小女友突破了自我。”
“我看不是突破了自我,是被某人帶着放飛了自我才對。”
……
第二天,節目組還真的給了她們一個去城裏采購的機會。
兩人初次進城,薛女士一臉淡定,某人卻見什麽都新奇得很,這也看看,那也看看,這一走就過了半個小時。
爾後畫面一切,竟然到了她們在商店裏詢問商品的畫面,這剪輯怎麽看也不大自然,粉絲們總覺得這中間有什麽被剪掉了。
在評論裏,粉絲們紛紛說道:“剪輯師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所以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都要急死了。”
“秋岚好不容易進城,總不能是去酒店睡了一覺吧。”
“我都懷疑她們是不是去偷偷領證了,所以才不讓我們看,哼。”
“我覺得樓上真相了,節目組出來挨打。”
……
秋岚領證了嗎,秋岚領了,還是偷偷的。
跟拍的攝影師很迷茫,不知道這一段該不該拍出來,在跟導演反應了情況之後,導演也很茫然。
導演帶了這麽多的藝人,只有這一對在炒CP時積極得不得了,根本不需要指點,甚至還能自己制造爆點。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這一對根本不是什麽省事的料,你以為她們是在炒CP嗎,不是的,她們所有的互動都是真情實意的,甚至還真情實意的把攝影師帶走了,帶到了婚姻注冊中心。
這事自然被蕭汝婷知道了,她倒吸了一口氣,當即趕到了錄制現場,準備找禾岚這位騷操作選手來一場一對一的battle,然而到了現場之後,她想想還是不要給自己找氣受了,反正兩人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
更何況,其中一位還是她的頂頭上司。
蕭女士萬念俱灰,找到導演便說道:“這段必須剪了,不能播出去。”
導演也無奈得很,抽了個喪氣滿滿的煙,說道:“這要是真播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嘆了一聲又說道:“我怎麽也沒想到,這CP還能炒着炒着就成真了。”
蕭汝婷實在不好意思告訴這位無辜的導演,其實已經成真很久了。
于是導演還真把這段給剪掉了,一點渣都沒留下,索性讓這件事成為了節目組裏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的小秘密。
在節目錄制結束之後,導演眼睜睜看着那兩人藏起小本本高高興興地離開了他的視線,忍不住又嘆了一聲。
……
某兩個坑了經紀人還搞了導演的人興致很高的回了家,把車一路開進了某個小區裏。
在某別墅區的房子裏,禾岚坐在吧臺上宣讀自己結婚證裏的內容,忽然被站在一旁的人抱了個滿懷。
她傾下身,把雙手搭在了薛憬秋的肩上,貼到那泛紅的耳廓邊上說:“你可別想後悔。”
薛憬秋耳廓癢癢,她微微張開口,卻笨拙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不會。”過了許久,她才啞聲說道。
她該慶幸自己沒有再次因為怯弱而固步不前,也幸好上天又把這人帶到了自己身邊。
這是她失而複得的寶藏,是深埋心底又生根發芽的念想。
她擁着禾岚的腰,将手從衣底探入,順着那脊背一寸一寸往上摸着,用唇伺候着她的唇舌,讓她的口腔裏都染上自己的氣味。
指尖又順着胸膛緩緩下滑,落到了柔軟的小腹,爾後掐上了那細瘦的腰。
用舌尖描摹出她身體的輪廓,引她沉淪其中。
禾岚将十指抓在了薛憬秋的頭發上,漆黑的頭發從玉白的手指間滑落,那頭發掃在了她的腰側,那又癢又酥麻的感覺順着脊骨往上漫延着,令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張着嘴淺淺地呼吸着,爾後閉緊了嘴悶哼了一聲,就連嵌在頭發中的手指也無力了。
可那人的動作卻沒有停下,還愈發得寸進尺了。
她咬牙切齒地說道:“薛球球,你可真是越來越會了。”
那人擡起頭,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是她的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