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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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天還在唬着讓薛憬秋把禾岚帶回去見家長的董笑與, 第二天就後悔了。
她坐在沙發上,電視了傳出主持人嘻嘻哈哈的笑聲,她卻看得心不在焉的,還一邊打着毛線, 手裏的長針好幾次把線給繞錯了。
在拆了線之後, 她又重新打了起來,可過了一會,又走了神。
葉邵坐在一邊看她, 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能一邊想事情, 一邊看電視,還不停地打着毛線的, 忍不住說道:“怎麽孩子回來了,你反倒不開心了。”
董笑與嘆了一聲,欲言又止着,過會才說道:“我就是覺得心裏有點虛,感覺挺不踏實的。”
她哪敢想葉霭還能回來的事呢, 雖然她已經認定回來的确實是葉霭, 可心裏有個坎總過不去。
葉邵沉默了一會,“再過一段時間吧,總不能一下就能适應過來。”
打着毛線的董笑與歪着頭,看着手裏那團被織得亂糟糟的東西, 抿着唇好一會沒說話,“你說她花了多長時間才适應這樣的自己呢。”
葉邵笑了,“你就別擔心她了, 多擔心擔心自己吧,再這麽愁下來,再貴的護膚品也沒用了。”
董笑與擡起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她仰頭朝樓上看去,嘆了一聲又道:“要不讓她多住幾天再走,”她話音一頓,“讓她別混什麽娛樂圈了,那圈子水深,如果不是那樣,她也不會……”
聽着董笑與憂心忡忡地說了一番之後,葉邵笑了一聲,把眼鏡往上頂了頂,說道:“如果你能勸得動,那就不是你的小霭了,她一直倔得很,兩百頭牛都拉不回來。”
董笑與想了想,似乎的确是這樣的。
葉邵朝電視看了過去,那畫面花花綠綠的,總覺得有點刺眼,索性把電視給關了,那屏幕轉瞬一黑,映出了沙發上坐着的兩個人影,他沉默了好一會,問道:“你覺得她真的是小霭嗎。”
這回反倒是董笑與嗤笑了一聲,她哼了一下,說道:“怎麽能不是,她還告訴我你藏私房錢的地方,我找了一下,果真藏了三張卡,卡裏面可囤了不少錢。”
葉邵倒吸了一口氣,說道:“我那是給孩子們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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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笑與“哦”了一聲,嘴角得意地揚起,“真巧,我也給孩子們留了不少。”
葉邵:……
……
官方久久沒有更新禾岚的物料,而禾岚也一直沒有更新自己的wb,就跟成了失蹤人口一樣。
粉絲們嚎啕大哭,一直在說自家孩子走丢了,而CP粉們才是最慘的,不但禾岚沒有更博,就連薛憬秋也沒有出現,兩個那麽大的孩子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不少人跑去龍新魁那套消息,龍導一臉茫然,三連回複:“不懂,不知道,沒開拍。”
于是CP粉們明白過來,兩個那麽大的人也許是偷偷跑去度蜜月了。
度的什麽蜜月,興許是新劇開拍前最後的狂歡,畢竟開拍之後,兩個人獨處的時間就要變少了。
爾後不久,有路人在機場拍到了薛憬秋和禾岚在候機,照片裏兩人站在一起,禾岚正在說話,而薛憬秋坐在她的身邊,那目光專注得很。
粉絲們紛紛說道:“兩個人都沒有帶助理,是有什麽私人行程嗎,看起來帶的箱子還挺大,是要去旅游吧。”
“兩個人的私人行程哦,好浪漫。”
“你秋的眼神也太專注了吧,這盯的位置好像是你岚的唇。”
“想親就親嘛,看這麽久幹嘛啦,我一個路人粉都看害羞了。”
“盯唇狂魔薛憬秋。”
“岚岚笑得可真甜,我可以這三個字已經說膩了。”
“你秋的眼神太寵了,差點誤以為這兩個人已經喜結連理了,就連偷偷出去溜達也要鎖在一塊。”
“醒醒,你們還沒公開呢。”
“媽媽不允許你們早戀!”
“秋秋岚岚出門在外要照顧好彼此,媽媽愛你們。”
……
遠在機場的薛憬秋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小女友再一次上了熱搜,正打算帶着小女友去Y國見見家長,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就到了機場。
薛某人老實得很,既然已經答應了岳母,那就不可能反悔,反正這家長遲早都是要見的。
然而某位被帶出門的小女友卻緊張得很,一直抓着薛憬秋的手沒有松開,一會捏了捏手裏那圓潤的指尖,一會又和女朋友十指相扣着,把這只漂亮的手翻來覆去地玩了好一會。
她還來來回回地去了好幾趟洗手間,不是在照鏡子,就是在補妝,連領口和袖子都重重複複整理了好幾遍。
不認識這位當紅小花的路人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朝着鏡子調整微笑,總覺得這人有點莫名其妙。
禾岚嘆了一聲,要麽覺得這鏡子裏的人笑顏太淺,要麽就覺得嘴角咧得太寬了,怎麽看都覺得不太合适,兩輩子的演技加起來也不夠用。
在坐回去之後,她轉頭問薛憬秋,“我這樣可以嗎。”
薛憬秋看了一會,擡手将冰冷的手指伸了過來,爾後落在了禾岚的臉上,把她眼尾那根眼睫毛給拿掉了。
那冰涼涼的觸感冷不丁落了下來,那一瞬就跟觸電一樣,禾岚微微閉起眼睛,問道:“怎麽了。”
薛憬秋看着她乖巧地閉着眼睛坐着,喉嚨裏像是有一把火在燒一樣,過了一會說道:“好了。”
禾岚這才睜開了眼睛,爾後又朝薛憬秋手上的腕表看了過去,心急如焚地說道:“怎麽還有這麽久,我們就不應該來這麽早。”
說完之後,她想了想,還是來早點合适,不然董笑與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叫她一聲,就連在沙發上睡着了也要探她的鼻息,還神經兮兮的一直對葉邵說:“不如我們請個大師過來。”
葉邵斜了她一眼,說道:“請那位讨了礦泉水喝的?”
董笑與這才冷靜了下來,拒絕道:“那還是算了。”
……
飛機準時到達,準點起飛。
在機窗之外,那巨大的高樓越來越小,最後像是變成了模型裏的小方塊一般,街道上行駛的車輛如同螞蟻,就連行人也變成了一個個小到視線難以捕捉的小黑點,最後消失在了這還沒巴掌大城市之中。
坐在薛憬秋身邊的禾岚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們會不會不喜歡我。”
她沒有聽薛憬秋提過家裏的事,這薛球球像是一直在獨自生活一樣,家庭對她來說,仿佛是極其遙遠的東西。
在和葉邵、董笑與坐在一起的時候,她眼裏時常會露出豔羨和憧憬的眼神,可她那麽安靜,只是靜靜坐在一邊看着,那眼裏驚起的波瀾一會就消失不見了,讓人看不出她情緒的起伏波動。
禾岚側頭朝她的薛球球看去,啞聲說道:“不如你先跟我講講家裏的事,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薛憬秋垂下眉眼,爾後說道:“他們很好。”
她沒有多說,過了一會又補上了一句,“你見到就會明白,他們很好相處,只是不太喜歡見人。”
禾岚點了點頭,總覺得薛憬秋的情緒有點低落,像是想隐瞞什麽一樣,可是瞞不住,就連眼神也實誠得很。
薛憬秋的手伸了過來,将她的五指籠在了其中,那滑膩的掌心裏布着一層細密的汗。
禾岚裝作熟睡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悄悄睜開了眼睛朝薛憬秋看了過去,只見她的肩背繃得緊緊的,顯然不是放松的姿态。
那修長的脖頸上青筋明顯,過了好一會,細頸動了動,顯然是吞咽了一下。就連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也動了動,像是有點不安一樣。
禾岚反握住薛憬秋的手,把那白皙的腕骨圈了起來,慢悠悠地舉到了唇邊,觸不及防地啄了她一口。
那假寐着的薛球球忽然睜開了雙眼,手背上溫熱又濡/濕的觸感讓她怎麽也無視不了。
她朝禾岚看了過去,只見那人正提着唇角輕輕笑着。
在薛憬秋的注視之下,禾岚又朝那白皙的手背上親了一口,說道:“我這才放松下來呢,你怎麽自己還緊張上了。”
薛憬秋微微張開了殷紅的唇,眼眸低垂着,眼神有點茫然,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他們會喜歡你的,我只是在擔心……”
禾岚勾着她的手指頭,等着她接着開口。
“我擔心你會不喜歡他們。”薛憬秋說道。
那油腔滑調的人頓時開口,“你的所有我都喜歡。”
……
十個小時過後,飛機着陸。
行李箱的滾輪在地上摩擦着,留下一陣陣雜亂無章的聲音。
空氣帶着些塵土的氣味,路邊的地面還是潮濕的,興許是不久前下了雨的緣故。
薛憬秋徑直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回頭朝禾岚看了一眼,說道:“司機在停車場了。”
禾岚點了點頭,臉色不由嚴肅了起來,就連腰背也挺得越發直了,在往停車場走去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在走秀一樣。
甚至連走秀也沒這麽緊張。
花花綠綠的車擠滿了六號停車場,其中一輛黝黑發亮的加長款豪車尤為惹眼。
禾岚剛把目光收回的時候,回頭竟看見自家女朋友朝那車走了過去,甚至還打開了車門。
她愣了一下,連忙拖着箱子跟了上去,在打開的車門間看見駕駛座上一個把頭發剃得精光的腦袋。
那司機回頭朝薛憬秋看了一眼,是典型的Y國人長相,深眸高鼻,碧眼薄唇的,看着像是四十多歲的模樣。
他笑了笑,眼角的褶子不少,看着和善又親切,開口竟是地道的C國語,“薛小姐,先去紅園還是去見安格斯先生。”
薛憬秋愣了一瞬,問道:“他不是在X國嗎。”
司機打開了車門,說道:“先生兩天前回來了。”他把後備箱打開,将薛憬秋和禾岚手裏的行李箱放了進去。
薛憬秋想了想,然後說道:“先去見見安格斯先生。”
聽到這生疏的稱呼,禾岚就更是茫然了,根本拿不準安格斯和她的薛球球到底是什麽關系,總覺得像是隔霧看花,怎麽也看不真切。
司機答應了一聲,沒把車開往城裏,而是往郊外開去,然後停在了一個莊園裏邊。
仿中世紀的藍白兩色的建築,周圍種了不少花,占地面積不小,路上種了一排排仍碧綠的梧桐。
那深眸高鼻的司機下來給薛憬秋開了車門,爾後問道:“需要幫您把行李帶進去嗎。”
薛憬秋颔首道:“好,謝謝。”她頓了一下,爾後又接着說道:“不用等我,我晚點再去紅園。”
說完她便帶着禾岚往裏走,邊走邊說道:“這是我表舅安格斯的酒莊。”她頓了一下,“在外人面前,我們一般不那麽稱呼他。”
禾岚目瞪口呆,她的薛球球到底有幾個好舅舅。
薛憬秋垂着眼眸,像是性質不高,過了一會才說道:“見了表舅,我再帶你去紅園。”
“紅園是什麽地方?”禾岚不由問道。
被問及的薛憬秋沉默了好一會,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斜向了另一邊,聲音輕得像是會被風一吹就散,“表舅包下來的一個療養院,我媽媽住在裏面。”
禾岚怔了一瞬,握緊了薛憬秋的手。
在兩人走遠之後,司機慢悠悠地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然後才走到了車尾,在把後備箱打開後,一邊叼着煙邊把兩個行李箱拿了下來。
……
安格斯在財富榜上排名靠前,是不少創業者的榜樣,時常在各種財經雜志上出現,在采訪報道裏,他一直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給人一種不好接觸的感覺。
但是聽聞他一直致力于慈善和公益事業,怎麽也不像是照片裏那個嚴肅古板的人。
在真正見到安格斯的時候,禾岚才發覺,她被媒體記者們誤導了,如果安格斯真是一個嚴肅古板的人,那怎麽也沒可能坐在地上拼樂高。
拼得還挺起勁,一邊放着節奏歡快的打擊樂,還帶着那麽點慢搖滾的意思。
薛憬秋帶着她沿着走廊一直走到盡頭,每一扇房門都敲了個遍,直到最後才看見安格斯坐在那半掩着門的房裏,興致勃勃地哼着小調。
薛憬秋沉默了好一會,像是很難接受自己的表舅在玩這玩意一樣,過了一會才又叫了他一聲。
安格斯回過頭來,朝她招了招手,臉上的神情依舊嚴肅無比,仿佛手裏捏着的不是樂高,而是幾千萬的項目一樣。
他在看見禾岚之後,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的愛人。”語氣篤定,連一絲疑問也沒什麽,直截了當地打碎了兩人間的那一堵無形的牆。
禾岚懵了一會,沒想到薛憬秋竟然已經在家人面前提過自己了。
安格斯那探究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像是審視一般,她心裏頓時湧起了一陣緊張,下意識便鞠了個躬,讪讪說道:“您好。”
這一開口,連播音腔都出來了,字正腔圓,中氣十足。
安格斯點了點頭,依舊嚴肅得很,手裏卻把一個小人翻來覆去地捏了好幾遍,過了數秒才轉向了薛憬秋,問道:“去紅園了嗎。”
薛憬秋耳垂上泛起的粉色漸漸消失,她眉心微微一蹙,說道:“還沒有。”
安格斯應了一聲,撐着膝蓋站了起來,又彎下腰把手裏的小人放進了腳邊的布簍裏,在往外走的時候,擡手在薛憬秋的肩上輕拍了一下,“去嘗嘗新酒。”
禾岚原以為這事就這麽完了,沒想到在酒窖裏,安格斯竟然喝上頭了,頓時對着她談天說地起來,一邊還轉頭對薛憬秋說道:“這孩子很好。”
別人是酒後吐真言,安格斯卻是酒後性情大變,竟然變得熱情又啰嗦,像是把壓抑了許久的自我給釋放出來了一樣。
薛憬秋欲言又止,幾次想打斷安格斯的話,卻見他一揮手,示意讓她住嘴,爾後又開始漫無邊際地聊起了最近的事。
就連老朋友厚臉皮地搬走了他一個酒桶的事也被拎出來噴了一通,還說那園丁把他心愛的花給剪壞了。
安格斯說着說着還委屈上了,捂着臉坐在毛墊子上哽咽了一下,真實得就像個半大的孩子一樣。
最後他幾乎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又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挺好,不論你選擇的是誰,我是支持你的。”
薛憬秋抿着唇,那眼眸低垂着,在昏暗的燈光下,禾岚看見她那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禾岚湊了過去,把下颌搭在了她的肩上,壓低了聲音說道:“表舅很可愛。”
薛憬秋側頭看向了那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低頭就朝那光潔的額頭吻了上去,一觸即離,虔誠又認真。
那醉了酒的安格斯原本安安靜靜的,冷不丁冒出了聲音,把禾岚吓得猛地挪開了被吻了的腦袋。
一旁的安格斯閉着眼,磕磕巴巴地唱了一句,“有愛就要去追,青春才會無悔。”
禾岚:……
薛憬秋讪讪說道:“陳雙霖給他寫的歌,他自己填的詞。”
禾岚渾身一震,幸好陳雙霖沒給她寫歌,她可不會填詞。
作者有話要說: =3=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