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夜受襲
是夜受襲
季然推了推對着窗口發呆的郁桑桑,憂心問道:“你這是怎麽了,一天比一天發呆地厲害,今日竟對着窗戶簾子望了好一會。”
她對着季然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其實季先生也好不到哪裏去,這幾日除了出診時聚精會神,尋常時候也是神思游蕩的模樣。
幾日前,北平軍離城,白子以少城主的身份代白素相送。
他似白素一樣着了一身素衣,立于城頭。沒有機會,也沒時間給他和季先生單獨告別,畢竟現在身份有別。白子只是舉了酒杯,朝着季先生所立之處,遙遙一敬,權當話別。
臨去,有白家仆役給季先生送來了紙條,她因為和他站得近,瞄到了一眼。正是白子的手書,寥寥一眼,內容她全沒瞧見。此後這封手書,她再沒見着。想來,不是被季先生燒掉了,就是貼身收藏着。
唉,她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閑工夫關心旁人。
自那天聽到燕去舞那些給她添堵的話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小五。大約是小五也覺得那日他毀約,有些對不住她,路上幾次遣人給她送各式的點心湯飲,還好言好語請她過去。
蓬萊湖的美景不屬于她一個人,所以他的喜愛也不止屬于她一個人嗎?他送來的東西她照收不誤,只是人偏偏不去,任憑随從苦口婆心,她總是三兩句打發了。來人請了三次,便不再來了。
不來了也罷,現下她只怕是拿不出好臉色來對他的。
只聽季先生,淡淡道:“今夜大軍将抵高野城遠郊,你且好好休息,明日之後必定有得你忙的。”沉默了一會,他又說:“我好像都能嗅到死亡的味道了。”
這樣的話,讓她默默無語。她雖是也修習過劍術,但是長居深山,卻是沒見過真正的惡戰,更不要說死身就在眼前了。
沒了白子作伴,這馬車好像一下子空曠起來,車上二人各懷心事,竟是一路安寂。
午間,軍隊停歇用飯的時候。有人在馬車外恭敬地問道:“請問桑大夫今晚可有空閑,我家
主子請您過去一議。”
郁桑桑這才稍有興致地擡了擡眼,問:“你家主子可是莫公子?”
“是謝隽星,謝将軍。”那人答道。
大師兄找她?許是想再勸勸她關于湯是靈的事情吧,她心裏正煩躁,找個人說說話,排遣排遣也好,“行了,你去回你家主子,我晚上得空就去。”
***
去往謝隽星謝隽星營帳的路上,她暗自奇怪,今夜軍中值守的士兵似乎比往日少了很多,而且這些人看上去大多奄奄的,沒什麽精神。她心裏覺得蹊跷,倒也沒深想。
謝隽星同她東拉西扯,費了好些時候都沒繞到正題上,半句也沒有提到湯是靈。這倒真是奇了怪了,她雖說從小和大師兄一起長大,但不如和蘇皮親厚,大師兄少有這般閑話家常的時候。
她索性問:“今天我聽季先生話中,分明是指明日與高野必是惡戰,北平何不勸降高野?”既然平望能降,高野為何降不得。
謝隽星似乎有些魂不守舍,雙手在腿上來回搓,應付道:“情況不同。”
平望城主白素重病垂危,且一心禮佛,最惡殺伐。小五暗地裏下了不少功夫,才得信于她,保證無損于城民。如此,不費一兵一卒盡取平望才能夠實現。
但是高野城的情況卻很複雜,高野城左右被十二峰包圍,內有藏兵洞數百,易守難攻。高野城主王賀,生性殘暴,不如白素一般好相與,只怕須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還欲往下聽,卻聽聞帳外人聲嘈雜,隐約中似乎有兵器交接之聲。
她想去看看究竟,卻被謝隽星一把拉住,“桑桑,今夜不便外出,你就留在我處。”他這麽一說,讓她更是狐疑。
一士兵來報:“謝将軍,高野軍偷襲我軍了!”
這可怎麽了得,北平軍晚間才抵達高野城郊,将士們鎮疲累不堪。她剛才注意到,守夜的将士極少,謝隽星的營帳處于營地後方,都能聽見刀劍聲,可想高野軍已經攻入。
小五的營帳居中,照這麽看,怕是已經遇襲了,他身邊也沒什麽得力的護衛,他又不通武功。不行,她得去。
趁謝隽星不備,她奪了帳中的寶劍,大步往外奔去。小五,你千萬別出事,等等我,我這就來!
謝隽星大駭,借了士兵的佩刀,急急追了出去。
自她踏出帳外的第一步起,她就預感這個世界在她眼裏從此不同了。也許,這才是這個世界的原貌,只是從前她被保護的太好,未曾得見罷了。
一股子血腥味撲鼻而來,越往營地前面跑,血流橫屍越是多。
好像她每往前奔跑一步,總有幾個人倒下,或是北平軍,或是高野軍,她沒敢看。她只知道要奮力奔跑,快點趕到小五的身邊。
她身着灰色的布衣,身材又矮小,并不招人注意。也許是幸運,一路人未遭到高野軍的擊殺。她正慶幸,眼前四十步開外站着的人赫然就是小五。
小五也看見了她,滿眼驚懼,應該是沒料到她忽然出現在這裏。
她還沒來得及呼喊他,一個滿臉血污的高野士兵,便如鬼魅般的欺近她身旁,舉着大斧,咆哮着向她劈來:“受死吧。”
她矮着身體偏身躲開了這一斧,幾乎是出于本能,她卯足了勁揮起了劍。
劍身割開了那士兵的藤甲,瞬間沒入了他的身體。她瞪大着眼,看着劍一寸寸地推進,他的血肉一寸寸的綻開。一注血噴灑在她的臉頰上,還是溫的。
那士兵視睜着眼倒下的,似乎是沒想到死在這樣一個看上羸弱的人手上,死也不能瞑目。
看着染血的劍,她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她殺人了。
她顫着身子,無助地望向小五,卻在下一秒驚叫起來:“小五!”,‘當心’這二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事情已經發生了,她根本來不及阻止。
這世間萬事,本來就瞬息萬變,她們又怎麽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