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中所願
心中所願
她想聽到的是什麽答案呢,只想和她相厮守?小五真要是這樣說了,她會覺得他太過兒女情長,她知道小五不是只纏綿于情思的人,他的胸中蟄伏了太多的壯志與野心。
雖然她不知道他的野心究竟是什麽,但是她感覺得到小五并不普通。本非池中物,遲早是要一飛沖天的。她也不會追問什麽,你的男兒事業重要還是她重要這樣的傻話。
她最想聽的回答是他的真心話,她希望他把真心攤給她看。
小五握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将她的雙手合起,捧到面前呵氣。唇邊勾起溫潤的笑意,“你說的不錯,世人大多愛江山美人,我也不能免俗。”
他把郁桑桑重新摟回懷中,取了大氅給她披上。他的聲音就在她頭頂響起,聽起來有些嗡嗡地,“若能有阿桑相伴,坐看天下才是美事。”
“我們要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吃各地的美食,查各處風情,我要帶你去我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告訴你每一件我的過往。我也要去所有你去過的地方,聽你說你小時候的糗事,我不信你從小到大都這麽無所不能。”她要補上,他們相遇之前,所有錯失的時光。
她每說一句,他都應着。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最後竟沒了聲。喝了酒,她就容易犯困。給她重新調整一個位置,讓她在他懷中睡得更舒服。
舉得臉上有絲絲涼意,她幽幽醒來,發現天已暗。來的時候是日薄西山,一覺醒來,已是夜幕降臨,微雨飄灑。
她側過頭看着小五,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堅毅的下巴。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怎麽都不叫醒我,我睡了多久了?”
他笑着用手指撥開她額前散亂的發,柔聲道:“看你睡得這麽香甜,怎麽忍心叫醒你。”又點了點她的鼻子,問:“昨天你是偷了雞還是摸了狗,這麽早就困了,不但辜負了美景,也叫我一個人與月對飲,很是寂寞呢。”
昨天謝隽星那一大推話一股腦地說完了,他說完爽快了,她卻輾轉反側,一夜難眠。目光飄到他濕了大半的肩頭,她這才知道這雨已經下了許久,而小五一直偏着傘,怕她被雨淋着。她把傘扶正,埋怨地瞪着他,心疼地撫上他的肩頭。
他反手握住她按在他肩頭的柔荑,寬慰她道:“邀月共飲,對影成三,遠有湖光山色,近有美人在懷。微風細雨,不是更添坐賞山河的詩意嗎?”
她心裏感動他的體貼,他的心意昭然若揭。學着白素,她也仰面問道:“小五,我喜歡你,你呢?”這是她第二次問,上一次是側面的敲打,這次是直直白白地詢問。說她矯情也好,多疑也罷,她就是想要聽他親口許諾,不然,總覺得心裏頭惴惴不安。
一時寂靜,他低頭微笑道:“你真想知道?”
她抿着唇角,點了點頭。
他笑着不說話,看了她許久,久到她有些灰心,想要收回之前的話,他卻湊到她耳畔,輕聲說:“這個答案很長,聽完的話,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你可願意聽我說嗎?”
***
等小五騎着飄柔送她回到客棧門口,已近夜半,囑咐了她明日如常去他那裏抄寫醫書,便走了。
晚膳吃得早,後來也只是補了點酒,現下她覺得有些餓了,拜托了小二尋了些吃得來。這個時候廚子早就睡下,小二聞她身上有酒味,取了解酒茶和幾種糕點給她,她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房間。
房中有人,她推門進去,發現燭光昏暗,季然一聲身穿薄衣,坐在窗口望月喝酒。
今夜的白子注定也是難以成眠的,她見着季先生這副樣子,猜想他心中白子還是有幾分分量的。取了件披風,給他披上,她笑着說:“先生,好雅興,竟一人偷偷藏了美酒,于月下獨飲,都不邀請我和白子作陪,是怕我們貪杯,喝光了你的美酒嗎?”
她拿了把剪刀,剪了燭心,房間裏這才亮了一些。
季先生也跟着她坐到圓桌上,聞着她身上的酒香,他也笑道:“倒不是我小氣,只怕你也有約的,我要是去請你,你是來還是不來呢。來了,掃了你們的原本的興致,不來,我又是自讨沒趣。”
這一串話說的她哭笑不得,平日裏看先生斯斯文文的,從不呈口舌之快,沒想到幾杯黃湯下肚,也生出幾分氣性,“我不過随口說了你一句,竟招來了你一大串。你說我,我還真是沒法反駁,今日确實有事。但是夜深露重,先生自己就是大夫,難道不知身着單衣在窗口喝着悶酒傷身嗎?”
他苦笑着又飲下一杯,傷身?若傷得只是身,他倒是高興了。
郁桑桑按住了季先生還想再添酒的手,另一手拿開了酒壺,沉聲道:“先生不請我,怎麽也不請白子呢?”
他聽了這話,果然愣住,忘記要搶回酒壺,失笑道:“今日冬至,他也是要陪着家人的,我怎好去擾了人家的天倫共聚呢。”
“先生,你知道了?”
“是,我昨兒一宿沒睡,忙活到中午,才換了人準備回來休息,就聽到人傳報,白城主有請。”他面色有些紅,多了些人間煙火氣,“白子就站在一邊,城主便把事情緣末告訴了我,還好言留我于平望。”
她心中一緊,急急問他:“那先生答應了嗎?”
“自是沒有,城主的病已是無力回天,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自己心裏一定清楚。她會出言留我,想必是白子的意思。正值戰事,正當用人之時,軍中本就缺醫官,這時我更不能走了。”他的心裏明白,但是明白歸一回事,心裏難過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由地問:“先生可贊成出兵西伐?”她不信父親真會通敵叛國,既然沒有叛國,便是師出無名,師出無名便不是益戰,不是益戰就不應支持。
“我從不過問政事,只知道戰無益戰,苦得終是百姓。軍人也是百姓,他們也有家人,他們需要我的及時救治。”
她拍了拍季先生的手,雖是披了披肩,手還是很涼,寬慰道:“先生,既然已有決斷,何故憂思?”起身,去取了手壺,填了塊碳進去,把手壺遞給季然。
他笑着接過,“你這話說的不錯,當真點心我。只是知易行難,怕是日後,你也會遇到我這樣的心境,希望你記得現在說的話。”他握着手壺,笑得有深意,“我到底是男子,這點寒還受得住。倒是你一個女孩家,身體又不爽利,怎麽還跑出去喝酒?”
她一愣,先生居然都知道了?
他把手壺又塞回郁桑桑手中,道:“我并未對任何人提起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從醫這麽多年,你又一直在我身邊,我哪裏會不知你是男是女,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見她有些羞澀,他起身拍拍手,“好了,時候不早了,明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活呢,都快些休息吧。”說完,便睡到側邊的貴妃榻上,蓋了被子和衣睡了,把床留給她。
***
因為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平望,故而北平軍中并沒有許多事情需要她忙的。但是因為平望成了北平的盟友,支援了五千戰士,駿馬一千,糧食、藥材許多。
這幾日她上午跟着季先生他們一起,忙着挑揀藥材,下午去小五那裏抄寫醫書。一晃四五天就過去了,将士們也都休息整頓好,準備着下一處去往高野。
高野城比起平望來,固之十倍,易守難攻。若是他們城中糧草備足了,這場仗必是拉鋸艱苦。小五,這幾日忙着和軍中将領議事。
下午他抽空陪着她的時候,也時常是眉頭緊蹙的。雖然她應該高興北平遇上難題,但是看到小五這麽煩心,她的心也跟着颠簸不穩。
這日,上午她忙過了頭,等和季先生一起吃完午膳,已經過了時辰。她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去小五,這個時辰,他可能又回去議事了。想了想,明天就要離開平望,征途上她就不便過去了,今日去他那裏等他回來吃晚膳也是好的。這麽想着,便往白府去了。
路上聽聞隐約有哭聲,一時好奇,尋聲去看,原來是一老妪在哭,他的兒子是平望支援軍中的将士。明日出征,生死未蔔,他兒子不過十六七歲,這般年輕的生命,也将交付那修羅場。
看着那老婦握着她兒子的手不放,鬼使神差地,她在心裏記下了這個年輕将士的面容,她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為了這個老妪,她也要盡力救治受傷的軍士,就算她們是敵軍。
心思重重地走進小五的院中,遠遠的就聽到他房中傳來女子的笑聲,那聲音她記得,是那紫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