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舞步翩跹
舞步翩跹
溫熱的氣息拂在耳畔,令孟千秋心神一蕩。
美貌的殺傷力總是驚人的,更何況蕭晚亭從未和他有過這般近距離的接觸,一時間讓他心旌搖蕩,無所适從。
蕭晚亭見他愣愣地沒說話,便當他是默認,順勢摟住他腰身,帶着他從門口飛掠而出。
“凰鳴山山勢陡峭,夜路難行,你身體還虛弱,只能得罪了。”他淡淡道。
蕭晚亭說話總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不論對面是雲驚瀾那樣的上位者或是任何人,往往都會不由自主服從他的安排。
孟千秋被他抱在懷裏,腳下懸空,簡直一動也不敢動,只得緊緊依偎在他胸口。
夜風吹得他不由自主地瑟縮,蕭晚亭見狀松開外袍,将他包裹在其中:
“這樣好些了麽”
沒想到蕭晚亭會留意這些細節,孟千秋感動又羞窘,用力點了點頭。
兩人飛越山頭,來到後山一處空曠無人的緩坡,蕭晚亭扶着他緩緩落地站定。
“便在這裏吧,”環顧周遭确定四下無人,蕭晚亭颔首道,
“倘若王爺此前并未實操過,蹈祭圓舞還是由我帶着你練習為好,這樣既能避免你不慎受傷,又能盡快熟悉動作。”
“唔,好的,沒問題。”
孟千秋對他的決定表示絕對支持,明天就是驗收的時候,隊友能不嫌棄自己這個白丁還親自耐心教導,他連感謝都來不及,當然不會有任何怨言。
“圓舞為雙人舞,兩人動作對稱相仿,我先為你演示一遍我的動作,你對應模仿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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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蕭晚亭翩然起身,随手折下附近一根枯枝,足尖點地,輕盈地旋轉起來。
蹈祭圓舞舞者的手中會握着祭祀用的禪杖,他折下樹枝顯然便是為了替代演示。
孟千秋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動作,展臂,塌腰,揚頸,擡腿,原本複雜僵硬的動作在他的演示下竟顯得流暢無比,翩翩舞動的白衣仿若蝶翼延展,在流潋的月光下清冷奪目。
蕭晚亭雙眸微阖,高低錯落的動作中自有一股不易不變的神性,翩跹的腳步如同白鳥落羽,輕盈點綴在心湖之上,激起層層漣漪。
美則美矣,卻也根本讓人生不出半分亵渎之意。
不自覺地屏息凝神,孟千秋的目光随着白衣的身影起落,直到舞至終曲,才愣愣地拍動雙手鼓掌——
這真是他這個舞癡能學會的嗎
“試試看”
蕭晚亭沒給他逃避的機會。
眼前這人是東陸最位高權重的國師,也是自己必須鉚足了勁攻略的對象之一,他沒法回避,只能硬着頭皮上陣。
腦海中蕭晚亭的動作斷斷續續難以連接成片,他竭盡全力想要模仿,卻做得一動一頓,像個蹒跚學步的小孩子。
“當前心悅值16.”
瞥見對方嘴角稍縱即逝的笑意,孟千秋忍不住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國師什麽時候也這麽惡劣了
看自己出糗很好笑嗎
他心神一亂,腳下頓時一個趔趄,左腿伴着右腿狼狽地往地上栽。
眼看着自己就要摔個臉朝地,孟千秋索性閉上眼,不去面對這個尴尬的場面。
但有人偏不讓他如願。
清冽的冷香撲鼻而來,孟千秋睜眼看着橫在自己胸前的有力手臂,表情欲哭無淚。
“你就演示了一遍,我,我實在是記不住……”
實在是無顏承認自己之前沒有好好練習,他只能厚着臉皮,咬牙委委屈屈地磨。
“那我帶着你再練習一遍。”
蕭晚亭似乎是無聲地輕嘆一記,随即握住他的手,帶着他旋轉起來。
孟千秋全神貫注跟随着他的動作,在認真學習的同時也竭力控制自己的腳步,以免出現踩踏等危險情況。
動作從生澀到熟練,從卡頓到流暢,他逐漸熟悉,慢慢跟上了蕭晚亭的節奏,能夠配合他的動作。
雖說絕對不怎麽談得上美觀就是了。
他身體畢竟虛弱,跳了沒多久便汗水淋漓,但全情投入之下,竟然也不怎麽感覺得到身體的疲憊。
蕭晚亭領着他又走了幾個來回,孟千秋逐漸熟稔,即使沒有他的引導,也能及時做出下一個動作,穩定着舞蹈的節奏不至于混亂。
最後一動止歇,孟千秋手臂揚起,漂亮地做出了定格的姿勢。
“怎麽樣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他問得興奮,蕭晚亭平素清冷的面容上,也浮現出淺淡的笑容。
不知不覺間,空中明月早已從斜照到高懸,昭示着二人未曾留意的時間流逝。
體力早已消耗到極限,因興奮而緊繃的神經一松,周身的倦意頓時如潮水般湧來。
孟千秋只覺得眼前人的面容一陣模糊,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雙膝便先軟了下去。
他倚在蕭晚亭懷中,汗如雨下,急促地喘息,仿佛下一瞬便會虛弱得暈過去。
“對不起,我太……太沒用了……”
他艱難地喘着氣,手指無力地握着蕭晚亭的衣擺,掙紮着想說些什麽,聲音卻越來越弱。
“沒關系,累了就休息會吧,我在這陪着你。”
蕭晚亭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孟千秋微微苦笑,他倒也想支棱起來,奈何身體實在是不争氣,就算有心表現得堅強健康些,力竭時也毫無辦法。
“那,我就借你的肩膀……休息一會……就一會……”眼皮沉得仿佛灌了鉛,他實在支撐不住,軟倒在蕭晚亭臂彎之中。
蕭晚亭輕嘆口氣,并未直接返回營地,而是抱着昏睡的孟千秋,找了處相對幹淨的空地盤膝坐下。
他扶着孟千秋緩緩躺平,又細致地擦去對方額上臉上的汗珠,随後沉默擡頭,望着遠方的明月出神。
因溯道修習者本該無欲無求,沒什麽欲念,更不會因為一時興起做出任何逾越規矩的舉動。
但今夜望着孟千秋荏弱又堅韌的模樣,他竟然沒來由地生出某種沖動,不僅冒着被他人察覺的風險将他帶離營帳,甚至平白操心起明日的祭禮來。
分明孟千秋是否出糗,表現如何,和他根本沒什麽關系。
可一旦想到那人尴尬無奈的模樣,甚至或許會因為這件事怄氣難受,他便沒辦法違逆自己的內心放任不管。
蕭晚亭就這般靜靜坐着,任由內心波瀾起伏,直到月上中天,懷中才稍微傳來一點動靜。
“唔……我們……還在後山”意識一點點回籠,孟千秋眯着眼,半晌才驚覺自己身處何處。
“嗯,你太虛弱,我不放心。”
說起違心的話,蕭晚亭的語氣就顯得有些一板一眼,但孟千秋依舊累得眼花耳鳴,三魂去了七魄,也無暇思考他的話語有什麽不對勁。
“抱歉,你好心幫我……我卻……害你在這裏耽擱這麽久……”他嗓音沙啞,說話顯得甕聲甕氣。
盡管呆在蕭晚亭懷裏這件事讓孟千秋相當尴尬,但他渾身依舊沒什麽力氣,想改變現狀也是有心無力。
蕭晚亭倒不顯得多麽在意,輕輕搖頭,視線落在不知名的遠方,良久才悠悠道出一句毫不相幹的話:
“王爺,你覺得在這世間,何為真正的道”
這話問得孟千秋一怔,混沌的頭腦也清醒了幾分。
……看上去無欲無求,意志堅定的神棍國師,居然也有懷疑自己信仰的時候
不等對方回答,他便接着說道:
“我曾以為依循天機指引,維系世間恒常便是道,為了踐行道,付出再多代價,犧牲自身乃至旁人,都是不可避免,無可厚非的。”
然而,是從什麽時候,他開始質疑“道”的正确性呢
是從帝星将殒,他為了穩固東陸氣運,不惜将介媒置入無辜之人體內,致其身死,又招來異世的無辜魂魄鸠占鵲巢時開始
抑或是帝星所宿之人歷劫複返,為了大業不惜舍棄形貌,但內心早已畸變扭曲,再也不複往日寬厚仁義時開始
還是說……
“如果會犧牲無辜的人,如果……你堅持所謂的‘道’只會給你自己帶來痛苦,為什麽……不試着打破囚禁你的這片牢獄”
身前傳來斷斷續續的低弱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孟千秋頭腦困得不清不楚,耳畔也嗡嗡作響,只能憑邏輯的本能分析:
“很多人做了世人眼中的錯事,美其名曰……踐行自己的道義,但當一件事在你自己眼中……都顯得勉強時,你又為何要繼續堅持呢”
在他看來,信仰固然重要。
但相應的,如果這個信仰自身存在的正義性已有争議,甚至連信仰者都無法将其正當化時,它是否值得繼續堅持,便有待商榷了。
蕭晚亭一怔。
孟千秋的說法話糙理不糙,盡管簡單又直接,卻如同一股清流湧入腦海,驅散了某些困擾他已久的迷霧。
打破牢獄。
這樣做或許會付出不可想象的代價,但與此同時,他始終求而不得的美景,也許終将呈現在眼前。
清澄雙眸中,湧現的情緒釋然又平靜。
無人知曉此刻他做出了怎樣的決定,但過往未來無涉,緣起緣滅輪回,虛無缥缈的因溯之道,終于給了他踏足的一隅。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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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狀态不佳,現在重新修改啦,小天使們有沒有覺得好一點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