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月下之約
月下之約
不過雲驚瀾倒沒顯出什麽異樣,他很坦然地沐浴着明景钰殺人般的目光,有說有笑地牽着孟千秋的手下馬車。
“陛下……”她終于按捺不住開口, “本宮好歹也是你的母後,你怎能對本宮一而再再而三地漠視無禮”
這母子倆之間定然發生了什麽,眼看明景钰咬牙切齒恨不能把雲驚瀾生吞活剝,後者卻淡定得很,甚至微笑道:
“母後說的哪裏的話,您是朕最敬重的母後,朕好生孝順您都來不及,又怎會對您不敬呢,您說對吧,國師大人”
國師聽到這個名詞,明景钰的眼神頓時一亮。
雲驚瀾身後,蕭晚亭正緩步行來,他朝雲孟二人颔首致意,視線落在明景钰身上時,仿佛感應到了什麽,眉宇微微蹙起。
“晚亭……”明景钰一瞬不眨地凝視着蕭晚亭,眸中癡迷之色呼之欲出。
雖說她青睐國師已經不算什麽秘密,但以往在公開場合還算克制守禮,如此露骨的表現尚屬首次。
“陛下,太後娘娘,秋獵隊伍已在此等候多時,若無其他事務,我們還是盡早動身罷。”
蕭晚亭眉間折痕愈深,簡單拱手一禮後便迅速轉身離去,背影少見地帶了絲急切與僵硬。
孟千秋忍着好奇和雲驚瀾一同上馬車,等到隊伍開始移動,才放低聲量問他:
“陛下最近莫非又有所動作,不慎招惹了太後娘娘”
自從上次在翊坤宮附近意外遇刺後,雲驚瀾在他面前提起明景钰便越發不客氣,因此他反問起來也并未拐彎抹角。
這副親近信賴的語氣倒是讓雲驚瀾格外受用,他原本也沒打算隐瞞,索性直接坦白道:
“母後最近有些心急,不時遣人送些東西來朕宮中,還想順道贈給小皇叔一份。朕不太喜歡她送的那些小玩意,順手也幫你婉拒了,她便不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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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所謂“小玩意”是什麽,雲驚瀾并沒有明說。
但孟千秋從他冷笑的表情不難猜測,恐怕和之前引起他詭異頭痛與自己體內蠱毒發作的香料藥材脫不開幹系。
結合明景钰歇斯底裏的模樣,他忍不住擔心起對方的精神狀态。
相比起以往的暗中布置精心籌謀,如今直接把陰謀舞到正主眼前,是嫌事态還不夠膠着麽
而且就算雲驚瀾的偏頭痛成因尚不明确,就他自己而言,容穆和蕭晚亭可是都明明白白說過,自己的沉疴來源于某種複雜的蠱毒。
明景钰的所作所為,似乎都顯示出她跟背後暗害自己的人或許有關,但這般自爆卡車的舉動實在讓他有些看不懂。
難道這也是計劃的一環
“小皇叔別擔心。”雲驚瀾見他眉頭緊鎖,輕笑一聲攏住他的雙手, “有朕在,她掀不起什麽風浪。”
“當前心悅值23.”
“你應該還記得,朕說過,要在秋獵時送你一份大禮吧如今它已然在路上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見到。朕敢肯定,你一定會滿意的。”
雲驚瀾笑容清甜,看上去溫和無害,但孟千秋很清楚,他越是露出這副表情,心中盤算的就越恐怖。
看來這次凰鳴山秋獵,恐怕會不太平了。
紫瑜城到凰鳴山路途較遠,車行略微颠簸。
孟千秋原本精神頭還不錯,結果半路上不知怎的困意來襲,還沒來得及和雲驚瀾說一聲,就倒頭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懷中的小貓也鑽出來,四處環視一周,眼神戒備。
雲驚瀾挑了挑眉,他倒沒察覺什麽異常,見小貓一個勁朝窗外望,也掀開車簾往後瞧。
他們身後跟着攝政王府的馬車,燕筠和車夫坐在駕駛位,前者手中正握着支深色的木笛,見雲驚瀾投來視線,便不緊不慢将笛子收進袖中。
看上去并沒什麽怪異之處。
“自家主子不在,這奴婢倒是好興致。”
雲驚瀾笑笑放下車簾,和燕筠這個小太監打過幾次交道結果都不甚愉快,那人身上詭異的氣度和氛圍,也讓他沒來由地心底發怵。
“小東西,你也讨厭他對不對”
說着他想摸摸龇牙咧嘴的小貓,沒想到小家夥見他伸過手來,表情更加難看,低吼着不斷後退。
鳳眸裏的神色瞬間一寒。
他素來痛恨旁人的忤逆,就算是小動物也難辭其咎,情緒一旦不冷靜,剛離開不久的頭痛便去而複返。
“該死……”他低聲喘息,眸底的憤怒逐漸轉化為瘋狂的殺意。
小貓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它迅速躲到孟千秋身後,哎哎叫喚着,前爪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在雲驚瀾的魔爪降臨之前,孟千秋總算是險之又險地醒了過來。
“怎麽了,陛下”他揉揉眼,疑惑地看着作勢将要撲上來的雲驚瀾。
“……沒事。”仿佛被淩空潑了盆涼水,雲驚瀾迅速冷靜下來,重新坐正宛如無事發生。
末了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 “小皇叔,你方才突然睡過去,怎麽樣,身體不難受吧”
孟千秋搖搖頭,他也不清楚自己突然睡過去是怎麽回事,但能明顯感覺到和之前犯病暈倒完全不同,不僅根本不難受,反而渾身舒暢。
掌心傳來柔軟的觸感,他垂眸望着眼睛晶晶亮的小貓,心中忽然隐約明白了些什麽。
……
和東陸風景迥然不通,凰鳴山地勢較高,整座山頭被赤金潋滟的楓樹布滿,遠遠望去熾烈如火,仿若有金鳳從中騰躍而出,鳴唳九天。
衆人駐紮在臨近山頂的開闊原野上,伏虓營的将士迅速在原地紮起營帳,用過晚膳後,便各自返回了所屬帳中。
孟千秋坐在帳篷內,心中惴惴,原因無他,只因今天是第三次月中祛毒的日子。
盡管在蕭晚亭的幫助下蠱毒已經去了七成有餘,但越接近根除便越是痛苦,只是稍微想想,他就害怕得打寒噤。
要不今天先躲起來,日後再從長計議……
可轉念一想,以蕭晚亭那副性子,說不定會認為自己毫無擔當不負責任,祛毒大業就此半途而廢,更不會再給自己半分好臉色。
換做別人或許還有讨價還價的餘地,可一旦對上這個高冷疏遠的國師,他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更何況蕭晚亭并沒有義務這麽勞心費力地幫助他,他也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因此即使痛苦難當,也必須默默忍受。
夜裏他遣散了随身伺候的內侍,剛過酉時,帳外便傳來一陣風聲。
孟千秋抿了抿唇,強自壓下恐懼,上前打開了帳門。
蕭晚亭一襲白衣盛雪立在門外,朝他輕輕點頭,目光冷淡又溫和。
接下來該怎麽做已經不需言語,孟千秋領着他進屋,确定房門鎖好後,便悉悉索索解開了外衣。
他閉上眼,感覺到蕭晚亭溫熱的手指在胸前劃動,撫上他心口的位置。
巫影鑒光芒大熾,即使閉着雙目也能隐約感受到灼燒的刺眼感,緊接着熟悉的痛楚就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
蕭晚亭告訴過他,蠱毒在他的心脈中紮根極深,已經和經絡共生,強行剝離無異于自毀血肉,而越是接近深處,痛苦便越強烈。
孟千秋痛得渾身顫抖,冷汗涔涔,牙齒狠狠咬着嘴唇,直到破皮流血都毫無察覺。
心口處好像被生生刺入一柄鍘刀,不斷被人扭動翻轉,五髒六腑被攪碎又拼合,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淚水一滴滴從眼角滑落,滴在蕭晚亭手背上,滾燙灼人,而他始終不曾發出哪怕一聲悶哼。
半個時辰的祛毒,對孟千秋來說無異于翻生到死的煎熬,蕭晚亭收回內功的剎那,疼痛止歇,他緊繃的神經一松,整個人便自我保護地暈了過去。
蕭晚亭一把接住他軟軟倒下的身軀。
散亂的長發被汗水沾濕了黏在臉上,益發襯得孟千秋的面龐小巧得令人心驚,即使在昏迷中,那雙黛眉也無意識地蹙緊,長睫顫抖,唇瓣上也染着斑駁血漬。
作為施術人,蕭晚亭當然清楚他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心底也暗暗感到震驚與佩服。
他抱起孟千秋,颀長的身材完完全全将對方籠罩在內,來到軟榻邊小心地将人放下。
出于某些原因,今夜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離開,而是守在孟千秋床邊等他蘇醒。
不知怎的,他覺得那人唇上的血痕實在礙眼,在意識到之前,他已經伸出手,撚動內息,将唇上的污跡逐一抹淨。
指腹傳來的觸感溫涼濕糯,如同沾了露水的花瓣般柔軟嬌嫩,蒼白的唇也在他的撫弄下泛起水色,微微張開,如同花朵般任君采撷。
素來平靜穩定的心跳忽地漏了半拍,蕭晚亭緩緩收回手,目光顯得有些游移。
孟千秋并沒有昏迷太久便醒了過來,等到視線一點點恢複清晰,他驚訝地發現,蕭晚亭竟然還在帳中不曾離開。
“國師……今夜是有其他安排麽”
“明日秋獵開場,第二場典禮為祭祀用的蹈祭圓舞,陛下安排我與王爺一同完成,想來王爺對舞蹈動作應該還不甚熟悉。”
蕭晚亭淡淡開口,這番話才讓孟千秋想起射禮外的另一項重要人物,臉色頓時變得為難起來。
他并不擅長跳舞,四肢協調與否倒是其次,蹈祭圓舞本身的動作也相當複雜。
之前他研究宗卷時便覺得頭疼,如今真的要面對了,內心只剩下崩潰。
“是的,我還不太熟練,不如我先自行練習下,等到水平稍微提升些,再來找國師配合練習吧……嗚!”
說着他着急忙慌就要下床,結果渾身無力一腳踏空,眼看着便要摔倒,好在蕭晚亭及時伸臂摟住了他的腰,将人拉起。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時間近得過分,就算蕭晚亭最是冷漠疏遠的性子,孟千秋的臉頰也忍不住發起熱來。
他手腳無處安放,不知是該推開還是如何,蕭晚亭卻忽然輕笑一聲,俯身在他耳畔輕喃:
“随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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