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詭谲夢境
詭谲夢境
或許是藥物的作用,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
孟千秋只能依稀感覺到,自己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境的基調晦暗絕望。
他在一片混沌的黑暗裏不斷往下墜,直到耳畔傳來悠揚的笛聲。
婉轉優美,卻讓他心底湧起不可名狀的恐懼。
很快,眼前景象倒轉,他猛然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僻靜的宮殿。
身體不受控制,從他的視角,只能看見自己握筆書寫的手。
眼前的手腕遠比現在的他細瘦得多,像是少年人般骨骼纖細。
孟千秋還在怔愣,手背就被人緩緩覆住:
“秋兒。”
醇厚的嗓音從頸後拂來:
“孤四處尋你不見,原來你竟躲在這裏練字。”
親昵的觸碰頓時讓孟千秋渾身僵麻。
別說以前從未有人如此叫過他,這種意味不明的貼近,已經足以讓他萬分緊張。
一道寬闊的身影緩緩覆蓋下來,籠罩住他的後背和肩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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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僵硬地側過臉,正迎上一張深邃俊美的容顏。
男人的臉與記憶中任何一張面孔都不重合,卻莫名地讓他感到熟悉。
尤其是那雙潋滟的桃花眼,生生将周正淩厲的面龐映襯出幾分溫柔的意味來。
這個人是誰
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心跳得太快,孟千秋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嘴唇下意識微張,他聽到自己低弱地喚道:
“太子殿下……”
周圍的氣場瞬間緊繃。
就算男人環抱的動作依舊稱得上輕柔,可緊皺的眉宇和淩厲的目光卻無形鉗制着他,讓他根本喘不過氣。
“孤說過,四下無人時不必拘泥這些禮數,你可以直接喚孤的名字。”
男人的氣息越來越近,孟千秋整個人都被他圈進懷裏。
內心的恐懼無邊蔓延,他呼吸越發急促,很快按捺不住咳喘起來。
“呼,咳咳……”他胸脯劇烈起伏,眼角也隐約咳出淚來, “阿镝……”
男人緊皺的眉心在聽到這個稱呼後終于放松。
望着懷中面色漲紅,喘息連連的人,他仿佛總算生出了幾分恻隐之心,從袖中取出一枚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送到孟千秋唇邊。
“秋兒,你的驚厥之症又要犯了,還好我随身帶着丹藥,快些服下,便能好受許多。”
見孟千秋不願主動吞咽,男人手指巧勁一頂,他便被迫張嘴,藥丸很快滑入咽喉。
視線一點點變得模糊,孟千秋試圖撐着桌面站穩,卻被男人摟住腰和雙腿,打橫抱起。
“睡吧,秋兒。”
男人輕笑:
“你多日不來孤寝殿,孤總覺得空空落落失了人氣兒,今夜若無事,不如便留宿在那裏。”
“不,不要……”
盡管幅度很微弱,孟千秋依然奮力掙紮着。
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提醒着他,倘若放任事态發展,一切将發而不可收。
眼前的黑暗越來越濃,男人的氣息卻愈發靠近,宛如沉重的鎖鏈死死束縛住他的周身百骸。
“你屬于孤,是孤唯一認定之人。就算要與天下人為敵,孤也會排除萬難,讓你與孤并立江山之上……”
孟千秋的手指無力地順着男人的衣袖滑落,一滴淚不受控制地溢出。
仿若即将被深不見底的煉獄吞噬,他卻根本無能為力。
……
“不,不要……放開我!”
“哐啷!”
耳畔傳來瓷碗碎裂的脆響。
孟千秋霍然睜眼,胸膛劇烈起伏,整個人瞬間驚魂未定地蜷縮起來。
而在他面前,雲驚瀾正蹙眉望着地面的碎瓷藥湯,以及錦袍下擺濺上的污痕。
鳳眸間一絲鋒銳的戾氣閃過,但當打落湯藥那人驚懼蒼白的面孔映入眼簾時,他還是溫和了情緒:
“小皇叔這般害怕,可是做噩夢了”
“……陛下”
理智緩緩回籠,孟千秋怔愣片刻,才發現自己正卧在馬車的軟榻上。
後頸傳來的細微痛感逐漸喚起了他的回憶。
先是被暗器此傷中毒,昏迷前将巫影鑒設法交給了國師,至于後來的記憶則有些模糊不清。
他似乎短暫地清醒了一陣,和某人說了些話,再次昏睡過去後,便落入了這場可怖的夢境中。
那麽,為何現在是雲驚瀾守着自己
甚至……自己還打翻了他手裏的湯藥。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呀!”
心底有些不安,他試着撐起身下地收拾,只略微擡起一點,就開始頭暈耳鳴。
錦被滑落,後背涼意襲來,他這才發覺自己未着寸縷,臉頰頓時漲得通紅。
“小皇叔此前受賊人所擄,衣裳沾滿了血跡塵土,朕便安排小太監為你換下,很快便有幹淨衣衫送來。這軟榻外的紗帳也已放落,無人瞧見,你不必擔心。”
見孟千秋慌不擇路縮進被子裏,雲驚瀾忍不住失笑,眉宇罕見地舒展開來:
“況且有朕在此坐鎮,誰敢對你半分不敬”
話說得中聽,孟千秋心裏卻門清,天下最想對他這個篡權的攝政王不敬之人,只怕正是眼前這位小皇帝。
“多謝陛下救命之恩。”他緊攥着被角低聲道。
“小皇叔可算是謝錯了人。”
雲驚瀾挑了挑眉,揮手示意帳外候着的太監進來打掃。
“是柳将軍在碼頭尋到了昏迷不醒的你……還有你身邊那個小太監。”
不知怎的,提到燕筠時,他本能地想要回避,索性不提起對方的姓名。
“……原來如此。”
孟千秋點點頭,立刻不再糾結先前詭異的夢境,心念飛速運轉。
考慮到事态不可控,今日出發前他就和燕筠對好了口風。
若是旁人問起他們莫名消失的原因,便說是被賊人鎖在了庫房,費了一番周折才逃脫。
看來自己昏迷之後,蕭晚亭應當徑自離去,事後趕到的燕筠僞裝了現場,這才瞞過了柳明川和雲驚瀾。
雖然中間有些插曲,好在結局還算差強人意。
他立刻把準備好的說辭一五一十告訴了雲驚瀾。
随着他的講述,那人眼中的懷疑和陰霾也随之一點點散去。
“當前心悅值20.”
聽到系統提示,孟千秋總算松了口氣。
“小皇叔。”
沉默片刻,雲驚瀾忽然輕聲喚道。
他定定凝視着孟千秋,鳳眸中潋滟溫柔,又帶着幾分孩子氣的欣喜:
“聽你這麽說,朕真的很開心。”
“看煙花時你忽然消失不見,朕以為……你是打算再次抛下朕離開。”
他攏住孟千秋的手指,輕輕摩挲, “朕當時很生氣,很難過,其他任何人朕都可以不在乎,唯獨你……朕忍不了你這樣不管不顧。”
“若當時你是刻意為之,朕必将怒不可遏,将身邊人統統殺個幹淨……還有眼睜睜看着你逃走的百姓,那些人,朕同樣一個也不會放過。”
雲驚瀾臉上神情溫和,話語卻陰毒狠辣,聽得孟千秋脊背發涼,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此刻他才後知後覺,編這副理由不僅是為了自保,更是無意間保護了無辜之人的安全。
是啊,眼前的少年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就算自己身負系統,拿捏數據,洞悉諸事,在他面前也不過脆弱如一只蝼蟻。
“臣……臣怎麽敢抛下陛下呢。”
孟千秋忍着暈眩和恐懼,努力放柔了語氣。
好在雲驚瀾似乎并沒有懷疑他的說辭,放開了他的手,指尖上移,停留在纖瘦的頸側,鳳眸眯起。
那裏曾系着一方素白手帕,雖說沒有明顯特征,卻讓他感覺似曾相識。
仔細斟酌,孟千秋的說辭也未必沒有疑點,甚至方才在車外傳來怪異笛聲後忽然陷入夢魇,也讓人不得不心生懷疑。
但此刻伊人在側,又這般軟聲相求,他縱使疑窦未消,也不願繼續深究。
也罷,這次便信了他吧。
“這次是朕沒保護好小皇叔,讓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日後朕理當加倍地待你好,方能彌補一二。”
紗幔被撩動,雲驚瀾接過太監遞來的幹淨衣物和藥碗,将衣服随手放到一邊,舀起一勺湯藥放到嘴邊吹冷,再送到孟千秋唇邊。
“小皇叔,張嘴。”
淡褐的藥汁渡入口中,将失色的唇染得水光潤澤,孟千秋微仰着頭,細眉颦起,下颌繃出一條流暢的線。
原因無他,這副身體實在是太過嬌貴,受不得苦。
雲驚瀾饒有興致地端詳着他無奈隐忍的模樣,沒來由地舌焦火旺,持碗的力度都加重了幾分。
旖旎的氛圍在車廂內蔓延,而車外夜幕深濃,街道上早已人跡寥落。
随着馬蹄聲遠去,小巷牆角才緩緩步出一道修長身影。
月光漫上澄金的長發,越發襯得它順澤如匹練,但被碎發掩映的那雙翠眸中,卻盈滿了幽黯的夜色。
他松開緊握的手掌,久久注視着掌心帶血的玉簪碎屑,忍不住長聲嘆息。
……
珠玑港距紫瑜城有約莫一個時辰的車程,加之車上有傷患,行車便更慢了些,抵達時已接近子夜。
孟千秋早已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直到雲驚瀾作勢要抱他起身,才猝然驚醒。
“沒事陛下,我自己能行。”
說罷他忙不疊掀開轎簾,正打算瞧瞧燕筠在哪,卻冷不防和不遠處的柳明川對上了視線。
剎那間似乎有淩亂的畫面閃過腦海,卻轉眼消失無蹤,他疑惑地搖了搖頭,朝對方展顏一笑:
“今日多謝柳将軍相救,他日我必親自登門拜謝。”
殊不知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卻讓柳明川一個踉跄,險些在馬背上失去平衡。
“唔,咳咳,”他急忙清清嗓子佯裝鎮定, “這都是末将分內之事,王爺不必介懷。”
“養心殿與王府不在同一方向,需,需要末将護送王爺回府麽”
他微微側着頭,臉色漲紅,姿态頗為僵硬,似是想正眼瞧着孟千秋,又難為情得很。
“……诶”
這回輪到孟千秋疑惑了,他怎麽也想不通,見慣了大場面的伏虓将軍,會因為自己一句話尴尬至此。
一時沉默,他下意識地轉身回看,只見車廂內雲驚瀾已經披上了狐裘,一雙鳳眸正清淩淩地望着他。
“小皇叔,可是希望依柳将軍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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