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你緊張什麽?”
“我又不會吃人。”
蘇吻皺起眉,對聞昭時緊緊抿唇,一言不發的行為感到不解。
她又想起上次去醫院看他,結果聞昭時被吓得當天夜裏再發高燒的事。
很怕她?
聞昭時不說話,蘇吻就頂着他的目光,再次将視線上下掃過,最後輕笑着擡起手,食指隔着衣服戳了戳聞昭時的肩窩,點評了一句:“這套睡衣可真醜。”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少爺,怎麽衣品這麽差,竟穿得如此老氣?
是她蘇家不給他買衣服嗎?
話落,蘇吻就收了手,再次擡腳向房間走去,烈炘春則跟着蘇吻,路過時,聞昭時清清楚楚聽到了一聲低低的輕笑。
他緩緩垂下了頭,胸口起伏着,心裏莫名有些堵得慌。
這是她第一次帶男生去自己房間玩。
蘇吻是蘇家千金,房間裏各種游戲機,還有不少的玩樂器材,但是她占有欲很強,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能用。
他也不能。
以前蘇吻還小的時候,蘇家宴會上有同齡小男生偷偷溜進去,想去将蘇吻的各種珍藏游戲機玩一遍,結果被蘇吻發現了,直接把那人打了一頓。
後來每次宴會,蘇老爺子都會提前強調一遍,任何人在沒有蘇吻的允許下,都不能去蘇吻房間。
Advertisement
而除了方傾,蘇吻也從來不允許其他人進去。
“蘇吻。”
身後門把被扭開的聲音傳來,聞昭時放在欄杆上捏得泛白的手突然松了,他沒有回頭,喊住了蘇吻。
聲音停下,聞昭時知道蘇吻在聽,他用力閉了閉眼,給自己增加了些底氣,淡淡開口:
“讓張媽招待客人吧,快要期末了,你得好好複習。”
蘇吻嘁了一聲,不管聞昭時,一把将烈炘春扯進了房間,單手準備關門。
“是爺爺說的。”
這句話說得又快又急,聞昭時甚至輕輕喘了口氣,話落之後,沒有聽到關門聲,他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再次惹怒了蘇吻。
果然,蘇吻三步并兩步從房間出來,快步走到聞昭時身後,伸出手攥住他的肩膀,将他猛地一扯,迫使他轉了個身。
但聞昭時并沒有穩住身體的機會,蘇吻又一把将他推搡到護欄上,護欄是木頭的,上面有雕刻凸出的花紋,背部同護欄花紋相觸碰的一瞬間,聞昭時痛得臉色更加泛白。
他想掙開蘇吻的手,卻只是徒勞。
反而手中的杯子也掉在了地上,因為杯子是微晶玻璃做的,摔下去時便沒有碎,只是出現了一道道裂紋,咕嚕嚕滾落到旁邊。
燈是挂壁式的,就在蘇吻的身後,燈光映照過來,聞昭時就整個人被蘇吻的影子籠罩着。
蘇吻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她雙手分別捏住了聞昭時的手腕,狠狠的用力,将聞昭時禁锢在護欄旁這小小的昏暗的天地。
“聞昭時,你能耐了?”
“你覺得我爺爺就是你的護身符是吧?”
蘇吻說着,在“我”字上加重了語氣,她在提醒聞昭時,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基于蘇家,基于她。
就算她把他怎麽樣了,蘇老爺子最後保的也是她。
蘇老爺子,是她的爺爺。
她的。
蘇吻顯然已經氣極,她停頓了幾秒,深呼了口氣,繼續開口,握住聞昭時手腕的雙手也愈加用力。
“周一,你用的這個理由來壓我,周五,你又要用這個理由來壓我。”
“怎麽了,你是覺得我周六周天完成不了作業是吧?嗯?我只要一高興你就要來找我不痛快是吧?嗯?”
“你覺得我會怕你是不是?”
“行啊,我怕你,那我就聽你的,我把和朋友的約推再推了。”
“我去好好複習。”
蘇吻咬牙切齒,眼睛都氣紅了,最後幾個字的音咬得極重,随後她放開聞昭時的手,回了自己房間,從書房一踏書中找出了一本厚厚的資料。
是聞昭時給她的那本。
她将其一把塞到烈炘春的手裏,笑着告訴他:“這個複習資料很好,是我弟弟整理的,應該對你會有所幫助,送給你。”
聲音不大,但已經足夠外面的聞昭時聽得清清楚楚。
聞昭時斂眉,不知道什麽東西充斥了他的腦海,耳朵突然就嗡嗡的。
蘇吻又走了出來,站在他面前。
她又笑了起來,帶着怒氣又推了一把聞昭時,再次捏住他的手腕,越靠越近,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問他:“弟弟應該不會生氣的吧?”
“……這是,爺爺說的。”
聞昭時還是這一句。
他沒管複習資料,只是回應了蘇吻方才的控訴。
他垂着頭,聲音很低,有氣無力的,一邊說還一邊喘氣,他的手腕還被蘇吻死死捏着,他卻已經沒有掙紮了。
這确實就是老爺子說的,二中每一次考試成績都會給家長發一份,因為蘇家父母對這唯一的女兒太過溺愛,成績便全部由老爺子接收了。
聞昭時這次比以前病得重些,高燒退了之後,還一直處在低燒的位置,本來還要在醫院呆兩天,等下周直接去學校考試,不過——
聽蘇老爺子說蘇吻這次沒考好。
但蘇吻特別不喜歡家教老師,從前常常把家教老師氣哭,基于蘇吻的黑暗歷史,蘇老爺子決定讓聞昭時辛苦些,從醫院回蘇家別墅去,給蘇吻補一補課。
因為擔心聞昭時的身體,老爺子便想給聞昭時請個護工,讓蘇家私人醫生陪在身邊,不過聞昭時覺得低燒不怎麽礙事,便通通拒絕了。
于是聞昭時在蘇吻下午放學前,提前被接了回來。
聞昭時又低低咳了兩聲。
蘇吻終于聽出了些不對勁,松開手,擡腳向後退了一步。
沒了遮擋,挂壁燈的燈光直直照在聞昭時的臉上,蘇吻這才看清他蒼白的臉色。
他不止臉色蒼白,額頭上還全是汗。
她也沒幹什麽吧?
不就是把他給的複習資料轉手給別人了嗎?
撇了撇嘴,蘇吻轉過頭,當即準備離開,眼角餘光卻瞟到聞昭時沒了支撐,搖搖晃晃,好像馬上就要倒下。
心裏一急,蘇吻又伸手把聞昭時給拽了過來。
她使的勁兒大,聞昭時又暈暈沉沉完全沒有抵抗,只順着她的勁兒,兩個人就一同砸到了牆上,把蘇吻的背砸得生疼。
“聞昭時你離我遠……”
蘇吻惱怒,繼續放着狠話,順便右手抓着聞昭時後頸的衣領,想給他提溜開,可聞昭時好像失去了意識,他的頭擦過蘇吻的臉和耳朵,重重落在蘇吻的肩上。
她要說的話就通通卡在了喉嚨裏。
“……”
蘇吻到底沒把他給推開。
不僅沒推開,她拎着領子的手也放了下來,虛虛搭在聞昭時的後腰上,防止他摔下去。
熱熱的呼吸透過衣物傳到皮膚上,讓蘇吻不大舒服,她側過頭去看聞昭時,入目卻只有一片烏黑的發,以及藏在碎發下白嫩小巧的耳朵。
這樣看來,她這個弟弟,不清醒不說話不管她的時候還是挺乖的。
像一只小狗。
“蘇同學。”
烈炘春捏着方才蘇吻給他的複習資料,目光從蘇吻轉到聞昭時身上,又轉到她搭在聞昭時腰上的手上,心裏十分不舒服。
但他勉強維持着臉上的笑,喊了她一聲。
蘇吻也回過了神,目光緩緩移回來,淺淺掃了眼烈炘春手裏拿的東西,手上沒動,臉上笑容都懶得裝,對烈炘春說:
“真是不好意思,烈同學你也看到了,我弟弟不大舒服,要不改天我們出去玩吧?”
她用的疑問句,實際卻是陳述語氣。
烈炘春還沒來得及點頭,蘇吻就朝樓下喊:
“張媽,送客人出門,讓方叔将客人送回家。”蘇吻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順便給顧醫生打個電話,就說聞昭時暈了。”
方叔就是每天負責接送她的司機,顧醫生則是蘇家的私人醫生,住所離這兒并不遠。
聽到蘇吻喊,張媽從樓下廚房探出頭,答應着,上樓來“請”烈炘春。
“好,那到時候手機聯系。”
烈炘春壓下心底的煩躁,沒在面上表現出來,點頭答應後,便朝樓下走去。
方才聞昭時說話,讓他很不喜歡,明擺着就是趕他走,後來蘇吻出去,他以為是去教訓那個聞昭時,便乖乖待在房間沒動。
誰知不過短短一兩分鐘,蘇吻就回來給他塞了一本複習資料,還是聞昭時手寫的,他大老遠來,就是為了一本複習資料?
而且聞昭時怎麽莫名其妙就倒了?
還倒在蘇吻懷裏?
不是說的這兩兄妹兩看相厭嗎,怎麽現在看起來挺相親相愛的!!?
無語。
烈炘春忍住立馬将手裏東西扔掉的沖動,乖乖跟着張媽走出了門。
待人都消失得沒影後,蘇吻才後知後覺“啧”了一聲,方才她不會把烈炘春吓到了吧?好不容易請來,結果人家水都沒喝上一口,就把人家又趕了出去。
她好像連笑容都沒有。
不行,等會兒還得跟人聯系聯系。
蘇吻一番自我譴責後,再次将視線放到自己眼前的人身上。
真是麻煩精。
沒把人就地放下,蘇吻“好心”将聞昭時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再扶着他的腰,輕輕松松把聞昭時安置在了他自己房間的床上。
給他蓋被子時,蘇吻意外看到了聞昭時兩只手的手腕上,方才被她死命捏着的地方已經變了顏色——
全是淤青。
尤其聞昭時皮膚白,淤青看起來就極其明顯,像被人淩虐了一樣,觸目心驚。
蘇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