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你說什麽?”
擺滿精致菜肴的長桌上,蘇老爺子夾菜的手一頓,淡淡打量一眼自己的孫女,她就坐在一旁,眼底有些冰冷沒有絲毫掩飾。
“爺爺,我是說,為什麽不把弟弟送國外留學呢?”
“國外資源更好,而且我記得,咱們家不是有才在國外開了一家子公司嗎?到時候就讓弟弟去打理子公司,憑借弟弟的能力,肯定能将子公司打理得不錯的。”
蘇吻侃侃而談,張口閉口就是聞昭時,似乎真的是為聞昭時着想。
而且蘇吻毫不避諱。
她甚至在将一番話說完後,轉頭看向自己左手邊的聞昭時,笑着問他:“是弟弟告訴我他想去的,對吧弟弟?”
衆人都看向聞昭時。
當然是不對的,他沒說過這種話,她也從沒問過他。
想趕他走嗎?
終于要有行動了嗎?
聞昭時攪着碗裏的湯,看着蘇吻眼中勢在必得的笑意,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蘇老爺子把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方巾擦了擦嘴,既不看揚揚得意的蘇吻,也不看沒有表态的聞昭時。
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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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母看着自己孩子又在這兒欺負人,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蘇父卻比她更快,直接開口呵斥她:“說些什麽胡話?好好吃飯。”
蘇吻卻還是笑,對這話不置可否。
作為蘇家未來的脊梁,蘇吻從小被蘇老爺子養着,長大了些回了蘇家父母的懷抱,被兩人寵得無法無天。
可是聞昭時就是老爺子用來監視她的,蘇吻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提出來把人送走,這叫什麽話。
擱蘇老爺子臉上拔胡須呢?
不說人家聞昭時願不願意,老爺子可不可能答應她還是個問題呢。
尴尬的氛圍持續了一會兒,蘇老爺子終于慢悠悠開口:“有些人啊,最近膽子肥了,翅膀硬了。”
“可以,明天就把你們兩個送過去。”
蘇吻面色一變,她知道蘇老爺子不會同意,但是沒想到他會讓自己也跟着去。
“不了吧,爺爺,我還想在您身邊孝順您呢。”
說着,蘇吻又小心夾了一筷子蘇老爺子愛吃的菜過去。
蘇老爺子哼了一聲,他可是知道,聽說自己這孫女兒最近同一個新貴家的孩子走得近,之前還邀請人家來家裏玩,不過被小時給擋住了。
聽到這聲哼,蘇吻的心也放下了,知道爺爺在說笑,便嘻嘻笑着,邊給老爺子夾菜,邊若無其事将這事兒岔了過去。
從頭到尾,沒有人問過聞昭時一句願意不願意。
聞昭時突然就覺得有些食不下咽。
“我吃好了,爺爺、叔叔阿姨你們慢慢吃,我先去外面複習了。”
她們是來蘇老爺子這邊別墅吃的飯,不過聞昭時要提前學習公司的事,而且蘇老爺子想讓他再跳個級,所以他還要努力學習高二的知識。
時間比蘇吻還少,吃個飯的功夫也帶了書本作業過來。
“去吧。”
蘇吻夾了太多菜過來,都是老爺子愛吃的菜,而蘇老爺子喜歡這個孫女,自然也是不拂她的心意,慢條斯理地吃着,聽到聞昭時的話,輕輕擡手,示意他去。
他步子有些急,走得很快,背影有些不難察覺的落荒而逃的味道。
看着聞昭時跌跌撞撞消失在門外,蘇吻挑着眉,心裏有些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快感。
這就忍不了了嗎我的好弟弟?
蘇吻仍在餐桌上慢悠悠吃飯時,聞昭時正拿着書在院子裏的秋千上坐着,燈光很亮,書上的字端正清晰,他卻一個都看不進去。
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一個畫面——
他提着行李箱,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頭,沒人給他發消息,沒人問他有沒有暈機,沒人關心他會不會水土不服,沒有人……
聞昭時知道,這個畫面一定會真真正正呈現在他眼前,因為蘇吻真正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成的。
從來沒有。
他也不會是例外。
聞昭時想着,連手裏的筆在紙上暈出一大片黑色污漬也沒有發現。
頭頂的燈光忽然明明滅滅,暗淡了下來,蘇吻擡腳從身後走來,聞昭時想閉上了眼,甚至連耳朵都想捂住。
不過他最後沒動,呆呆地看着蘇吻走到自己眼前,她說:
“聞昭時,我說過的——”
“離我遠點兒。”
她不笑的時候,聲音很冷,就像現在,不自覺讓他想披一件毛毯在身上。
果然,她會對他說的,大多數也只有這一句而已。
腳步聲遠去,聞昭時在院子裏待到晚上。
……
第二天從老爺子家回來的時候,只有蘇吻和蘇家父母三人,聞昭時因為身體底子差,晚上吹了些冷風,突然發高燒進醫院了。
按照往常慣例,他起碼要兩三天才能病好回家。
啧。
完美。
蘇吻雖然被老爺子叫着,讓去醫院看一眼聞昭時,不過他向來不守規矩,也只是在病房外面看了一眼而已。
恰好讓聞昭時瞧見了,她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友好的笑容,誰知聞昭時突然咳嗽不止。
聽說當天半夜再度高燒。
蘇吻驚得以為自己是病原體,不過第二天他就啧啧稱奇,告訴了好友方傾,兩人一起奇怪談論了半天。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聞昭時被蘇吻吓到了。
期末考試很重要,不過二中學生們都不擔心,因為期末考試前,各位老師們還會出一套難度适中、盡量貼合期末考試難度的試卷。
統稱小考。
一般來說,小考成績和期末考試都比較貼近。
二中的小考在周一周二,已經過了,就等着周四的成績下發。
有人喜,有人憂。
不幸的是,蘇吻就屬于憂的人之中的一個。
“不會吧,怎麽這麽差啊?”
蘇吻剛和方傾從廁所回來,一低頭就發現了自己桌上的一堆試卷。
一張一張地翻着,蘇吻臉上越來越難看,她記得當時做的時候心态挺好的,一眼掃過去也都會做,誰知現在……
唉,這次恐怕得掉出前二十了。
蘇老爺子還不得手撕了她???
旁邊方傾聽到蘇吻的碎碎念,再一看蘇吻的臉,基本就知道好友這個假期能過得有多“愉快”了。
“诶,阿吻,”方傾身子傾過來,下巴微擡,示意她看臺上,那上面還有課代表在分發卷子,“你要不去趟隔壁班?”
去看看你弟弟的成績?
說不定你家那個弟弟成績也不怎麽好,說不定你可以過得輕松一點。
多年好友的交情,蘇吻輕松讀出了方傾的未竟之言,這是方傾在同情她,在同情的基礎上,為她提的自己不大聰明的建議。
蘇吻凝重點了點頭,摸去了隔壁班。
因為蘇吻和聞昭時的關系,複雜又不複雜,簡單又不簡單,蘇家又比較出名,人人都知道那麽些。
蘇吻便以聞昭時“姐姐”的身份,毫不費力就将聞昭時的所有試卷拿回來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聞昭時這次年級排名肯定又是第一。
“唉。”
方傾也看到了,什麽也沒說,只默默在心裏給蘇吻點了一只蠟。
下午回到家,蘇吻愁得飯都吃不下,待在書房默默複習,意外抽出了一本厚厚的複習資料。
是聞昭時整理成冊的那本。
啧。
蘇吻随意翻開幾頁,這些內容确實整理得非常細,而且都是聞昭時手寫的筆記,字體清秀幹淨,倒是跟他的人大差不差。
人們都說見字如見人,如今想來,倒也有幾分道理在的。
不過——
蘇吻反手就将其摔在身後。
笑話,這資料整理得細又怎麽樣?她蘇吻需要嗎?
不需要。
……
考得差歸考得差,該玩還是得玩兒,這是蘇吻一向的行為準則。
她可沒忘,自己将周一同烈炘春的約推到了周五,剛好聞昭時也沒回來,老爺子也出去采訪老友去了。
這不得想怎麽鬧就怎麽鬧?
蘇吻美滋滋,一放學就如同歸家的鳥兒一般迫不及待。
連車庫裏多出一輛車也不知道。
簡單收拾下自己後,蘇吻在房間裏收到了烈炘春已經到達的消息,再次美美補了個口紅,便踢踏着拖鞋親自去門口迎接。
能看出來烈炘春也是有好好打理了的,小麥色皮膚,蓬蓬可愛的碎發,簡單得體的服飾,看起來很青春洋溢。
張媽在廚房門口祝他們倆玩兒得愉快。
蘇吻矜持笑着點了點頭,同烈炘春肩并肩朝樓上走去。
兩人你來我往,互相談論最近有趣的東西,要上樓梯時,烈炘春卻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
蘇吻回頭看他,卻見烈炘春笑出一口白牙,朝樓梯上方微擡下巴。
她看過去,一個身着黑金睡衣、五官精致,卻面色蒼白,額頭上隐隐冒汗的人手扶着護欄站在上方,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們——
聞昭時。
蘇吻對上他的視線,微微挑眉,他什麽時候回來的?也沒聽張媽說過。
此時聞昭時嘴唇有些起皮,手裏還拿着一個空杯子,應該是口渴了,下來倒水,不過這一副病弱模樣,二樓她房間內有飲水機,不知道去她房間裏接嗎?
蘇吻打量那麽一秒鐘,若無其事點了個頭,算是同他打了個招呼後,又轉頭看向烈炘春:
“介紹一下,這是我弟弟,走吧,上樓去我房間。”
她房間有超大游戲機。
烈炘春聽後還是笑,再次擡腳上樓,他當然知道這是誰,聞昭時,蘇家鼎鼎有名的養子,長得好,成績好,除了沉默寡言了些外,基本沒有缺點。
誰能不知道?
以前他和聞昭時打過一次照面,就在蘇家的舉辦的一個宴會上,當時他還想結交聞昭時來着,不過這人心氣高,不識好歹。
竟是理都不理他。
不過現在,他不需要解釋聞昭時了,連蘇家正派千金都給他抛出橄榄枝了,一個養子而已,有什麽好結交的。
兩人上樓,聞昭時還一直沒有動。
蘇吻再一次停下腳步,站在聞昭時面前,仔仔細細打量他。
現在的聞昭時還沒完全長開,只有蘇吻那麽高,如今蘇吻就站在他面前,頭湊過來,毫無掩飾的打量,濕熱的吐氣打在他臉上。
聞昭時捏着水杯的手不自覺用力,脊背又繃得筆直。
連呼吸都放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