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皓月當空,一條黑影從鼓樓的屋頂一躍而下。
啪——
貍花貓的一只前爪踩中陸首秋手上那碗糟辣椒炒飯。
辛苦炒個飯,她才吃了兩口就砸到地上喂了土地公。
始作俑者看情況不妙迅速竄逃,身影矯健如閃電,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她盯着地上的炒飯傻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叉腰沖貓子消失的方向怒吼:“貍花!你最好死在外面別回來!”
鼓樓只有她在住,飯也做的一人份,摔地上的總不能撿起來吃,她恨恨跺腳,極不情願的出門走去燈光漸起的鬼寨。
寨子依山而建,吊腳樓相連成片,四周山巒重疊,梯田順勢銜接,彙入的溪澗清澈見底,游魚在水中追逐嬉戲,入夜後亮燈的小攤一眼望不到頭。
農場的大門敞開,來吃宵夜的生人三三兩兩沿土路往左進入鬼寨,不過生人并不知道出來擺攤的老板是鬼,只知道這裏不僅有各色各樣的小吃,還有許多新奇的小玩意兒,且都物美價廉,所以晚上來這消費的人十分多。
鬼寨只是農場諸多景點之一,進大門往右走就能到的神仙集市,知名度跟鬼寨并列,集市上售賣的果蔬、生鮮、米糧等備受歡迎,小到平頭百姓,大到富商高官都喜歡來這采購,每次買的東西多到堆滿車。
集市開在白天,入暮後散集,鬼寨恰好相反,夜晚開放,天空露白收攤。
在農場的深處還有非常靈驗的土地廟、財神殿、姻緣樹以及妙手回春的醫館,那位老大夫簡直是醫聖在世,什麽病都能治好,前來求醫問藥的人每天都排長隊。
鼓樓坐落在農場的正中央,與鬼寨、神仙集市遙遙相望,屬于‘三管’又‘三不管’地帶——陸首秋能管鬼怪、神仙、生人,這三者卻不能管她。
養的那頭蠢驢不知道跑哪去了,沒了坐騎,要步行到鬼寨她就十分不爽,對踩翻自己飯碗的貍花貓更是恨得牙癢癢。
到鬼寨門口聞到飄出來的食物香味她心情才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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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手工土黑豬臘腸的攤主給生人顧客割出對方要的半根,這是在蒸屜上蒸熟了的,咬一口都爆汁,還有臘肉,肥瘦相間,肥的部分都曬的晶瑩剔透,用刀子切很薄的片,吃起來一點都不膩,幹吃、配米飯或者配辣椒蘸水吃都不錯,不管備多少貨,當天晚上都能賣光。
見到陸首秋,攤主露出憨厚的笑,熱情招呼:“秋秋今天怎麽有空過來啊,剛蒸好的臘腸,要不要來點?”
幾個生人顧客站在攤前,手上拿着插了竹簽的半根臘腸在咬,聞言齊齊回頭。
他們身後的姑娘穿着苗族便裝,長發編成辮子垂在一邊,頸上的銀項圈和耳朵的銀飾在月光下熠熠生輝,随着她擡手撩額前碎發的動作,腕上的幾個銀镯子碰撞在一起發出叮叮當當的悅耳聲。
她邁開百褶裙下那雙漂亮勻稱的小腿,走近攤位,彎腰仔細在冒熱氣的蒸屜上挑選。
側邊看她的眼睫毛又長又翹,鼻頭圓潤小巧,山根的位置有顆小痣,天然紅的唇抿成一條線,兩彎黛眉輕蹙。
看着都好吃,選哪一根呢?
“今天的臘肉也很不錯,都是黑毛豬的,每樣來點?”攤主目光慈愛,顯然是很喜歡她。
糾結不知道該選什麽的陸首秋雙眼一亮,直起身狠狠點頭,從斜挎的小包包裏掏出錢放進桌上擺的小籃子。
鬼寨的所有攤位店鋪都有這樣一個藤條編的鼓狀籃,專放現金用的,當然,這裏也接受掃碼支付。
生人給的都是RMB,鬼鬼們後面要找陸首秋換算成冥幣才能存進個人賬戶,比去天地銀行劃算,銀行可是要收手續費的。
“要瘦一點的。”
清脆如鈴的嗓音落在生人耳朵裏就像天籁,直到陸首秋拿着臘腸離開他們才回神,跟攤主打聽這是誰,長得好看,聲音又好聽,不進娛樂圈發展都可惜了。
有了蒸臘腸臘肉吃的陸首秋還是惦記自己那碗沒來得及吃幾口的糟辣椒炒飯,炒的時候她特意多放了折耳根,很香,就這樣被那只破貓給踩沒了,今晚要是填補不了這個缺憾等天亮她肯定睡不着。
鬼寨有賣炒飯的,就在前面,她邊吃邊躲開人群快步往裏走。
辣味竄入鼻子,攤主在賣力吆喝招攬顧客:“哎~~好吃的糟辣椒蛋炒飯了啊,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哦,加一塊錢還有脆哨哦!”
糟辣椒是用紅線椒和生姜混在一起剁碎,加鹽、高度白酒拌好放壇子裏發酵成的,口感偏酸辣,又十分嗆鼻,炒菜炒飯都可以。
炒之前先用熱油煸過,去掉辣椒的生味,吃起來會更香。
脆哨是本地很出名的小吃,用腌制過的豬肉粒炸出來的,分軟哨、脆哨,可以炒飯、吃火鍋、拌面/粉,幾乎每家食鋪都有準備。
鐵板燒熱,倒上自家榨的花生油,先放一大勺紅彤彤的糟辣椒下去煸炒,再磕兩三個土雞蛋,最後是煮至粒粒分明的米飯,混在一起不停翻炒。
旁邊排開的小碗有蔥花、折耳根、脆哨、洋芋絲、海帶絲、燒辣椒,想吃可以加,除脆哨外,其他都是免費的。
陸首秋三兩口吃完手上的東西,讓攤主給自己那份往死裏加折耳根。
攤主把折耳根多到都看不見飯了的炒飯遞給她,又另外用牛皮紙袋裝了兩大勺脆哨,“拿着當零嘴,花婆婆今晚也開攤,有你喜歡的火爆雞血和酸菜拌折耳根,趁現在人不多,趕快去,夜再深點人就多了,排不上隊。”
鬼寨有的攤主十分任性,開攤看心情、看天氣、看黃歷,這個花婆婆就是其中之一,她不缺錢,在人世的子孫後代有孝心,清明重陽七月十四都燒很多紙錢給她。
別的同齡鬼可沒有她好福氣,有好些老鬼非常窮,過年都沒錢置辦年貨,要向陸首秋借貸。
花婆婆做的一手好酸菜,拌折耳根就是攤位的招牌,火爆雞血是附帶的,這兩樣陸首秋都愛吃,她捧着炒飯邊吃邊火速趕去花婆婆攤位。
攤位生意火爆,後頭颠鍋炒雞血的小工胳膊都快掄冒煙了。
花婆婆臭着一張臉催促顧客趕快點單,“就幾樣菜,用得着考慮這麽久嘛,吃不吃?不吃就讓開,下一個!”
陸首秋擠上來,“婆婆,我要一份火爆雞血,一份酸菜拌折耳根。”
她捧着炒飯吃的嘴巴油汪汪的,兩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成盆的酸菜梗和折耳根。
這就是她的命,喜歡的不得了。
花婆婆頓時笑逐顏開,“秋秋來了啊,”攔住她要放錢的手,“不用給,婆婆請你吃。”
陸首秋就把錢揣回包包,雙手舉過頭頂比了個大大的心,笑容燦爛,“花婆婆,愛你喲~”
誰能拒絕一個快樂的小甜豆呢,沒看到花婆婆高興的臉上的皺紋褶子都開了,回頭喊颠鍋小工給陸首秋那份多加雞血。
花婆婆攤位的雞血都是自己去市場要來的新鮮貨,先将雞血冷水下鍋慢火煮至沒有血沫、剛好結塊,撈出,這樣能保證雞血的新鮮度和嫩度。
生姜片、芹菜段、蒜片、花椒和幹辣椒是火爆雞血的主要配料,熱油大火爆炒十幾秒就能出鍋,口感麻辣,雞血又很嫩滑。
陸首秋覺得自己的炒飯買少了,不夠吃。
還有一大份酸菜拌折耳根,用的是脆嫩的酸菜梗切成筷子大小一寸左右的條,拌上提前泡過鹽的折耳根,撒上大把的辣椒和蒜末,還可以再來幾片折耳根的嫩葉,這可是小攤的銷量冠軍,排隊的顧客都會點上一份。
她端上自己的兩份去小桌,貓在矮凳上迫不及待挖一大勺炒雞血拌進飯裏,又辣又香,還麻,吃着過瘾,越辣就越想吃,再來一口又酸又辣的拌折耳根,今晚沒白過來。
她是惡鬼,靠吸食人類怨氣為生,可也不耽誤她喜歡美食,平時她都在鼓樓自己做吃的,很少來鬼寨夜市,今天要不是貍花踩翻了飯碗,她也不會過來,晚上還有工作呢,吃飽就要趕回鼓樓。
。
農場禁止外來車輛入內,門口有醒目的牌子,常來的生人都知道這條規矩,也有極個別想例外的會硬闖。
自從上個月守大門的老保安退休回家養老後,陸首秋就沒有再招新人,今晚大門口沒人值班,又有兩輛外來車停進路口,擋住了擺渡車的進出。
擺渡車是地府用來引渡亡魂的特殊車輛,外型跟人間的普通車沒區別,司機和副駕是黑白無常——範無咎和謝必安,兩人下車檢查險些撞上的車頭,謝天謝地,還好沒事,這輛是新車,還沒來得及上保險,撞壞了可是要自己掏錢修的。
白衣服的謝必安正了正手環,露出‘一見生財’四個字,沖上去跟亂停車的車主理論,“喂,我說你們怎麽回事,不知道外來車輛禁止入內啊,還停在路中間,撞上了你們可是主責,要賠錢的。”
黑衣服的範無咎守在後座車門邊,上面有今晚需要引渡的亡魂,是一個因病去世的青年,守着是防止他下車跟生人接觸。
“外面沒有位置停車了我們才停進來的,你們開車沒看路啊,直接撞上來。”那車主也很心疼自己的寶貝車,檢查了好幾遍車屁股。
正事要緊,謝必安不跟這種人一般見識,讓對方趕緊将車子挪開。
那人不情不願,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挪出去。
為這事謝必安到鼓樓後跟陸首秋抱怨:“你什麽時候招人守大門,亂停亂放這個月都發生多少次了,耽誤引渡就得加班,還沒有加班費,我們老大摳門得很。”
陸首秋已經将便裝換成了盛裝,她站在門口,頭上的銀飾随幅度擺動,碰撞聲悅耳,嗓音清脆,“還沒找到合适的嘛,忍忍咯,又耽誤不了幾分鐘,怨氣別這麽重,小夥子。”
“快點開始吧。”範無咎催促道,他急着回去交差。
陸首秋通過擋風玻璃往車裏看了眼,随即向謝必安伸手,掌心朝上,“親友的送語。”
送語即親友在死者的葬禮上依習俗向死者牌位/遺照說的話,譬如:一路走好、安心上路、別挂念之類的。
黑白無常引亡魂上擺渡車前會記下這些送語轉交到陸首秋手上,如果有生前遺願,也會一并說明,好叫死者安息。
謝必安将指尖上的螢火移送過去。
悼念的親友越多、說的送語越多,螢火就越大越亮,今晚這個亡魂的螢火有龍眼大小,很不錯了,之前有的亡魂螢火只有米粒點兒大,看着都可憐。
陸首秋從龍眼大的螢火中聽到了弟弟對去世兄長的話:爸媽身體都健康,別挂念我們,哥,一路走好。
“準備吧。”陸首秋轉身上樓。
很快,鼓樓頂層的牛皮大鼓發出‘咚’地一聲,緊接着是蘆笙吹出的飄揚悠遠,它指引亡魂去往歸處,螢火彙入璀璨的銀河,婉轉的歌聲傳到鬼寨,所有攤主都下意識看向寨子下方那條通向農場深處的土路。
此時,路面灑滿月光,兩邊是盛開的紅色彼岸花,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飛馳而過,留下一道光亮的殘影。
陸首秋抱着歸家的貍花貓目送擺渡車離開,輕聲相送:“椿萱并茂,一切安好,勿念。”
亡魂已送,今晚的工作順利結束。
離天亮還有時間,她無所事事,決定去農場外走一圈,物色适合守大門的人選。
她之前相中一個了,女的,二十出頭的年紀,在一棟寫字樓當保安,長着一副不好相處的樣貌。
嗯……
也确實不好相處,特別兇,把她當神經病,每次她蹲寫字樓吸怨氣對方就揮着防暴棍讓她趕緊滾。
要想個辦法将人拐回來才行,最好不需要付工資又能心甘情願幫她守大門。
。
阮鯨落覺得自己就是個黴運纏身的衰胚,前兩天值夜班碰上性騷擾,她當時就跟對方打起來,處理結果就是她要賠一萬塊錢,因為她把人打骨折了,不私了對方就告她。
她說對方性騷擾又拿不出證據,在派出所被問了幾句話這事就算完了,她要是不服可以找律師慢慢跟對方扯皮,可她一沒錢,二沒時間成本,這個虧她不吃都得吃。
她一個月工資扣掉社保到手都沒有兩千,省吃儉用住最便宜的在天臺隔出來的小單間,好不容易存了點錢,現在全賠都不夠。
晨曦微露,她耷拉着腦袋蹲在路邊吃五塊一份的糯米飯。
糯米難消化,又頂飽,裏面又有酸蘿蔔、折耳根、脆哨、花生米、炸豌豆、蔥花、炸油條,加鹹蛋黃、臘腸是另外的價錢,她沒舍得。
這樣一份最基礎的糯米飯能飽一整天,午飯和晚飯都不用吃,下了班實在餓就用小電鍋弄個荷包蛋,反正一天飯錢她控制在10塊以內。
低垂的視線內突然多出來一雙懶人鞋,鞋頭有繁雜的苗繡紋樣。
“又吃這個啊?”鬼都怕陽光,陸首秋撐一把油紙傘預防自己魂飛魄散,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這個生人買路邊擺攤賣的糯米飯了,雖然好吃,但也架不住天天吃,不膩嗎?
看清來人,阮鯨落咽下口中的飯,完全不想搭理。
這女的不知道從哪來的,每周一早早坐在寫字樓門口盯着進樓上班的人,像個變态,保安處總接到投訴,讓把人趕走,她趕過幾次,一點用都沒有,領導還罵她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廢物一個,女的當保安就是不如男的,聽得她當時就想給對方一拳頭。
棺材本都賠光了,阮鯨落今天心情賊差,全程黑着臉,滿腹幽怨,在心裏拼命紮領導小人,頭頂怨氣沖天。
陸首秋深吸一口,滿足了。
她蹲下/身,歡樂的像個小孩,笑嘻嘻的問:“你不開心哇?”
一口大白牙晃得阮鯨落頭暈眼花,她往旁邊挪了挪,繼續啃糯米飯,沒好氣道:“關你屁事啊,滾開,別擋我吃飯。”
她身上還穿着保安服,深藍色襯衣,黑色長褲,皮帶勒出一段細腰,挽起的衣袖露出腕骨,纖長的手指正捏着糯米飯大口大口吃,兩邊的腮幫子鼓出來,像囤貨過冬的松鼠,只是那雙天生的下眼白明顯的哈士奇眼讓她看上去跟可愛完全不搭邊,她看誰都像在看狗屎,即使她沒有那個意思,別人也覺得她眼神就是看不起人,性格桀骜不馴,難以管教。
這個破長相讓她在成長路上吃盡苦頭,讀書被校園霸淩,高一沒念完就因為受不了被人孤立辍學,背井離鄉來雲黔打工,因為沒滿十八歲,很多地方都不敢要她幹活,頭兩年過的那叫一個豬狗不如,現在也沒好到哪去。
“你怨氣好重吶。”陸首秋實話實說。
阮鯨落看這個不知道誰家養的腦子有病的大小姐,氣笑了,“讓你沒日沒夜上班一個月拿一千八的工資,被性騷擾了還得倒賠畜生兩萬塊,你要沒怨氣我就服。”
她沒朋友,上班不想聽那幫人吹牛講黃色笑話,下班也不想跟他們去大排檔灌黃尿,滿腹怨氣和牢騷無處發洩,自己又消化不了,可憐到現在要跟一個神經病說,她的人生已經是一整套悲劇了。
陸首秋快速算了筆賬,發現自己連一千八都不願意出,應該是很難拐到人。
“包吃包住沒有工資的工作考慮嗎?”她試探性問,目光囧囧期待對方能點頭,行啊行啊,有吃有住就行,金錢都乃身外物,不重要。
阮鯨落雙眼往上一翻,“神經病會考慮。”
陸首秋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人,此路不通就再換一條走,總能把人拐回去給自己當免費勞力,她決定先跟人套近乎,交個朋友,回頭再殺熟,“我請你吃飯吧,地攤火鍋怎麽樣?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別好吃。”
她笑得特別燦爛,雙眼彎成月牙,給人暖洋洋的開心豆的感覺,但阮鯨落只覺得她有病,誰沒事會請陌生人吃飯,肯定沒安好心。
“你看我像那麽好騙的人?”阮鯨落反手指自己,“想騙我去哪條沒人的小巷子打暈了好運到緬北嘎腰子是吧,沒門,我那倆腰子幾年前就嘎了換蘋果手機了,你們團夥晚了一步。”
陸首秋大為震驚對方竟然誤會自己是壞人,她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懵懵懂懂的天真表情,為受冤枉感到委屈,“滿大街都是攝像頭,我這小身板能騙你什麽啊。”
“鬼知道,你天天蹲在大門口盯着別人看,誰不當你是神經病。”
陸首秋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下,“我那是有正當理由的,又沒妨礙你們,幹嘛說我神經病啦,好氣氣哦~”
“yue……”阮鯨落反胃到差點把剛吃的糯米飯吐出來,“滾,別惡心我。”
陸首秋揪住她衣袖的一角,搖晃着撒嬌,“走嘛,去吃地攤火鍋,反正你已經下班了。”
阮鯨落抽回袖子,“不去,我要回家睡覺。”
那個熱的像蒸籠的小單間不是她家,卻也是她在這個城市唯一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值了一晚上的班,還倒黴遇上性騷擾挨賠錢,她現在又煩又困,不會跟個神經病去吃什麽火鍋,那不是她這種窮鬼能吃得起的東西。
“我請客啊。”陸首秋表示自己很大方。
阮鯨落站起來,“關我屁事。”
脾氣真不好,戒備心也是真的重啊,完全不相信任何人,陸首秋跟在對方身後默默搖頭,感覺哪條路都走不通啊,怎麽辦?她已經很久沒有正面跟生人打過交道了,早知道這樣就該在老保安退休前讓他幫自己物色好下一個人選的。
“你還想玩尾随啊。”阮鯨落很不耐煩。
生活的不順心已經将她塑造成一個戾氣很重的人,要不然值班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對方的鹹豬手摟自己腰就一拳砸過去,身後這個神經兮兮腦子不正常的女人已經在她雷區上蹦迪好幾次了。
陸首秋将傘柄夾在脖子和肩膀之間,雙手交叉握拳抵在下巴處,可憐兮兮求道:“我不想自己一個人吃火鍋,你就陪我去吃吧,咱們也算半個熟人不是嘛,都見過那麽多次了,我真不是壞人。”
嗯,我是惡鬼,略略略~~
阮鯨落忍着火氣,咬牙切齒,“哪個好人會天剛亮就吃火鍋啊,現在哪家店開門了,你到底有沒有一點作為正常人的常識!”
“開門了,”陸首秋歪頭,笑得人畜無害,“那家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