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今日宜回家
今日宜回家
“你聽說沒有，文韻小姐回來了。”
“可算是回來了，好好的下什麽江南，聽說那邊吃的菜都放糖的，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慣，回來有沒有餓瘦了，這幾天來的羊肉不新鮮，文韻小姐最愛吃的羊肉稍麥也做不了。”
“就惦記案板那點事兒，文韻小姐走之前，說給我帶回那邊的花樣子呢，她半年不來，我也覺得少了點什麽似的。”
因為謝文韻回京了，周扶疏便讓下人加緊收拾房間。
可能是所有人都動起來了，也可能是周扶疏現在敏感了一些，總覺得四處都是在讨論謝文韻。
在下人口中的謝文韻，溫柔，賢惠，知書達理，平易近人。
這樣的讨論，幾乎是把謝文韻和顧家的親密關系攤開了擺在她的面前。
周扶疏心中有一點酸澀，快走幾步，躲開這些議論，回到房間。
回去之後就看到菱悅拿着一張拜帖面露為難。
“怎麽了”周扶疏一向知道屋漏偏風連夜雨的，人一旦有一件煩心事，那那些麻煩便接二連三不斷的都會趕來。
“夫人下帖子讓您回家一趟。”菱悅稱呼沈玉槿從來都是郡主，語氣也俏皮，帶着親昵，這聲沉悶的夫人顯然是她娘家的繼母，白氏。
“她叫我回去倒是稀奇事······”周扶疏念叨一句。
菱悅把那張拜帖送到周扶疏面前， “要不就回了吧，就說家中事忙，抽不開身，不過是被人議論兩句不孝順之類的，我們捂住耳朵不聽便也罷了。”
周扶疏好不容易從周家逃出來，菱悅不想周扶疏再和曾經沾上一星半點的關系，只想她開開心心地走未來的路。
“哎，你說文韻小姐這次回來，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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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扶疏還沒來得及說話，窗外就傳來了兩個小丫頭的閑言。
謝文韻謝文韻，這個家裏各處都是謝文韻。
周扶疏的頭都要大了，她只想有一個地方讓她安安靜靜的思考一番， “回去看看吧，許是有什麽事。”
菱悅臉色一苦， “真回去啊”
身體雖然已經去給周扶疏準備，嘴上還在誠實的表達自己的看法。
“你就問問二少爺呗，問一下不會死人的。”
周扶疏裝作不懂， “問什麽不過是回家看看，我朝重孝道，誰讓我命不好，生在周家呢，傳出什麽流言，郡主有一個刻薄寡恩的兒媳，顧家的臉面也不好看。”
這借口尋得冠冕堂皇，菱悅也說不出什麽來，只能默默叨叨的去收拾。
“回去之後，您心可得硬一點，不管她們說了什麽，都別答應，別一吓唬就什麽都認下了。”菱悅囑托了一句還不放心， “也別聽她們賣慘，白夫人最會這些小手段了。”
“她們跟我有什麽慘可賣的，在周家的時候，不是我最慘麽”周扶疏有點無奈的看着菱悅，總覺得菱悅看周家的人，跟看盤絲洞的妖精似的。
好像她一進周家，便會被剝皮抽筋，吞的連骨頭都不剩下了。
“總不能一輩子也不回去，先回去探一探也是好的，總比到時候被事情逼到眼前，無可奈何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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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扶疏一進周家的門，白氏就歡歡喜喜的迎上來， “扶疏，你回來了!”
她面上欣喜，好像周扶疏是她親生的，寵愛的小女兒似的。
周扶疏驚得脖子一慫，她何嘗有這樣的待遇，她回門那天，這倆人都要擺擺譜子，今兒突然這麽熱情，若說其中沒有怪異，任誰也不會相信的。
白氏完全無視周扶疏的怪異， “我和你爹可念叨你了，你這孩子，嫁出去就沒有音訊了，也不知回來看看，體諒體諒我們做父母的心情。”
她便是這一點好，作為侯夫人對外待人接物是不出錯的，也總能做好周要機的賢內助。
若說最開始她能被扶正，是沾了周扶月的光，能坐穩這個位置，和她本身的能力也脫不開。
周扶疏沒接話，她本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就算是到了顧家，被養的自信大方了些許，也不會白氏這樣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只能沉默。
“你這孩子，是不是還在怪你爹，哎，不養兒不知父母恩，當初你那件事不光彩，你爹也是氣急了才打你，如今都歡歡喜喜的自然是最好了。”
“你爹也時常後悔那時候下了這麽重的手，他是當爹的，不要先開口，你就給他一個臺階下，親父女哪有隔夜仇啊，你們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
白氏喋喋不休的為周要機說好話，周扶疏無話可說，她分不清白氏那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場面話，索性就和之前一樣，一概不聽到腦袋裏，左耳進右耳出，最後再支應一句， “知道了。”
白氏看着周扶疏這樣木讷的回答，不知道聽進去沒聽進去，心中暗罵一聲呆蠢，但是今時不比往日，只能再扯出一點虛僞的笑意，勉強接着敘說那些母女情深，家庭和諧。
周扶疏早就習慣把白氏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兩個人一路走進正廳，果然看到周要機在主位高高在上的坐着。
“回來了”周要機擡起一只眼睛打量了一下周扶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你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心裏早就沒我這個爹了呢!”
“哎呦，孩子這不是回來麽不回來你要念叨，現在回來了又這樣。”白氏像是一個尋常的母親一樣打圓場，周要機聽過之後冷哼一聲到底沒再說什麽。
若不是周扶疏深陷這臺大戲裏，她也要被迷惑了，覺得周要機是面硬心軟的父親，白氏是溫柔賢惠的母親。
她是那個常常在外，被牽挂的孩子。
“開始爹，不是你叫我回來的麽”周扶疏慣是不會看場面的，她不知道周要機把她叫回來，還鬧這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麽。
好不容易被白氏安撫下去的情緒又緊張起來，周要機沒能擺起父親的譜子，心頭一片火氣。
白氏看到周要機這個樣子便知道他是又要開罵了，想到今天的目的，便敢在周要機的前面開口，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叫你回來還不是惦記你。”
“老爺你別生氣，扶疏就是這樣，赤子之心，說話直接了點。”
周扶疏坐在底下，看着上面的這兩個人。
周要機還在等着周扶疏問候他，等了半晌，沒人說話，只能清清嗓子掩飾尴尬， “你在顧家，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周扶疏一板一眼的回答他，多說還會引出許多話來，周扶疏喜歡這樣和周要機說話，很快就能說完。她今天回來是想找個清淨地方躲躲，還是想要周要機快些說完話，放她回她的小院子，去看那棵大桃花樹。
“嗯。”周要機知應一聲，聽着有點敷衍， “我記得你出嫁的時候帶走了兩個首飾的鋪子，一會把賬本交給你娘，讓她幫忙打理。”
周扶疏在心裏一字一句的跟着重複了周要機的話，這些天她已經親手把她的嫁妝打理過一遍了，裏面大多是她娘親的嫁妝，周家又額外陪送一些金銀家具。
“是我娘就給我那兩個鋪子麽”周扶疏問的時候沒有過多的想法，只是和周要機确認一下，那兩個鋪子她是有點印象的，畢竟屬那兩個鋪子最賺錢了。
周要機卻像是被扯破了面子似的， “你這是什麽話，還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爹!”
“我可是你爹，難道還能侵吞你的東西不成，這兩個鋪子，還不是周家出去的，最開始是你娘帶過來的不錯，但是也是咱們家兢兢業業打理這麽多年，若不是這些年的打理，不是背靠着周家，這鋪子早就黃了，輪到你在這裏跟我推三阻四的!”
周扶疏想說那兩個都是百年的老鋪子了，之前八十年沒沾上周家的邊開的也好好的。
但是看周要機面色鐵青，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氣昏過去，周扶疏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白氏見狀趕緊打圓場， “扶疏，真不是爹娘觊觎你的嫁妝，實在是這本來是家裏的東西，跟家裏的關系密切，一下子切割不開。”
“咱們都是一家子，爹娘才敢厚着臉皮跟你開口的，肯定也不白拿你的，我的嫁妝裏在城郊有兩個莊子，同你換，行不行”
白氏原本是五品官家的庶女，又是做妾，陪嫁的東西實在不值一提，這樣子說是換，其實和白拿也差不多。
菱悅站在周扶疏的身後，看她不說話，生怕她聽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急的就要出聲提醒。
若是沒出嫁的時候，周扶疏沒準已經被唬住了，兩個莊子換兩個鋪子，聽着大差不差的，又是長輩懇求，但是她也是打理過賬本的人了。
知道那兩個鋪子是多賺錢，若是家中不鋪張，這兩個鋪子一個月的進項，足夠一個小官員一家一年的花用了，現在自然不會被這樣幾句話唬住。
“還是算了，那是娘親你的嫁妝，我帶走了，傳出去也不好聽。”
白氏一愣，納罕周扶疏這麽突然就明白起來了，她幾時聽這個繼女說過這樣的場面話， “你可是覺得吃虧了，我那兩個莊子是稍微差了些，算是娘求你，行不行”
白氏說着便拿出帕子，似真似假的抹起了眼淚。
“算是娘親求你了，我知道我們不親近，你權當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行不行”白氏說到周扶月，話語裏面的哭腔，倒是真有了人幾分真情實感， “你姐姐最疼你了，當初是你和你姐夫定親的，你嫌棄他身體不好，又哭又鬧的不肯嫁過去，姐姐才替你嫁到山西去。”
“那麽遠，我們母女分離，兩年沒有見過面啊!”白氏越說越動情，到最後竟然真的真情實感的哭了起來。
“我沒有又哭又鬧的不肯嫁。”之前他們也會這麽說，周扶疏試圖解釋過，每次解釋都會引起他們的怒火，好像周扶疏辯解了就是狼心狗肺，不知感恩。
而且這确實承了姐姐的恩情，久而久之周扶疏就不說了。
但是今天周扶疏還是想最後提醒她們一次。
周要機果然勃然大怒，氣的臉通紅，胸口起起伏伏，最後也沒罵出聲來，平時罵的最兇的白氏也只是哭的更兇了。
不停地重複着， “我可憐的月兒啊，我的月兒。”
聽得周扶疏心裏一陣煩亂，白氏恰如其時的開口， “不管當初的事怎麽着了，她總歸是替你嫁到山西去，今兒算我求你，算我用扶月的名義求求你，行不行”
“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這些年都入不敷出的，你帶着大把的嫁妝嫁出去了腰杆子當然硬，把咱家都掏空了。娘家沒本事，我的月兒怎麽辦，你沒出嫁的妹妹們怎麽辦”
“咱們都是一家人，你也就當可憐可憐我們!”
這幾句說的周扶疏臉上也有了一點動容。
菱悅在身後一看，便知道要壞事，趕緊推了一下周扶疏的肩膀。
周扶疏猛地就緩過來勁兒，想起顧懷珏來了。
在顧家的這些日子，顧懷珏一直在強調的事情只有一件，不要被欺負。
她将面上的神情一斂， “那恐怕不行···那是我娘的嫁妝，本也不是周家的東西，傳給我是天經地義的事，跟姐姐沒關系，跟我弟弟妹妹們更沒關系，再者說，姐姐出嫁的時候，那麽多臺嫁妝有多少是我娘的嫁妝裏出的，我已經不打算追究，但您心裏有數，您大可不必如此。”
白氏的哭聲一頓，似是不敢相信聽到了這樣冷酷的回答。
周扶疏接着說， “咱們家的支出這些年也都是靠着我娘親的嫁妝支撐下來的，我娘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一下子離開了我娘的鋪子，家裏一時不适應也是有的，但是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上次回門，帶回來的珍寶，變賣了，也夠咱們家活五年的。”
白氏已經說不出話，她疑心最周扶疏是被什麽怨鬼附了身，要不本來呆呆笨笨的人，怎麽突然這樣條理清晰，還對管家之事這樣明白。
周要機聽到這裏，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了，将一邊的茶盞掃落在地， “孽女，無緣無故變賣家産，讓外人怎麽看我們周家。”
“那就要看父親覺得變賣幾個擺件丢臉還是侵吞出嫁女兒的嫁妝丢臉了。”
上次在這個正廳，周扶疏幾乎要被打死，那時候是魚死網破，周扶疏拿性命拿未來，向着周要機宣洩一點小小不滿。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是周扶疏第一次正正經經的反抗，平等的反抗，她将自己想說的話全部說出來，發現，
哦，原本那樣強權的父親，竟然也不過如此。
周要機被怼的說不出話來，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點失控，只能攤在椅子上，不停的重複， “孽女!”
“我可是你爹!”
來來回回也沒個新花樣。
周扶疏想起上次沈玉槿的教導，到底是緩了緩語氣， “我也知道家中的難處，不如這樣，我手上還有兩千兩的銀子，過些天給送回來，先用着。”
聽到這話，白氏的面色才緩和些，周要機咬着牙想罵一句， “你是不是在打發叫花子。”但是想起家中的現實還是沒說話，屈辱的歪開了頭，不說話。
周扶疏見狀也是微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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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菱悅還在啧啧稱奇， “這一趟回去的真值，這解氣啊!”
“哎，小姐你看沒看，老爺那個臉色，哎呦，跟吃了大蟲子似的，一句也說不出!”菱悅又回憶一下了周要機和白氏的面色，美滋滋的， “小姐你今天就跟女戰神似的。”
“我也知道家中的難處，不如這樣，我手上還有兩千兩的銀子，過些天給送回來，先用着。”菱悅裝作周扶疏的語氣， “輕描淡寫，但是真有力氣啊，啧，這是不是就是打臉!”
周扶疏想的到沒有那麽多，她當時就是想着窮寇莫追，誰知道那麽氣人。
但是回去這一趟，确實也讓周扶疏将之前的煩心事暫時忘了。
她現在胸口脹脹的，滿心的歡喜，原來父親并不是那樣的不可戰勝!
周扶疏迫切的想把這一切分享出去。
分享給那個教導她勇敢反抗，告訴她不能受欺負，承諾為她撐腰的人。
告訴顧懷珏。
周扶疏被這種情緒推着，迫切的想見到顧懷珏。
她能想象到顧懷珏聽到這些的時候，應該會先替她開心，然後是欣慰，誇贊她。
這一路的車程很快，一進顧家，周扶疏就去尋顧懷珏。
可是見了面才發現顧懷珏不是孤身一人。
還有顧懷袖和一位不認識的小姐。
顧懷袖見到周扶疏也很是興奮， “嫂嫂你回來了，快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文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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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點錯了，這是明天的。這是11號的!我想加入存稿箱，沒想到點成直接發表了，
這是明天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