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日宜出門
今日宜出門
将将入夜,周扶疏剛想睡下,但是心中還是不安寧,胸口砰砰砰的跳,好像是有什麽壞事要發生,她不擅長于人際,今日之事,她思來想去還是覺的有些奇怪, “菱悅!”
“怎麽了,小姐”
“今天扶嬌的态度有些奇怪,我心裏不安生,明天扶嬌搬到隔壁去你幫一把。”周扶疏撫了撫胸口,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菱悅恨鐵不成鋼的說, “我的好小姐,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好好地來找您做什麽我看您快找個機會讓她回去吧!”她平等的厭惡所有周家的人,讨厭所有讓周扶疏和之前的人生有聯系的人和事。
“她的情況你也知道,再等兩天吧······”周扶疏的話音還未落,外面突然就喧鬧。
燈光大亮,透進房間的琉璃窗裏折出一點令人心醉的光暈。
周扶疏無暇欣賞這個美景,連忙下床,披了一件外衣就出門查看。
“今天的事,都不許說出去。”顧懷珏站在書房門口厲聲警告。
周扶嬌領口淩亂,摔在地上正嘤嘤的哭。
許是看到周扶疏出來了,顧懷珏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回了書房。
菱悅趕緊把聽到動靜出門查看的下人都驅散了。
周扶疏走到周扶嬌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見她衣裝雖然看起來亂,但是其實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 “你跟我來。”
周扶嬌艱難的站起身,被捉奸一樣的羞窘讓她四肢都發軟,尤其是面對她最為愧疚的二姐姐,這種愧疚,幾乎讓她羞憤欲死。
她沉默着,跟着周扶疏回了房間,一如白天一般,垂着手在下面站着,好像是受審的犯人。
“為什麽”周扶疏問她, “我以為,如果咱們姐妹中選一個人最不願意做妾,那一定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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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扶嬌的生母出生青樓,不太光彩,因為這樣的生母,周扶嬌沒少被議論,下人不過是背着人說,可是周扶萱會當面說。
周扶月在家中的地位是獨一份的,周扶疏到底是原配嫡出,還是姐姐,周扶萱敢欺負的從頭到尾都只有周扶嬌一個。
她們年紀相仿,周扶嬌又生的格外漂亮。
周扶萱不開心的時候,說她“以後也是要去做妾的。” “從生母那裏不知道學了什麽好手段。” “一點大家小姐的樣子都沒有,天生便是做妾的好苗子。”
因為着這個,周扶疏便覺得周扶嬌但凡有點心氣兒,選一個窮酸舉子做正妻,也不會做妾的,那些奇怪的疑點她不是沒看見,只是覺得不可能強行壓下了。
周扶嬌聽過之後,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哭的更大聲了,她跪在地上,膝行到周扶疏的面前, “對不起,二姐姐,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她抱着周扶疏哭,哭的說不出話,像是要把一輩子的淚全都哭盡了,但是現在周扶疏也沒有多餘的善心能夠施舍給周扶嬌,所以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她哭。
過了一會,周扶嬌的哭聲漸停了,她也安穩了些,所以能和周扶疏正常說話了。
“之前,我們去看花燈,姐姐你走了之後,爹不知道為什麽就特別高興,讓我和三姐出去玩,我不知道怎麽就被林員外看上了,前兩天,林員外打聽到咱們家缺錢,帶了大筆的聘彩來提親,爹把我對給他了。”周扶嬌甚至沒有說許,沒有說嫁,說的是對,林員外拿着大筆的錢財,要把她帶走,和賣有什麽區別。
周扶疏安靜的聽着,沒聽出端倪,倒是身邊的菱悅驚呼一聲, “林員外他不是都快五十了麽!”
周扶嬌聽完扯扯嘴角,算是認同了菱悅的話, “姐姐,我實在沒有辦法了,他的前兩位夫人都是被他打死的,我不能死,我得活着,我還要找我姨娘呢。”
周扶嬌說完之後,吐出一口濁氣,這些壓在她心上太久了,她太怕了,在顧家的每一天,她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她怕這事不成,她就要嫁給林員外,也怕這件事真成了,她就成了周扶萱口中的下賤胚子。現在說出來,反而像是卸下了擔子,心中安穩許多。
“二姐姐,你是不是得送我回去了”
周扶疏突然覺得開口真難,良久才應了一聲, “嗯,你鬧出這種事,我得送你回去了。”
“沒關系,二姐姐,你別難過,這事是我對不起你,你好不容易安穩的人生,差點被我毀了。”周扶嬌的聲音平穩,細聽還是有點顫抖。
周扶疏斂下眉目, “你該同我說的。”
“同二姐姐說又有什麽用,如今世道,女子生如浮萍鳥雀,總要找個可以依靠的地方才能生存,他是我們的爹,捏着我們的戶籍與生殺,告訴姐姐,也不過是多一個人陪我憂愁罷了。”周扶嬌在周扶疏的印象中總是沉默的,這是她第一次說出這麽長段的話,來剖白自己的內心。
“要怪,就怪這世道,怪我運氣并不好吧。”
周扶疏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麽了,只是低低說了一聲, “對不起。”
“姐姐沒有對不起我,害了我的人,也不是你,二姐姐,我先回了,明天一早,我就得回家了吧。”周扶嬌說完之後不顧周扶疏的挽留強行站起身。
走到門口,突然回頭說了一句, “二姐姐,我的一生便是如此了,你可得開心,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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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妹妹鬧出這樣的事情,周扶疏總要給一個交代,她看着書房的門,這扇薄薄的木門重逾千金。
推開之後,她要因為周扶嬌的事道歉,然後提出把周扶嬌送回去。
送回到那個和她曾經經歷一樣的死路上面去,周扶疏知道,周扶嬌經歷的一切不是她的錯,但是讓她能夠面不改色的推開這扇門,送周扶嬌去死,她也做不到這樣平靜。
她糾結着,站在門口,其實沒有想些什麽。只是知道這門必須推開,又糾結着想要拖延,便這樣自己和自己僵持着。
周扶疏幾乎要說服自己先回去,一個時辰之後再來了,書房的門突然打開,門內露出了顧懷珏那張無甚表情的臉。
“怎麽不進來”
既然已經見了面,這件事便是避無可避,周扶疏跟着顧懷珏進了書房。
兩個人剛剛坐好,周扶疏就沉悶着開口, “我讓她把東西收拾收拾,晚上便把她送回去······”無論如何,這話都是要說的。
“嗯。”顧懷珏應了一聲。
“對不起······”
“別難過······”
顧懷珏和周扶疏同時開口,前者是周扶疏,她不想給顧懷珏添麻煩,所以抱歉。
後者是顧懷珏, “有什麽對不起的,你又沒有錯,你是受害者。”
“今日若是換個別的男人,也許就上鈎了,到時候你怎麽辦”
周扶疏神色有些動容, “她···周要機要把她嫁給林員外做繼室。”回想起這件事她就覺得惡心,甚至不願意再稱呼周要機為父親。
“林員外”一個五品的小官,甚至都不能在顧懷珏的心裏留下印象。
“是戶部的員外郎,不是科舉入仕,本來是北邊的大富商,捐了個官。”周扶疏頓了頓, “周要機應該是看中了聘彩,那人年近五十,又好美色······周家本來就是靠着我娘的嫁妝支撐,我出嫁的時候把錢都帶走了,回門帶的禮物也是杯水車薪,應該是為了這個,他才起了這個念頭······”
周扶疏說着,突然感嘆沈玉槿的聰慧,她在回門的時候交代她一定要帶上那些禮物,恐怕也是知道留有餘地的道理。
“你說的,不會是那個······”周扶疏這麽說,總算是讓他想起來了,顧懷珏甚至覺得說出他的行徑都髒了口舌,說到一半便住口,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其實我知道她來找我,是沒有辦法了,她娘親是青樓出身,本就造人輕視,連帶着她也過不了什麽好日子,後來···後來···秦尚書···周要機便偷偷将她姨娘獻給了秦尚書···她在周家的處境就更為難了。”周扶疏頓了一下, “三皇子倒臺之後,秦尚書也判了流放,她姨娘也跟着不知所蹤了。”
周扶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她只是覺得胸中苦悶,要把這一切說出來。
“她沒有母家親眷,也沒有閨中密友,出了周家,應該是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周扶疏還在描述,她的描述已經盡量客觀了,但是還是不可避免的,從聲音之中露出一點顫抖。
“你想幫她。”顧懷珏看不清楚周扶疏的神情,她垂着頭說話,但是他透過周扶疏輕顫的聲音還是聽出來。
周扶疏一頓,她知道為什麽她這樣糾結和難過了。
物傷其類,她透過周扶嬌的苦難,看到是的那個當初失去生母無人庇護,被生父當成物品的自己。
“也許吧,但我也幫不上什麽······”
顧懷珏揉了一下周扶疏的發頂,希望能夠給她一點安撫。
第一次真正的理解周扶疏,為什麽喜歡道歉,為什麽對下人的疏忽不置一詞,為什麽總是沉默的。
她的人已經離開了周家,離開了她痛苦的根源。
但是靈魂還留在那個偏遠的,不受重視的院子。
還是那個無能為力的,弱小的,周扶疏。
“扶疏,擡起頭,往前看,你已經離開了那個小院,你能做的事,真的很多。”顧懷珏輕聲說, “你是顧家的少夫人了。”
“我是顧家的少夫人了······”周扶疏跟着重複了一句,說完突然笑了, “謝謝你,我們該······”
周扶疏話說到一半,菱悅突然撞開書房的門, “小姐,不好了!四小姐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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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們,我知道你們可能有的人覺得周扶嬌值得拯救,有的人覺得不值得,但是咱們大矛盾不能放下,這個故事裏,最讨厭,最惡心的還是周要機,他是萬惡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