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十二
顧森開車先送醉醺醺的範朝陽回家，一路忍受着他酒氣熏天的數落。
直到範朝陽冷不丁問了句，“等等，你倆做安全措施了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別給我搞出人命來！”
顧森瞪眼，哪怕不為自己，為了邵詠的名譽他也得申辯一句，“我們沒到那個地步。”
“那是因為我開門進來了，我要是沒進來呢？你倆不就到那個地步了？”範朝陽氣急敗壞。
顧森順着他的話遐想了一番，居然覺得很遺憾，于是嫌棄地回他，“那你幹嘛過來？”
“我……我打擾你春宵一刻了，我真該死，對不起！”範朝陽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天呢……現在的藝人真是太難帶了……”
…………
而邵詠那邊，顧森雖然拉着胡言亂語的範朝陽走了，但她的心裏依舊久久不能平靜。她不安得甚至要咬手指了，在客廳裏來回踱步，琢磨着該不該給顧森打個電話，把事兒再說說清楚。
可，接通之後要說什麽呢？顧森的目的已經赤~裸裸地端上臺面了。
況且在他公演前的關鍵時刻，邵詠覺得，着實不該讓一通不愉快的電話打擾他的休息。
思來想後，她決定暫時按下不表。
………………
隔天上午，邵詠留在家中與方編輯視頻，溝通了不少文稿細節，直到下午才匆匆趕往話劇院看排練。一衆演員們正在打磨細節，範朝陽則喋喋不休地囑咐他們注意安全，調節心境，務必保證以最完美的狀态開啓公演。
顧森聽得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往臺下的邵詠瞟。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時間，他見邵詠走開了，便熟門熟路地找去化妝間，她果然正窩在那兒寫稿。
四目相對之際，顧森果斷關了門，而邵詠則警惕地縮了縮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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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森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身邊，毫不掩飾地看着她，“……我心情不好。”
邵詠眉頭微蹙，“……你是來找我道歉的嗎？為了昨晚的事情？”
“不，”豈料顧森斷然否認，還發揮演技，露出一抹邪魔狷狂的笑意，“我心情不好，是氣範朝陽昨晚打擾了我們。”
“你……你……”邵詠驀地咬牙切齒，臉上是一副想要破口大罵，卻又硬生生吞回去的憋屈勁兒。
顧森于是哈哈大笑，他沒猜錯，完全沒猜錯：自從昨晚邵詠忍下了他的肆無忌憚後，他的腦子裏就冒出一個讓人瘋狂的念頭——既然邵詠顧忌他公演期間的狀态，那是不是意味着，在這段時間裏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光是這麽想，他就已經覺得腦袋充血，于是在言語上繼續逗弄她，“如果昨晚範朝陽沒開門進來的話，小詠，我們是不是已經……”
“顧森！”邵詠受不了了，因為顧森正一臉魅惑地看着她，她不得不板起臉來武裝自己，“就快公演了，你能不能稍微……稍微清心寡欲一些，不要總想着些有的沒的！”
顧森挑眉，索性直白道，“所以在公演期間，你不敢惹我？”
邵詠瞪着他，沒有說話。
顧森再接再厲，“所以在公演期間，你會一直乖乖聽話？”
“顧森，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和你的合作只剩下最後三天了。确切地說，是兩天半！”
“我沒忘，可是我有你的電話，微信，住址。我有腿還有車，我可以去找你。”
“不需要！”
“小詠，我們重新開始，從普通朋友做起……”
“普通朋友？請問昨晚你的所作所為，是普通朋友之間能做的嗎？你對你的朋友們都這樣嗎？”邵詠氣得臉通紅。
“可你後來也沒反抗，不是嗎？”
“顧森，那是因為你威脅我！我如果讓你受傷了，我怎麽向話劇院和出版社交代！”
“實話實說呗，說我對你耍流氓，你是正當防衛。”
“哦哦，那不就等于把你的禽獸行為昭告天下了嗎？”
“我願意昭告天下……”顧森說着，捉住邵詠揮舞的小拳頭，“小詠，我願意昭告天下。事實上，我已經毫不猶豫地告訴範朝陽了，不是嗎？我昨晚送他回去，可被他數落了一路呢。”
邵詠只覺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她幾乎要溺死在顧森深沉的眼神裏了。她眼眶一熱，趕緊別過頭去，“……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顧森的聲音好溫柔，溫柔得邵詠心慌意亂。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變了？”邵詠喃喃着，“兩年前你明明不願意的，為什麽現在又願意了？顧森，你是在耍我嗎？”
顧森嘆了口氣，吻了吻她緊緊攥着的拳頭，“小詠，我……”
他話還沒說完，化妝室的門開了——顧森真恨化妝室居然沒裝門鎖，而大大咧咧走進來的範朝陽一愣，頓時一副長了針眼的表情，大口喘氣兒道，“你，你們怎麽又……又……”
顧森這才放開了邵詠的手，“休息時間結束了？”
範朝陽虛脫般地點了點頭。
“那我先去了。”他這句話是對邵詠說的。
顧森大步流星地去了，而範朝陽悶頭跟在他身後，卻又忽然折返回來，着實吓到了正在發呆的邵詠。
他有些窘迫，說得結結巴巴，“邵小姐，那啥，就我和顧森溝通過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邵詠下意識道，“半年，我知道！”
“知道就好！”範朝陽松口氣地點點頭，出去了。
邵詠這才察覺出不對味兒，連忙朝他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然而範朝陽已經麻利兒地跑遠了。
……………………
邵詠恍然覺得，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她離開顧森已經兩年了。而又一眨眼，她與顧森的貼身采訪也只剩下最後兩天了。
第九天早上，邵詠抽空去辦了件大事兒。這段日子她陸續有上網投簡歷，但并沒找到合适的工作。倒是星星出版社有了編輯空缺，方卉敏忙不疊地就通知了邵詠。
邵詠便做足準備地去了，面試很順利，結束後方編輯還說，“我和人事關系不錯，等會兒給你敲敲邊鼓，你就回家等好消息吧！”
邵詠于是感激地頻頻點頭——她從高中時就混跡于出版社了，且編輯工作正合她心意。從出版社大樓出來後，她路過一家咖啡店，排隊買咖啡時，一個衣着光鮮，妝容精致的女子頻頻瞥她。邵詠注意到了，竟也覺得她有幾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買了咖啡，在吧臺等候時，邵詠陡然記起了，“……你是陸子琪？”
陸子琪眨着濃黑的眼睛，“好久不見了邵詠。我本以為你不想和我打招呼呢，看來是沒認出我呀。”
陸子琪是大學話劇社團的社長，那時的她清湯挂面一臉青春，而現在打扮得成熟靓麗多了。
許久未見，兩人都聊得有些感懷。陸子琪就職于附近的一家傳媒公司，她問起邵詠，邵詠苦笑，“前陣子剛丢了工作，這不，今天是來面試的。”
“我記得你是個業餘作家呢。”陸子琪道。
“現在也在寫，但寫作畢竟不能當飯吃。”
“哎，現在在寫什麽？出版之後我買一本捧捧場。”
“啊……我在幫顧森寫個人傳記。”
“顧森？”陸子琪一愣，“……是話劇團那個顧森嗎？”
“對。”
“……他最近好像的确挺火，我同事就很關注他。”陸子琪低頭笑了笑，聽她的口氣，現在似乎已經不關注話劇圈的事情了。
“他之前上了檔綜藝，現在參演了《暗夜中的眼睛》。”邵詠徐徐說着，但涉及話劇團的話題對陸子琪而言會不會太敏感了，于是她立刻岔開話題，東拉西扯了好一番。
兩人的咖啡好了，于是一人握一杯地走出咖啡店。正好同路，又聊了一陣。
陸子琪忽而抿嘴一笑，“邵詠，你真是個好人。”
“嗯？”
“你是不是怕我想起不開心的往事，才故意岔開話題的？”
邵詠眨眨眼，不說話。
陸子琪擺擺手，“無妨，都已經過去快有三年了吧。”她喝一口冰美式，整個人似乎都冷了下來，“不過邵詠，我真佩服你，你居然還願意為顧森工作。”
“啊……”邵詠一怔。
陸子琪意味深長地瞥她一眼，“不用對我裝傻。那時我和穆賓搞在一起，你不也和顧森偷偷摸摸地來往嗎？”
“你怎麽知道的？”邵詠吓得脫口而出。
“我看見的呀，還不止一次。”陸子琪看着她的驚訝，覺得好笑，“記得第一次是我在話劇院附近的咖啡館等穆賓，忽然瞧見你也進來了。我因為心虛而不敢和你打招呼，就往角落裏躲了躲。我看見你在另一桌上等了許久，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我是偷偷摸摸來等穆賓的，那你是不是也在偷偷摸摸地等另一個人？”
邵詠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陸子琪繼續道，“那時穆賓是主演，所以收工更晚。我見你看了眼手機，興高采烈地出去了，我一時興起就跟着你，果然見你七拐八拐，最後偷偷上了顧森的車，還一上車就是一個熱吻。”
“我……”邵詠滿面通紅，說不出話來。
陸子琪卻讓她稍安勿躁，“你不必在意，兩年多前我沒說出去，連穆賓都沒告訴，現在更不會告訴任何人。只是我有點兒好奇，聽說我退出社團後，你也不再露面了，後來聽說你還莫名其妙換了手機號碼，之後也不曾聽說顧森公開女友……所以你和他是，掰了嗎？”
邵詠糾結片刻，點了點頭。
“我能問問為什麽嗎？當然，你可以不說。我只是好奇，不會告訴別人。畢竟那是你的隐私。”
邵詠信她，畢竟她已經保密了兩年多。
“……是因為穆賓那件事。”邵詠道。
“嗯？”
“因為穆賓那件事讓他後怕，所以他不願意公開和我的關系。”
“啊……”這回，輪到陸子琪錯愕萬分了。她沉默久久，才悶聲道，“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邵詠忙道。
“真是沒想到，當初我只是一時憤慨，想為自己讨個公道罷了……兜兜轉轉卻連累了你，我還渾然未知。”
“真的不是你的錯。”
盡管邵詠再三強調，但陸子琪的神色依舊漸漸萎靡。她忽而唐突地問了個問題，“……邵詠，你和顧森上過床嗎？”
邵詠臉色一變。但所幸陸子琪似乎并沒在等她的回答，而是自顧自說下去，“穆賓在認識我的第三天，就連哄帶騙地把我帶去賓館了……我那時還以為，他是真的喜歡我……所以當我得知，原來他同時周旋于三個女人，甚至其中一個還懷孕了時，我一下子就崩潰了……”
“……不開心的事情就別說了。”邵詠不知該如何寬慰，“都過去了，都忘了吧。”
“我也想忘啊，”陸子琪道，“那之後我強迫自己不再關注話劇圈的任何人和事——其實當初，我根本不是愛話劇，我不過是愛上他罷了……但已經兩年多了，偶爾夜深人靜時，我還是會想到他……不知道當年自己做得對不對，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
“穆賓他回話劇院了。”邵詠下意識地接口。
“哎，是嗎？”陸子琪大驚，“我以為他早就退團了。”
“他也要生活的，不過回來之後只能跑跑龍套和做後勤，但是生活也很穩定。這次《暗夜中的眼睛》也有他的份。”邵詠說着，又忙不疊道，“啊……我不是讓你去找他，我只是想說——一切真的都過去了，穆賓也好，你也好，都過上全新的生活了。”
“我明白。”陸子琪笑了笑，眉宇間又回歸那個靓麗的都市女郎，“我往這邊回公司。”
“我去地鐵站。”
“有緣再見。”陸子琪擺擺手，轉身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