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跟她說話的工夫，周聿深就已經從她手裏接過了輸液杆。
他的身子也跟着貼近過來，喻初薇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淡香水味，雖然很清淡，可散到空氣裏時，還是一下子就壓過了醫院裏的那些消毒水味。
在此刻。
在這異地，到處都是陌生人的醫院裏，被那股熟悉的味道包裹住時，喻初薇只覺着心裏瞬時就生出一股莫大的踏實感。
喻初薇擡頭望了過去，對上周聿深的眼睛: “去廁所。”
“走吧，我陪你去。”周聿深慢慢推着輸液杆。
喻初薇舉着左手，跟在他身邊，剛走出一兩步，她問他: “你怎麽突然跑過來了”
“很想過來陪着你，所以我就過來了。”周聿深輕描淡寫的回了他一句。
那個語氣清淡到，好像他就住在江城，出門就能到醫院來看她似的，一點都不費事的樣子。
“你坐飛機來的”
“沒，最早一趟航班要明天早上了，所以我就直接開車過來了。”
周聿深沒任何隐瞞，很坦白的告訴了她。
像是将他的心扉完全的敞開，讓她很直白的就感受到了，他對她的那份擔憂，以及牽挂。
喻初薇慢吞吞的朝前走着，她悶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幹嘛要突然跑過來，我輸個液就能出院了，又沒有什麽大問題。”
心裏什麽都懂，可她嘴上卻還是這麽別扭的說道。
可能是周聿深這一舉動，給出的愛意過于盛大，喻初薇竟有些受寵若驚了。
周聿深低垂着眼睫，怕撞到喻初薇，他一直低頭看着: “聽這意思，是不歡迎我過來”
喻初薇剛想要說什麽，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見從旁邊傳來了，剛才那個喝排骨粥的小姑娘的聲音: “媽媽，剛才這個小姐姐一直看我手裏的排骨粥，她好像也很想吃。”
“……”
喻初薇悶着頭，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的繼續朝前走去。
周聿深還低垂着眼睫，唇邊卻勾了笑，但他也沒提喝粥的事，怕喻初薇還有些尴尬。
走到女廁門口，周聿深停了下來， “自己一個人行嗎”
“不行也得行，不然你能跟我進去嗎”喻初薇嬌嗔道。
“我當然不能了。”周聿深回她， “但我可以幫你找個護士。”
“不要了，我自己可以，你在門口等我就行。”
說完，喻初薇就自個推着輸液杆，走進了廁所。
周聿深看着她走進去，他才轉身站到了一邊。
深夜的醫院還是很熱鬧，不斷有人從前面走過，周聿深沒在意，他站在那裏，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用地圖軟件搜了下附近的粥店。
看到這邊有一家二十四小時供應的粥店，他将地址截圖下來，就将手機又放回了口袋裏。
沒多久，喻初薇就從廁所裏走了出來。
周聿深走過去，幫她抓住了輸液杆，也順便望了一眼挂在上面的藥瓶: “這半瓶輸完，是不是得半個小時左右了”
“差不多吧。”喻初薇舉着左手說道。
閑聊的工夫裏，兩個人就又慢慢的走到了喻初薇的位置上。
安頓好她，周聿深跟她說道: “你在這裏等我，我給你買份粥去。”
“買粥”
“嗯。”周聿深微挑着眼尾的笑意，逗她， “不想喝。”
“不是。”喻初薇誠實道， “想喝，但是這麽晚了，你上哪兒買粥去啊”
“等着我就行，能給你買到。”
說完，周聿深就轉身朝着樓梯口那邊走了過去。
喻初薇望着他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件深棕色的呢子夾克，短款的那種，袖口那裏還有黑色的皮帶扣裝飾，從背後看過去時，他身材比例尤為的優越。
他大步朝着樓梯口那邊走過去，一路上有好幾個女生偷偷看了他好幾眼，他卻不在意，只是旁若無人的朝前走着。
喻初薇掏出手機，她單手左滑屏幕，調出相機，而後她又單手舉起來，錄下來周聿深離開的背影。
幾秒的視頻裏，只有他的背影，可依然讓人心動不已，難怪會有那麽多女生偷看他。
不過就算有再多的女生傾慕他，喻初薇也沒任何的威脅感，也覺得無所謂，因為。
他已經是她的了。
還給了她獨一無二的偏愛。
十分鐘後，周聿深拎着一份粥，走了回來。
“只買了一份嗎”
“買兩份的話，怕你喝不完。”
喻初薇抿了下嘴: “誰要喝兩份啊，我的意思是怎麽不給你也買一份。”
“我不餓。”周聿深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半夜的外面應該很冷，他凍得雙手通紅，但他卻不在意，坐下後，就從袋子裏拿出粥，掀開了蓋子: “我喂你吃”
“還是不要了，我自己吃就可以，不過你可以幫我端着，這樣你也能暖暖手了。”喻初薇關心道。
周聿深将粥放到并攏的膝蓋上，又從袋子裏拿出勺子，撕掉外面的包裝紙，他将勺子放到了粥裏: “沒事，坐一會兒就暖和了。”
說着話，他一手端着粥，一手用勺子舀起一勺粥，遞到了喻初薇的面前: “還是我喂你吧。”
“……”
雖然已是半夜，可輸液室這邊還是有很多人在，喻初薇到底還是假裝有些不好意思道: “這麽多人看着呢。”
“嗯，你又不在意。”周聿深淡淡道。
“……”
說的她臉皮多厚似的，但其實。
她确實不在意。
都已經餓到這個份上了，誰還能顧得了其他。
喻初薇微探頭，乖乖的吃掉了周聿深遞過來的那口粥，咽下去之後，她不禁贊嘆道: “好吃，粥裏的排骨肉煮的特別嫩滑。”
“那我給你找塊大的。”周聿深用勺子撈了一大塊排骨肉。
喻初薇大口吃掉那塊肉後，她跟周聿深說道: “你也嘗一口，特別好吃。”
周聿深微點頭，他就着塑料碗的邊緣，也跟着嘗了一口。
味道确實不錯。
他甚至都有些後悔沒多買一份了。
喝完粥，等喻初薇輸完液，周聿深就陪着她離開了醫院。
一起回到酒店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周聿深沒回他的房間，而是還陪着喻初薇。
他坐在床邊，幫她掖好了被角。
喻初薇瞪着兩只大眼睛，望着他: “你把我裹這麽嚴實，等下我還得起來去關門。”
“我離開的時候，可以幫你鎖門。”
“防盜鏈你又不能幫忙挂上。”
“也是。”周聿深唇邊染着淡淡的笑。
房間裏沒開燈，只有床頭櫃上亮着的臺燈光亮，殘缺的暗光裏，他唇邊的笑尤為的勾人。
喻初薇雙手抓着薄被子: “所以你晚上想留下來，跟我一起睡嗎”
“不要了，會耽誤你休息。”周聿深眼眸溫柔道， “雖然我很想，但是你生病了，我不忍心碰你。”
他剛才那個笑果然是在勾引人。
喻初薇悶聲嘀咕了一句: “那你不要勾引我，我怕我忍不住。”
周聿深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我什麽時候勾引你了，掖被角的時候嗎”
“不是。”喻初薇板着小臉很認真的說道， “你剛才沖我笑的時候。”
周聿深看着她那副可愛的模樣，忍不住伸手，用指尖點了下她的鼻頭: “行，那我不笑了，省得你忍不住撲到我身上。”
講完，周聿深站起了身，他接着道: “你睡吧，我也得回去了。”
喻初薇嗯了聲，她還躺在那裏，偏頭望着周聿深離開的背影。
昏暗的房間裏，情緒也跟着沉了底。
想到周聿深剛才聽到她在電話裏難受的樣子，他也會跟着難受，甚至擔心到連夜開車趕過來，就為了跟她見一面。
也為了想在她需要時陪在她身邊。
卻全然不顧及，在這深冬的夜裏奔向她的路途有多遙遠。
喻初薇禁不住鼻頭一酸，她從床上坐起身，望着周聿深将要走到門口的背影，輕輕喚了他一聲: “聿深。”
周聿深停下了腳步，他轉身，眼眸淡和的望着她: “嗯，怎麽了”
喻初薇微頓了下，想跟周聿深說一句我愛你，在此時此刻的氛圍裏，再合适不過了。
可那句話哽在喉嚨裏，卻怎麽也講不出來，到最後，她到底還是改口道: “沒什麽，就是想跟你說聲晚安。”
周聿深一邊的唇角微陷，笑意淺淺道: “晚安，你記得鎖好門。”
“嗯。”喻初薇下了床，她走到他身邊，也跟着叮囑了一句， “你也記得早點睡。”
周聿深擡手，長指撩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好，我記得。”
送走周聿深，房間裏就只剩下了喻初薇一個人。
她鎖好門，挂上安全鏈，就又走回了床邊。
海邊的城市，夜裏有些冷，不過已經來了暖氣，房間裏的溫度倒是很舒适，那一晚喻初薇睡得也很踏實。
第二天早上，周聿深陪她吃完早餐，就直接離開了江城。
一個星期之後，喻初薇結束在江城這邊的交流學習，也跟着離開，回到了浔城。
日子轉眼就到了十二月，月初時下了一場大雪，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場雪。
大雪落滿了整個浔城。
喻初薇如願跟周聿深牽手走在了雪地裏。
還跟他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累了就直接手牽着手躺在雪地上。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時間突然變得緩慢，冗長，像是困在了水晶球裏，即刻便是永遠。
喻初薇想，她的後半生大抵就是這個樣子了，跟周聿深相互陪伴一生，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在彼此相伴的每一分每一秒裏，在每一個轉瞬即逝的瞬間裏，去尋找永恒的意義。
那場雪徹底融化後，十二月也過去大半，這一年也沒剩下多少時日，過完聖誕節，沒過幾天就迎來了跨年日。
零點過後，新的一年如約而至。
這一年的農歷新年在二月份，過完春節，一個星期後就是情人節。
也是喻初薇跟周聿深複合後的第一個情人節。
頭天晚上，喻初薇在晚餐時問周聿深: “明天是情人節，你想好怎麽過嗎”
“嗯，我的安排是下班後吃一頓溫馨的情人餐，晚上再一起看你喜歡的愛情電影。”周聿深幫她盛了一碗紅蘿蔔排骨湯。
盛完，他将那碗排骨湯放到了她面前: “不過要是你對我的安排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重新再計劃。”
“沒事啊，我覺得還不錯。”喻初薇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湯，而後她又接着道， “反正明天是工作日，我們最近雜志社有些忙，請不了假，也沒辦法跟你出去過情人節，窩在家裏共度二人世界想想也不錯。”
說完，她悶頭喝起了面前的排骨湯。
周聿深沒再說話，只是偷偷看了她一眼，并沒有把看完電影之後的安排告知她。
他想到時給她一個驚喜。
次日，情人節。
喻初薇在雜志社一直忙到了傍晚，臨下班時，裴琪湊過來，問她: “怎麽樣，脫單後的第一個情人節，準備怎麽過呀”
裴琪只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并不清楚她跟周聿深之間的兜兜轉轉。
喻初薇也并不想說那麽多。
“我男朋友已經計劃好了，我只要人到他那裏就行。”
“哎喲，羨慕死了。”裴琪仿佛活吞了一顆大檸檬。
喻初薇收拾了下桌上的包包: “別羨慕，你的緣分也會來的，沒準還沒到明年的情人節，你就脫單呢。”
“希望吧，好了，不耽誤你約會了，我們明天見。”
“好，明天見。”
喻初薇背着包包，朝着電梯走去，剛走到門口，她就看到手機屏幕亮起，進來好幾條微信。
還以為是周聿深發給她的，可解鎖打開微信，才發現那幾條信息都是發小蘇曼玟發給她的。
——今天情人節，你跟周聿深計劃怎麽過呀
——聽說今天晚上酒店都是過節的。
——你倆如果也要去那種主題酒店過節的話，記得給我發幾張照片，讓我也見識一下裏面到底長什麽樣。
“……”
你們這些單身狗們到底是為什麽會這麽在意她怎麽過情人節啊喂!
喻初薇捧着手機，回了蘇曼玟一句:哪兒也不去，在家過。
回完，也沒等蘇曼玟再回複什麽，她收起手機，走進了電梯裏。
二月的晚冬，外面還有些冷，天氣預報說這幾日會有一場大雪，大概可能是今年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了。
乘坐地鐵，回到小洋樓，喻初薇透過落地窗，看到裏面暗着燈，她還以為周聿深還沒回來。
直到走進小洋樓，她在玄關那裏換鞋時，一擡眼，就看到了從餐廳那裏晃過來的搖曳的燭光。
“聿深”
“我在，過來餐廳這邊。”
喻初薇走了進去。
周聿深正在擺餐具，聽到喻初薇走了進來，他微擡眼，望了過去: “回來得剛好，我也剛剛都準備好。”
“辛苦你了。”喻初薇摘掉了肩上的包包。
看周聿深穿着一身正裝，她卻毛衣牛仔褲，跟這頓燭光晚餐也不太搭，于是她就提議道: “我上樓換件裙子吧，不然跟你好像不太搭。”
周聿深繞過餐桌，從旁邊的椅子上拎過一個紙袋，遞給了喻初薇: “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一條裙子，希望你會喜歡。”
喻初薇接過: “所以這是你給我準備的情人節禮物嗎”
“不算是。”
“什麽叫不算是”
周聿深眼底含着笑意: “等下你就知道了。”
看來他後面還有驚喜給她。
喻初薇也沒再多問，她拎着袋子，上了樓。
周聿深送給她的那條裙子，是一款黑色絲絨款的連衣裙，細吊帶，胸前褶邊，整條裙子的設計複古中又帶着些俏皮，很襯她。
喻初薇站在鏡子前，拎着裙擺轉了一圈，随着她擺動，黑色絲絨的裙擺在她腳踝處散開，仿佛浮在水面的黑色蓮花的花瓣。
她很喜歡這條裙子。
在鏡子前将頭發挽好，她走出衣帽間，朝着樓下走去。
樓梯剛下到一半，就看到周聿深走了過來，他牽起她的手，将她牽下了樓梯。
兩個人牽着手朝餐廳走過去，一同落座到了餐桌前。
窗外隆冬的夜清寒而冷寂，不開燈的房間裏，只剩下搖曳的燭光昏黃的光亮。
周聿深舉起面前的紅酒杯: “情人節快樂，希望我給你準備的這些，你會喜歡。”
喻初薇也跟着端起紅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杯: “喜歡，這條絲絨裙子我也很喜歡。”
“你穿上很美。”
“那是因為我長得美。”
周聿深唇邊勾笑，他輕輕抿了一小口紅酒，點頭表示贊同: “怎麽說也是我挑的女朋友，當然哪裏都好。”
喻初薇跟着抿了一小口紅酒，而後她将紅酒杯放到了一邊: “行，你眼光最好。”
說完，她拿起面前的刀叉，切下一小塊牛肉放到了嘴裏。
注意到旁邊一道菜還沒揭開上面的餐盤蓋，看起來很像晚餐過後的甜食，可直到晚餐結束時，周聿深都沒揭開蓋子。
喻初薇轉而猜想也可能只是擺在那裏的空盤子，她沒再過多注意。
“等下我們要一起看什麽電影”晚餐結束後，喻初薇問道。
周聿深将手上的餐巾放到一邊，他轉而拿起了桌上的遙控器: “在看電影之前，我跟你一起看一段錄像。”
“錄像”
“嗯。”周聿深單肘撐桌，點開遙控器的開關時，他也跟着偏頭朝左邊示意了下。
喻初薇好奇的望了過去。
投影儀剛一啓動，那邊投屏上就出現了畫面。
是之前的跟周聿深一起走過的雪地。
“你在拍什麽呀”
“在拍你。”
視頻裏喻初薇躺在雪地上，用手臂不停劃着雪，像個笨拙的小企鵝。
沒想到周聿深會把這個畫面拍下來。
整個視頻裏看不到周聿深的身影，但很快就又聽見了他低啞的聲音響起: “喻初薇。”
“幹什麽”
“你願意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喻初薇還躺在雪地上，拍打着雪，像個小孩子: “願意，一百個願意。”
“喻初薇。”
“又幹嘛”
“那你願意——”
畫面在這裏戛然而止，到底是沒能聽到視頻裏周聿深後面的話。
喻初薇偏頭望向對面的周聿深，剛想要問他視頻裏他後面說了什麽，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了眼前令她意外的一幕。
周聿深單手拎起了那個整個晚上都沒揭開的餐盤蓋，原來裏面放的不是甜食，而是一個精致絲絨戒指盒。
喻初薇已經隐隐猜到接下來的事了，她身子突然一僵，莫名的緊張了起來，視線從戒指盒移開，她擡眸又望向了周聿深，跟他的視線相對上，她卻沒說話。
周聿深打開了戒指盒，他雙手捧着，微擡眼皮，也望向了對面的喻初薇。
窗外的冬夜萬籁俱靜，整個世界安靜的仿佛只剩下他跟她兩個人。
房間裏的燭光搖曳，斑駁的光亮晃過周聿深的臉龐，那雙清冷的眉眼，卻在此刻染上無盡的溫柔，眼中也只有喻初薇一個人。
沉默須臾，周聿深終于開了口，将視頻裏那句未完成的話，當面講給了她聽。
也将那天在雪地裏，喻初薇想要跟他永遠在一起的心願，落到了現實裏。
在這個情人節的晚上，他真摯的問她: “願意嫁給我嗎”
————————
祝大家新年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