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桂花糯米藕
第4章 桂花糯米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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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昭穗寫了封家書。
她穿越前也學過書法，但沒多久便半途而廢了。故而半年前她跟着府中的教書先生習字時，水平其實與原主不相上下。換句話說……都很醜。
保險起見，她還說自己從假山摔下時不慎扭到了手腕，寫字沒有力氣。是以就算聞昭穗的字與之前醜的略有不同，也沒有人懷疑這具身體已經換了個芯。畢竟原主就沒練過幾張字。
經過半年的練習，聞昭穗已經能讓別人看出自己寫的是什麽字了。
她在信中說了自己向太後與皇上請安的事，日子一切安好，讓爹娘不必擔憂。
昨日下午她又去了崇政殿向皇帝謝恩，客套幾句走個過場。皇上看起來比她想象的要年輕些，許是久居上位，言語間不經意透出幾分威壓。末了還提起讓她下月便去外朝的弘文館聽學，和皇子皇女們一起。
上學？聞昭穗感到一絲無奈。想她好不容易完成了十幾年的教育歷程，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還不得不和一堆頂級官二代一個班。
據半夏說，這其中還有人和幼時的原主有些……矛盾。
聞昭穗無奈中又添上一絲絲頭疼。
“郡主，您的蜜藕應是炖好了。”素馨放輕腳步，走到書案旁。
“太好了！”聞昭穗覺得這句話是她這兩日來聽過最好的消息。
她将毛筆在瓷筆洗涮了涮，随手擱在山形筆架上。起身洗了個手便朝小廚房去，步子輕盈。
尚食局昨日送來了新鮮蓮藕，說是餘杭第一批成熟的，剛從水路運到洛邑。
四月末就能吃到蓮藕，住宮裏也就這點好處了吧。
有些想吃甜的，她當即決定做個桂花糯米藕。
糯米泡了一整夜又加了紅糖入味，今日一早她就将迫不及待塞滿糯米的蓮藕放入砂鍋，小火慢慢煨着。
總共炖了快兩個時辰，聞昭穗中間還去了幾趟給糯米藕翻面。
小廚房，空氣中充滿紅糖甜滋滋的氣息。
聞昭穗掀開砂鍋蓋子，甜香味頓時飄散，是幸福的味道。枸杞和紅棗浮在濃稠蜜汁上，中間的糯米藕被紅糖均勻地浸入，色澤誘人。
“郡主做的藕好香啊。”方才一直看着砂鍋的小宮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之前也見過其他禦廚做蜜汁糯米藕，但是都沒有長寧郡主這回做的好看。
“一會兒還要更香呢。”聞昭穗撈出蜜藕，稍微晾涼後切成厚片。蓮藕已被炖得粉糯，所以切的時候不需要太大力氣，還會拉出絲來。
不到一刻鐘，紅糖糯米藕便一片挨着一片擺在了盤中，聞昭穗盛了勺鍋中的紅糖漿淋上。深色藕片的小孔被裹着蜜糖的糯米填滿，幾顆枸杞紅棗落在上面。
“來了，我的點睛之筆。”她嘴角上揚，拿出了自己一路帶到宮裏來的桂花蜜，澆上少許。紅糖的醇香頓時與桂花的清香摻雜混合，三秋桂子，沁人心脾。
聞昭穗率先夾了幾片到小碟中，随即招呼剩下人開吃。
“郡主，這、這恐怕不合禮數！”小宮女臉色一白，慌忙擺手。她被調撥到清居殿前，便聽聞長寧郡主不好伺候，所以謹小慎微不敢出半點差錯，生怕惹了主子不快。
現在就算郡主張口，她也不敢啊！膳房奴婢怎麽能和主子同吃東西？更何況……這還是主子親手做的，簡直是逾越。
“我有這麽可怕嘛？”聞昭穗吃完一片，嘴巴微微撅起，放下竹箸，“你是叫蘭慧吧，我問你，在這清居殿是誰說了算？”
“自然是郡主。”蘭慧小心翼翼道。
聞昭穗聲音不辨喜怒，小廚房的其他宮女內侍屏息垂目，這下好了，蘭慧惹郡主不高興了。只希望郡主不要牽連到他們。
卻見聞昭穗将盤子朝蘭慧幾人推了推，溫聲道：“那還不聽我話，剛做出來的趕快趁熱吃了。”
“奴婢（才）謝郡主賜膳。”衆人長舒一口氣，心情複雜。
聞昭穗毫不見外地坐在小廚房的圓凳上，手裏捧着小碟，慢條斯理繼續吃起來。
蘭慧咬了一口紅糖糯米藕，不由驚訝。
蓮藕煮的軟糯綿密，裏面包裹的糯米剛入嘴是軟的，咬起來卻還帶着點嚼勁。紅糖的醇厚、紅棗的清甜、枸杞的藥香，一絲絲浸入糯米藕中，咽下後還有桂花香味萦繞唇舌間。
她同時嘗到了盛夏的嫩藕與八月的金桂。
“味道如何？”聞昭穗問他們，眼眸晶晶亮亮。
“甜而不膩，好吃的很！奴才從沒吃過如此美味的點心。”一個內侍連碗中殘留的甜漿都喝了，大聲道。
有了這一出，衆人說話也大膽了些，開始和聞昭穗聊起宮廷糕點。一聽他們說這個，聞昭穗的興致可就來了。
宮中的糕點樣式果然不少，什麽蟹粉酥、廣寒糕、玉露團……
蘭慧站在一旁，看着裏面認真谛聽的郡主，心下突然生出不平之氣，郡主明明是難得一遇的好主子，那些人憑什麽說閑話？害的她差點誤會郡主。
聞昭穗還不知道自己在這位小宮女眼中的形象已經自帶三圈光環，此時她正把砂鍋裏最後一段糯米藕盛出，蘭慧旋即自告奮勇幫她切藕。
待到蘭慧切完，聞昭穗再次淋上桂花蜜，放入食盒中。之後掂着食盒擡腳走到了……隔壁鐘粹殿門外。
聞昭穗嘆了口氣，她也不想的。
皇上昨日跟她說需要什麽書去藏書閣借閱即可，她表面上感激，實際上——她怎麽知道其他人在弘文館學的什麽書啊？她連學都不想去上。
可若是第一日就兩手空空去弘文館聽學，多尴尬呀。
聞昭穗只得提前找同班同學詢問，那麽問題就來了——找誰呢？
或者說，除了她那古怪鄰居，她還認識誰呢？
素馨握住門環扣了幾下，宮門被內侍從裏打開。
“長寧郡主？您找我們殿下嗎？”錢坤面色驚訝。
“嗯，四殿下在嗎？我有事想問他。”聞昭穗道。
“殿下在的，郡主稍等片刻，奴才這就去通報。”錢坤麻利轉身，往裏走去。
“您就算心裏不願也好歹裝一下，別讓人看出來了。”素馨勸道。
“啊？很明顯嗎？”聞昭穗将兩個食指放在嘴角兩側，向上按去，扯出一個笑來。
“那現在呢？”
素馨：……更、更明顯了。
她還在斟酌如何說出口，錢坤便回來了。
錢坤目露歉意，說的委婉，“郡主見諒則個，殿下正忙着，許是沒有空閑。”
“什麽？”聞昭穗剛醞釀的笑意頓時消散，尾音上揚。
“郡主。”錢坤猶豫道，“您想問什麽？要不奴才再去傳個話。”
“無妨，你把這個拿給他，就說是我剛做的桂花糯米藕。我就用他一刻鐘，勞煩他撥冗。”聞昭穗壓下不爽，讓素馨将食盒遞給他。
夠可以了吧池弋珂，我不僅說話禮貌，還專門拿了吃的。
誰知沒過一會兒，錢坤就再次苦着臉帶話回來，手上食盒原封不動，“殿下說……殿下說他不想見您。”
聞昭穗：是不是別人不發火就把人當傻子啊？我真的生氣了。
長寧郡主憤而離開。
她也是有原則的！
這一夜，聞昭穗少見的失眠了。
可惡，走之前她竟然連句狠話也忘撂下了！
翌日，尚衣局的宮人來到清居殿給聞昭穗量身形，裁制入夏新衣要用。女官還帶來不少錦緞和花樣供聞昭穗挑選。
天兒愈發熱起來，聞昭穗便指了些清涼素淨的顏色。
“郡主不挑幾匹鮮亮點的嗎？”半夏疑惑。
“自是……要的。”聞昭穗手上動作一停，差點忘了原主喜愛穿亮色的衣衫。昨日睡的晚，腦袋昏昏漲漲。她于是走到暖色錦緞前，又點了銀紫與緋紅。
“這兩種都很襯膚色呢，郡主原本就白，穿上一定更标致。”女官笑着收回軟尺，記下聞昭穗穿衣的尺寸。
選完錦緞和圖樣已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聞昭穗拿出幾塊碎銀打點尚衣局宮人，讓素馨将她們送出去了。
還好進宮前爹娘給的錢多，她覺得自己說話都十分有底氣。
聞昭穗不禁想到穿越前自己的父親，他也是如此，動不動就問“閨女，錢還夠用嗎？”生怕委屈了她。雖然在單親家庭長大，她并不覺得自己比別人缺什麽。
說起來，她走上做飯這條路大多還是受到了父親影響。食物既可以是填飽肚子的手段，也可以是目的本身。最開始兼職當美食博主時都沒幾個人看她，聞昭穗也不在意，做喜歡的事沖淡了一些當社畜的疲憊。
人生漫漫，總有人身不由己、口不對心，掰着指頭熬日子。能找到自己所熱愛的事物，本身就是一種幸運。
後來逐漸有了名氣，質疑聲随之少了許多。曾經對她不屑一顧的平臺又跑來找她合作，聞昭穗只是搖搖頭拒絕。并沒有牽扯什麽私人情感，從始至終，她想做的就只有安安靜靜做點吃的罷了。
專欄訪談曾問過她成名前後生活上最大的改變是什麽。
其實沒什麽變化。除了……再也沒有人，站在旁邊說她火候沒把握好了。
聞昭穗突然很想吃紅燒肘子。
那是父親生前給她做的最後一道菜。
“郡主，這是五公主的人剛剛送過來的。”傍晚，素馨将一張金花箋交給聞昭穗。
“五公主？”聞昭穗感到莫名其妙，她難道和原主關系很好嗎？
低頭細看金花箋，原來是邀她兩日後去賞牡丹。
這樣啊，看來她在宮中還是有熟人的呀。
“郡主忘了嗎？咱們之前在京中還和五公主打過好幾次照面。”素馨欲言又止。
半夏見聞昭穗一臉疑惑，說話就直接多了，“是啊郡主，您不是還罵過她嗎？”
聞昭穗：……敢情是這個“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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