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絕兒叫上了饅頭, 不等隆業和大少奶奶的回複就匆忙離開了隆家。
她之所以走得這麽急,一來是為了快些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二來是想借機撇下張先生。
絕兒可不傻,既然她掌握了重要線索, 隆家的酬勞她一個人獨吞肯定要好過跟張先生瓜分。
雖然那個舍利項鏈她沒什麽興趣, 可是張先生眼饞的要命, 到時候賣給他肯定能大撈一筆。上次玉床的那筆糊塗帳,她可記着呢。
她和饅頭在路上找了好幾個路人打聽, 才終于弄清了夢月樓的位置。不過讓她有些沒想到的是,夢月樓的店址竟然在鎮上并不怎麽熱鬧的後街。
後街因為背對着最熱鬧的集市,所以往來的人流相對比較少,因此街上鋪面的租金也比較便宜, 許多與生活日常息息相關、卻又不需邊逛邊買的小買賣在街上紮根, 例如糧油米鋪, 紅白事用品。
夢月樓開在這樣一條街上,很明顯會因為人流問題而不能很好的招徕顧客, 絕兒有些想不通它的招牌是如何傳到隆老爺這樣的大人物耳中的。
她為了抓緊時間,奢侈的叫了一回黃包車, 可沒想到她和饅頭趕到夢月樓門外的時候,竟然看到隆家的老爺車已經先一步停在了門口。
絕兒連忙付完車費從黃包車上跳了下去,跑到老爺車的門外看了一眼, 驚訝的發現車裏坐滿了人, 除了開車的司機之外, 分別就是隆業、張先生、徐大夫還有萌宗。
四人正好将車座擠滿, 感覺要是再來張麻将桌就圓滿了。
絕兒納悶的看着他們,問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和你一樣。”張先生抖了抖袖口,想從車裏出來,卻被坐在最外面的萌宗給堵住了,“小光頭,麻煩讓讓?”
他的稱呼讓萌宗懵了一陣,明白過來之後便一邊道歉,一邊拉開車門從車裏走了出來。
張先生一出來就擡手捏了捏鼻子,看着夢月樓的大紅招牌說道:“隆老爺房裏的迷疊香氣味果然是這裏的。”
“迷疊香?”絕兒恍然大悟,原來她在隆老爺房裏聞到的奇怪氣味是迷疊香。
這種東西她倒是聽說過,可從未見過實物,不過聽張先生的口氣,他似乎知道一些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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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麽發現沒跟我說?”
張先生玩味了瞥了絕兒一眼:“你偷偷摸摸拿了人家的火柴盒,撇下我自個兒來這邊,不也沒跟我說?”
“我……”絕兒無言以對,被他臊得臉一紅。
“小丫頭,姜都是老得辣,現在知道了吧?都是老趙慣得你。”張先生走到她面前,那手指輕輕頂了頂她的腦門,搖頭笑道:“你不是不知道張先生我的習慣,不會平白無故離開石屋到外面亂折騰。”
“可你要不來鎮上,怎麽知道隆老爺家的事?”絕兒不解的看着他,心想什麽事總得有個前因後果才對。
張先生瞥了他一眼,背着手往夢月樓裏打量了一眼,目光銳利的說:“最近聽往我那裏賣東西的人說,鎮上出了古怪,好多人家的男人都遇到了跟隆老爺一樣的事。”
說完他轉過頭看向絕兒,頗為得意的說:“而且他們都是八字純陽的男人,至于揭他們隆家的救命帖,那只是順便的事。”
絕兒一怔,心說這個老狐貍原來什麽都知道,卻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訴她,讓她在隆家差點出了洋相。
“人既然已經送到我就得回去了,你們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但是要是到時候治不好我爹,可就怪我拿你們撒氣了。”
隆業沒有下車,只是趴在車門上,對站在車外的幾人義正言辭的警告了兩句,末了準備讓司機開車回去的時候,好意的問了徐恩予一句:“徐大夫,要不要我送你回醫館?”
對徐恩予這樣的人物,他還知道給幾分薄面。
“隆少爺客氣,不用了。”徐大夫颔首沖隆業微微一笑。
隆業看着他哼了一聲,悶聲嘀咕道:“真搞不明白堂堂一個留洋大夫跟着這些人混個什麽勁。”
絕兒見車開走了整個人才放松了下來,正當她準備跟張先生商量該怎麽辦的時候,從夢月樓裏徐徐走出了個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女人。
“哎喲,來新主顧了,幾位爺,是來聽曲兒還是找姑娘的呀?”說話的女人嬌聲嬌氣,眼角還長着一粒芝麻粒大小的黑痣,這一點,便讓她看着嬌中帶媚。
她笑盈盈的打量了張先生和徐大夫一眼,當視線落到萌宗身上的時候,竟一臉稀奇的捂嘴一笑,惹得萌宗連忙不好意思的轉過身,嘴裏一個勁地念着“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最後她的目光落到了絕兒身上,臉上的笑容便驀地消失了,“咱們這兒只招待男人~”
絕兒早就讓她那副千嬌百媚的小女人模樣給看呆了,完全沒有意識到她正在揶揄自己,還是站在一旁的饅頭提醒了一句:“絕兒,那個女的說你呢。”
“我?”絕兒指了指自己,尴尬的咽了口唾沫,“說我什麽了?”
饅頭看着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女人不能逛窯丨子。”
絕兒一愣,嗓子眼裏的一句“呸”沒有罵出口,“誰、誰說我要逛窯子了?”
“那咱們來這兒幹嘛?”饅頭從頭到尾都只是乖乖跟着絕兒,壓根就不知道她的打算,眼下更是雲裏霧裏。
絕兒本想解釋,可一想不對啊,饅頭既然以為她是來逛窯丨子的,怎麽一直不吱聲?那只能說明他心裏在偷偷的想,想去逛窯丨子!
絕兒想着生氣,卻又無法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好好教訓饅頭,只得瞪着不知所措的饅頭,暗戳戳的咬了咬嘴唇。
“貧僧是不能進這煙花之地的,如果各位有什麽要事想進去的話,那就自便吧……”萌宗并不是湊熱鬧跟來的,而是他腰間的葫蘆對這個地方有反應,那便意味着裏面有東西。
“別指望我。”張先生淡淡的看了萌宗一眼,道貌岸然地抱起了胳膊:“我要修仙,不近女色。”
絕兒聞言,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了,張先生的說法一聽就是狗屁不通的借口,都民國了,還修仙吶!
徐恩予在一旁默默嘆了口氣,心裏替這些人着急,思索片刻之後對饅頭說:“鍋蓋頭,那只能讓你進去探探虛實了。”
“不行!”絕兒脫口而出,還特別護犢子的将饅頭拉到了自己的身後,“他什麽都不懂,你們別打他的主意。”
饅頭緊張的舔了舔嘴巴,在絕兒身後小聲地說:“絕兒,我懂……”
“你懂什麽!?你懂我們幹嘛來這兒嗎!?”絕兒憋不住了,兇巴巴的數落了饅頭一頓。
“他不懂我可以教嘛。”張先生将饅頭從絕兒身後拉到自己身邊,摟着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嘀咕了好一陣,然後也不跟絕兒打招呼,就将饅頭交到了剛才那個姑娘的手上,“來,帶着這位爺進去好生伺候着。”
“好嘞!”姑娘往饅頭的臉頰上輕輕抛了抛手裏的帕子,将他的手一拽,扭着水蛇腰就将他拉進了樓裏,邊走還便吆喝着,“接客喽!新來的小爺!一人座!~”
“小子,接着。”張先生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扔給了饅頭。
錢袋落到饅頭手裏晃蕩得直響,他打開錢袋一看,驚得連嘴巴都合不攏,滿滿一袋子大洋,起碼也有四五十塊。
“不花完別出來!”張先生豪邁的将大手一揮,潇灑的沖饅頭眨眼一笑。
饅頭笑着點了點頭,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被捧起來了,心裏還挺得意,剛想回頭跟絕兒炫耀一下,沒想到冷不丁就看到她那張鐵青的臉。
結果他吓得一個字都沒敢說,拔腿就沖到領路的姑娘前面,腳底抹油似的去到了戲臺子邊上坐了下去。
“你剛才跟他說了什麽。”絕兒不會不分場合的胡鬧,雖然她不想讓饅頭趟這個渾水,但是人都已經送進去了,眼下別無他法。
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好好質問張先生一番。
“我跟他說,要是有姑娘粘着問他的生辰八字,就将我告訴他的那個說出去。”張先生目光深邃的看了絕兒一眼,不等她開口,就接着說:“是個純陽八字。”
“你是拿他做餌!?”絕兒再也無法掩藏心中對張先生的不滿了,只一心牽挂着饅頭的安危,“你可知道饅頭什麽本事都沒有,萬一對方不是個尋常物,他怎麽對付?萬一也變得跟隆老爺一樣誰去救?”
張先生看着她冷冷一笑,說了些讓絕兒捉摸不透的話:“一物降一物,你可不要小瞧了那小子。”